第152章
如今看來,竟是怎么也繞不過這碗冰碗子去了。 真是天意。 虞凝霜不挑事,但也不怕事。 于是她便笑盈盈開了口。 “我于冰點飲子之事,確實略有心得。眼下幸得謝統領幫忙得了這些好冰,冰碗子也可以重新售賣了?!?/br> 原原本本地,虞凝霜按著李牧之的說法回敬。 “李郎君您若是來我鋪里,只管提我的名字,伙計們定會好好招待招待?!?/br> 這充場面的話,虞凝霜是張口就來。 實際上她冷飲鋪那一畝三分地,誰來誰往一眼便知,客人大都是她親自接待的,還用人家提什么名??? 但輸人不輸陣,虞凝霜和人吵架時氣勢總是很足,而且很奇妙,又穩又尖,直往人心口戳。 李牧之自然也感受到了——那包裹在甜美笑意中的倔強敵意。 一驚之后便是一曬,他心想這娘子真是狂妄。 李牧之當即使出一招以退為進,先依著謝輝的話將虞凝霜夸了一番,而后話中暗藏機鋒,直指虞凝霜而來。 “娘子擅飲子,甚好甚好呀。開間飲子鋪多是個自在差事。要是開個酒樓,那才是麻煩極了。只因這飲食之道,學問可太多了?!?/br> 李牧之方才并非吹牛,而是確實和金雀樓掌柜相熟,這才咽不下這口氣,下意識幫金雀樓說話。 “就說那金雀樓,南北菜肴、湯羹飯餅、點心果子,哪樣不得會做?比如馬上中秋,它不得備上本家自制的月餅?否則真就讓人笑話?!?/br> “對了,金雀樓月餅確實做得極好。不知貴府在何處,到時候給二位送上一盒?” 李牧之這話說出來,還是很有把握的。 因金雀樓雖不算一等一的酒樓,可自有其長處,否則也無法在這豪華酒樓遍布的京城立足。 夏天的冰碗子,秋天的月餅——這兩樣正是金雀樓最拿手、最出名的。 他就是準備用那上好月餅來臊臊虞凝霜。 “那敢情好,提前謝過李郎君?!?/br> 虞凝霜笑意愈盛,端的是親切明朗,恍如喜人花仙。 “夫君,”她語氣真摯與嚴鑠道,“我們與李郎君不期而會,他如此竭誠相待,我們也不能沒有表示呀!恰巧為妻我也會做月餅。不如我做一份月餅,到時回贈李郎君,如何?” 未等嚴鑠回答,虞凝霜轉頭又叫謝輝。 她現在其實很不爽。 就像是好好在街上走著,忽然被一只狗沖出來咬了一口。本來秉承愛護動物之義不欲與狗計較,結果狗偏要追著她咬。 虞凝霜打文明禮貌仗,發清醒理智瘋,準備平等地創死在場三個男人。 她既然是在這謝府不爽的,責任連帶,他謝輝也別想好過。 宴席他不想去也得去了。 虞凝霜便道:“我月餅做好便給謝統領送來,您拿去赴李郎君的宴,豈不是正好?一點點心意,二位千萬別嫌棄?!?/br> 李牧之樂了,心想呦這是要打擂???再一想,不對。虞凝霜既然還要把月餅送到金雀樓,便是更加嚴重的上門踢館了。 她自取其辱,他樂見其成。 那文四也是個好事兒的,他這就幫文四應下。豈不是可以給開懷宴飲增添一份好笑的佐料? 李牧之便答:“豈敢嫌棄?到時候我可得把那文四也叫上,讓他見識見識娘子手藝?!?/br> 嚴鑠在一旁靜聽二人夾槍帶棒的交鋒,居然有一種懷念之感。他看著虞凝霜的側臉,看她那柔軟的紅唇,吐出一句句鋒利的話語。 ——正如初見。 唯有謝輝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虞凝霜當槍使,滿腦子都是“哇虞掌柜還會做月餅啊”,這就沒來得及參與對話。 而因他去赴宴正合李牧之的意,便迷迷糊糊被后者哄著答應了。 李牧之遣自家仆從去冰庫里搬走三盆一等冰,再帶上謝輝赴宴的承諾,搖頭擺尾地走了,心想這趟真是沒白來。 虞凝霜也告辭,和嚴鑠一同離了謝府。 虞凝霜要回冷飲鋪收尾,嚴鑠則要與下屬們匯合繼續巡邏,行至一街口,二人本該分道。 嚴鑠卻又隨著虞凝霜走,還主動與她搭話。 “你……”他沉吟著似在組織語言,“你和金雀樓,倒是有緣?!?/br> 不可思議,他居然不是嘲諷,而是在打趣。因為虞凝霜在他臉上捕捉到一絲促狹的笑意。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嚴鑠笑。 那笑容極輕極淺,像是如絲的新柳,初次被春風拂出一點點弧度,轉瞬即逝。 虞凝霜也笑了,心說確實如此,嚴鑠居然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裝模作樣行了一禮,她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 “嚴大人明鑒,您可看到了,兩次都是他人蓄意挑釁,民女可是清清白白?!?/br> 這本就是虞凝霜最擅長的。她的聲音軟得像是任何一個自恃美貌撒嬌之人,將姿態放低,可憐楚楚邀人憐惜。 嚴鑠完全沒想到她是這樣反應。明明是他先起頭打趣,此時卻完全招架不住。 他輕咳兩聲,企圖咳散正涌上臉頰的熱意,或是如此便可自欺欺人這熱意是咳嗽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