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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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玉秀被趙爺帶來的大夫看了診,大夫看了這傷口也神色怪異,說是咬的太深了,但又說還不打緊,只是右手暫且少動,又幫她重新包扎了。 送走大夫后,關玉秀忽感疲憊,一頭栽倒在軟塌上,全身的躁動這才得以緩解。 她得想辦法。想個辦法讓玉麟遠離尚棠。 關玉秀狠掐著手心,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中是一片荒漠。夢中的玉麟渾身浴血,胳膊也沒了一只,吃力的拖著長劍向遠方走去,走過的路蜿蜒出一道血痕。 關玉秀站在他身后,無法出聲,無法動彈。只能看著他漸行漸遠。逐漸絕望。 突然玉麟回過頭,望了她一眼。他睜大眼睛,對著關玉秀說著什么,向她跑來。 關玉秀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下一秒,玉麟的動作戛然而止。關玉秀正疑惑之際,看到他突然半跪倒下,身上插著無數的兵刃。 “阿姐?!彼瘋目粗P玉秀,頭顱掉了下來。 關玉秀尖叫著醒了過來,把正給關玉秀拭淚的關玉麟嚇了一跳。 看關玉秀幽綠色的眼死死盯著他,關玉麟手停在半空,臉上多少有些尷尬,畢竟之前還大吵了一架,他多少有些抹不開面子。 “咳,你醒了啊,別誤會,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怎么樣,看完這就走……唔!” 關玉秀用盡全身的氣力,張開雙手,兩臂如藤蔓般將他死命纏住,她雙目渙散,嘴唇不停的哆嗦:“玉麟,別死,別死……” “我說,你不是又做了我死了的夢了吧?!?/br> 玉麟怔了下,無奈的拍著關玉秀的后背安撫,語調也不自覺軟下來,失笑道:“哭成這樣,到底是有多怕我死???” 他這么說著,緩和了語調。稍早時的怒氣也一下跑的煙消云散了。 關玉秀卻只是抓著他不放,不停發抖,瞪著眼張煌的說不出話。 “好好好,我不走?!?/br> 玉麟嘆一口氣,用哄孩子的語氣拍拍她的背,把手臂一伸,也回摟緊關玉秀的腰,把下巴磕在她的肩上,難得柔聲安撫著胞姐:“傻阿姐,只是夢而已?!?/br> 只是夢嗎?一瞬迷惘的關玉秀猛的狠掐手心,不對。 那根本不是夢。 “求你了,別信她……”她抖著嘴唇,發出不成音節的語調。 “好了,好了……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呢,別怕哈?!?/br> 關玉麟無奈了,不停的像哄孩子般安撫著懷中少女,關玉秀也由歇斯底里的狀態漸漸平靜下來,在極度緊繃的神經感到安心無比的同時,又在他懷中陷入了半夢半醒的游離狀態。 “真是個傻的?!?/br> 聽到玉麟飽含復雜情緒的聲音,關玉秀的意識沉入了舒適的黑暗,終于迎來了一場安穩的睡眠。 她又做了夢。 這次夢到的是兒時的場景。一群孩子總趁著玉麟去訓練的功夫,偷偷捉弄她。 在邊關外的守城,尊卑等級不像京中這么嚴苛,父母鎮守邊關,德高望重,不屑拿身份壓人,從小就把子女扔進軍隊的訓練場,在訓練場一起訓練的還有各個教頭的孩子,練武之地向來以強為尊,大人之間尚能知道一些尊卑禮儀,小孩子卻全然不管這些,管你是將軍的女兒還是什么的,只要弱就會被欺負。 什么訓練都完成不好的關玉秀自然是總同齡小孩奚落,父母對這情況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會特意為她出頭,邊關一向提倡以武為尊,他們那時只想把她鍛煉的更強,亦或是單純不想管她。 但關玉秀無論如何都不行,騎馬,射箭,扎馬步,樣樣不如人。所以訓練場的孩子們總會想欺負她來找到優越感。彰顯一下即使將軍家的還不是不如我的優越感。 對這種事,她通常是接受,任他們拉扯嘲笑,也并不會反駁。畢竟這些孩子不敢欺負關玉秀太明目張膽,要是被大人看見了他們這樣對關玉秀,他們還是會被狠揍的。 他們只是時不時的結伴出現奚落她,在扎馬步時猛地絆她一跟頭,跑步時朝她臉上撒把土就跑。這種情況多了也煩,于是關玉秀找到了一個好用的應對方法,就是跟緊自己的弟弟關玉麟。 被稱為天才的關玉麟在訓練場上是碾壓一眾小孩的存在,和玉麟在一起,那群孩子就不敢近她身了。用這種辦法關玉秀享受了一段安然時光,可后來玉麟因為訓練進步太快,就脫離了孩子們的訓練場,被父母調去同成人一道訓練,雖然每天只是去一個時辰,可這段時間對在訓練場的關玉秀來說分外難熬。 “總黏著你弟弟,真不害臊?!?/br> 那是在每日她深惡痛絕的訓練后的休息時間,教頭們都去休息了,訓練場只剩下這幾個小孩一個男孩這么說,突然拽了她頭發一下。 這就好像觸發了什么開關。一群孩子嘩的涌上來,又是拽她頭發又是推她身體,還擰的她胳膊青紫一片。 “你別總是跟著你弟弟!廢物女!” “草包大小姐!根本不像將軍的孩子!” “你這么弱,憑什么當關玉麟的jiejie!還總是跟著他!” 諸如此類的罵聲愈演愈烈。他們圍成一圈,把她推來搡去。頭發也被拽得散了下來。 那個時候她怎么想的來著,關玉秀也記不清了。 有沒有反抗? 有沒有哭泣? 有沒有罵回去? 還是什么反應都沒有,已經麻木了? 