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娘子哪里話?您做的就是不一般?!?/br> “又是一樣新飲子呢!” “可不是!這什么‘喪居跛豬’,老婆子我聽都沒聽過哇!” “……婆婆,你聽不清就聽不清,但別瞎說……” 于是,在眾人的笑鬧聲中,虞凝霜就將這飲子做了出來。 飲如其名,是用“桑菊薄竹”四種香花美草,在熱水中浸泡而成的。 雖然簡單,但成品滿溢天然的草本清香,還有祛火寧心的功效,實是盛夏里的養生良方。 “溫一盞在注碗里,給母親送去。剩下的鎮到井里,等夕食時拿出來?!?/br> 仆婦們應下,依虞凝霜安排忙開,而蔡廚娘則幫著虞凝霜把竹筒飯制作完畢。 雞塊以濃油赤醬炒得紅亮,收了汁拌到泡好的糯米里,又加了臘腸丁、鮮菇丁、小海米等等,通通裝到竹筒里。 竹筒飯雖精妙,于蔡廚娘卻并不新奇,真正吸引她的是那桑菊薄竹飲。 于是,她一邊去院子里揪幾片芭蕉葉給竹筒封口,一邊想這虞娘子調制飲子真是有一手。 若是單獨飲子做得好,也沒什么大不了,可她卻能將飲子和飯食結合得天衣無縫。 就如今日竹葉和竹筒一同入食,不僅有個“一竹兩吃”的趣味,滋味上也相得益彰。 因為無論是臘腸還是雞皮都會滲出豐腴的油脂,這樣的竹筒飯吃起來當然香極,只是若是多吃則有些膩。 而添加了竹葉的草木飲子,剛好可解這份油膩。 關鍵以竹入飲,所以那飲子又雅致得很……蔡廚娘輾轉各個富戶、士族替他們整治筵席,深知這樣風雅最得那些冤大頭喜愛,他們可為之一擲千金。 若是她做的宴,能配上虞凝霜的飲子,豈不是強強聯合?還不賺個盆滿缽滿? 蔡廚娘有個短板。 那就是她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兄弟們差,也能將家傳的手藝修煉純熟,因此從小將全部精力都放在鍋灶間練習那些菜譜,沒能分出半點精力學習湯飲、腌漬等項。 所以她不擅長制飲子,或者說基本是一竅不通。去人家做席面,她都是從香飲子鋪里買幾壺現成的飲子一并帶上。 大多時候是不出問題的,可也有人家嫌她這樣沒誠意、偷懶,或是嫌那飲子太普通、和飯食不搭等等。 她這小半輩子好不容易混出些名聲,卻苦于沒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空間。 現在,眼見面前就是一位飲子高手,性子和善明朗,做的飲子又都新奇,蔡廚娘打心眼里想和她合作。 只是……雖聽說虞凝霜要開飲子鋪,便知她和嚴家都對她行商無異議,可去別家幫著做席面,到底有失當家娘子的身份。 蔡廚娘目前還不敢輕易提出這個合作,只是想著務必和虞凝霜交好,等她那飲子鋪開起來,自己也必要多多去捧場。 說不定什么時候,這事就有門兒呢? *——*——* 天氣炎熱,就算有饞蟲驅動,靠近火架也是個苦差事。 仆婦中最年輕的武三娘倒也最講義氣,自動攬下這活兒,負責竹筒飯最后的烘烤工作。 虞凝霜還隨手串了幾串蘑菇、土豆片,讓武三娘借著火一起烤了。 武三娘本來干勁滿滿地扒拉著炭火,可烤著烤著,竟見竹筒表面沁出好多水珠來,當即嚇了一跳,連連呼喊。 “娘子娘子!這竹子怎么被烤出汗了?!” 虞凝霜正躺在不遠處樹下藤椅,聞言蝦米似的驟然弓起身子笑。 “可不就是出汗了?那正是叫‘竹汗’。不礙事,越嫩的竹子竹汗越多,烤出來的飯菜更香呢!” 武三娘似懂非懂,正給虞凝霜打著扇子的谷曉星也小聲問。 “娘子,竹子還會出汗呀?” “其實就是竹子里的汁水,起個別致名字而已?!?/br> 虞凝霜笑答,對于總是怯怯的谷曉星,她總是有著無限的耐心。 “汗青汗青,說的就是竹子被烤時出的汗?!?/br> 竹子殺青時出竹汗,再被制成書簡,久而久之,就有了“汗青”的說法,汗青又有了“史書”的含義。 “這個我知道!” 谷曉星眼睛一亮,脫口而出,“芳名留汗青嘛!唱詞里是這么說的!” 虞凝霜點頭,“我知各類唱段遣詞造句都講究得很,實是最好的詩文熏陶了。你學過唱,自然而然也懂了這些文縐縐的話,其實比常人多出幾分學問,挺好的?!?/br> 谷曉星有些慚愧地抿抿唇。 她不識字,腦子也笨,會的唱詞都是師傅一字一句教,不知挨了多少手板才背住,哪里有娘子說的這么好? 現下放眼望去,不論活計輕重,大伙兒都能幫得上忙。 唯有她,什么都不會干。 在家時,大伯從不讓谷曉星做家務。 倒不是心疼她,只是怕她傷了手無法彈胡琴,斷了家中財路。 她整奔波于酒樓和食肆,十指不沾陽春水,沾的全是撥弦血。 如今被買來做女使,總要發揮一點自己的作用。否則改天再被發賣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兒,谷曉星終于鼓起勇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