都忘了。 其實小的時候,她很多事都記不清了。人的腦是很神奇的,它能讓你選擇性的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并把這些往事在潛意識里模糊化。讓你形成‘真的發生過這種事嗎’的錯覺,質疑自己的記憶。 不過她應該沒哭,她打小就不怎么會哭,別說是為了自己。 其實有時候,她覺得那些孩子說的挺對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關玉秀記得很清楚。 圍著她的孩子其中之一突然發出慘叫,飛了出去。然后她面前的人群有了一個缺口。關玉麟就站在那里。 顯眼銀發高高束起,一雙翡翠綠的眸子。同樣還是孩子的關玉麟,威風凜凜的站在那里,他提起右邊一個孩子的衣領,啪的一聲把那孩子扔飛出去,又抬起左腿咣一聲把左邊的孩子踹跪下。 在其他孩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打飛了兩個,踹倒了一個,來到關玉秀面前將她扶起了。 他掰著她的肩膀轉著看了看她身上的傷,把剩下那幾個因恐懼呆滯的孩子聚到一起,面無表情地挨個兒問:“你打了我阿姐幾下?” 等那個孩子說完之后他就會把人踢飛。 邊關訓練場以強為尊。沒有孩子逃跑,他們既然敢做就敢認。 最后所有欺負她的孩子都享受了一次關玉麟的踢飛待遇。 “這是一次?!标P玉麟說,“要是到了第三次,我砍了你們?!?/br> 訓練場沒有孩子被砍,自此也沒有孩子會在關玉麟面前欺負她了。 這事被父母知道后,罰關玉麟跪在馬場正中一天,理由是恃強凌弱。 關玉秀不理解,為什么那些孩子結伴欺負她就不是恃強凌弱,而關玉麟幫她打回去就是恃強凌弱。 不過她理不理解從來不是左右父母決定的關鍵,關玉麟還是去馬場跪了。他本人對這個處罰也沒有怨言。 關玉秀也跟著一起去跪了,因為她不想讓關玉麟獨自一人,像是做錯事般跪在訓練場沐浴在眾人視線里。 人和人的體質不可相提并論,她跪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眼冒金星,可關玉麟不光跪的筆直,還跟沒事人一樣的勸她。 “我說阿姐,你就別跟著費勁了,依我的經驗,再用不了半個時辰你就得倒,到時候還不是我把你背回去?!?/br> 她這時候已經兩眼一抹黑,幾乎看不見玉麟的臉了,卻仍嘴硬的哽咽:“不行,大不了我昏這兒陪你?!?/br> “嘖,主要是你在這兒上躺一天怎么看都比我跪的舒服??粗鴣須獍??!?/br> “關玉麟!”一個昨天挨踢的孩子突然沖上來對著玉麟喊。后面還跟著小團伙。 來嘲諷玉麟的。關玉秀下意識心想,手心冒起一層細密的汗。 “我聽我阿爹說將軍因為你打我們是恃強凌弱,所以罰你?!?/br> 那男孩吞吞吐吐,面色有些凝重。 “所以?”關玉麟癟了癟嘴,頗為不屑道:“你們想落井下石?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小爺我就算跪著也能揍翻你們?!?/br> “不是!”男孩這么說著,沖旁邊的幾個孩子擠眉弄眼的使了眼色,接著他們幾個人居然也各自分散,七七八八的跪了下來。 關玉麟面露意外。 “所以我們欺負你阿姐也是恃強凌弱,我們也來自愿受罰啦?!蹦菐讉€孩子這么說道。 關玉麟沒說話。也可能是這意想不到的情況讓他想不到要說什么。 “總覺得要是只讓你一個人受罰心里過意不去……顯得好像我們做錯事不敢當一樣!” “咱們一起跪著一天應該也不至于那么難熬?!?/br> 他們圍著關玉麟,七嘴八舌的跪下來。 “話說為啥你阿姐也在???她干嘛也跟著跪?” “她這個樣子馬上又會暈倒吧……咦,她是不是已經暈了?” “真的,她不動了?!?/br> “……??!果然是草包大小姐,真麻煩!” 孩子們叫喚抱怨著,七手八腳的又來抬她。在那吵吵嚷嚷中,關玉秀想,果然玉麟很強啊。 與生俱來的怪力,怪物般的武學天分,還有那股,不知不覺聚集起,征服周圍人的人格魅力。 要是她的話,永遠做不到讓這些孩子心服口服。更別提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受罰。 不,他們來主動受罰倒也不是向她認錯,而是想要親近關玉麟。 因為對那份遠超同齡人的強大心生憧憬,崇拜,心悅誠服,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親近他,跟他搭話。 而關玉秀,一直沒變過。一直也就是那個草包大小姐。即使是一奶同胞,同樣的長相,同樣的銀發碧眼,但她就沒有天生的怪力,沒有武學天分,更沒有強勢鮮明的個性,所以即使長大了,也還是被弟弟庇護著的草包。 無所作為的草包。 所以玉麟也被害死了。 “我倒覺得,你個性很鮮明啊?!?/br> 突然一段并不和諧的記憶插了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關玉秀瞳孔就緊縮起來了。 “說實話,你就是不在乎而已?!?/br> 記憶中那人,慵懶的躺在榻上,貓似的眼珠微微瞇起,帶著一種洞悉的眼神凝視著她: “你只是除了你弟弟之外,根本沒有在乎的東西。包括你自己?!?/br> 尚棠。 關玉秀用從嗓子眼里硬扯出來的聲音,低喃著那人的名字。 “證據就是,你幼年好像受到了挺長時間的霸凌,可無論是欺凌你人的臉,具體事件,還是人數,咱們聊了這么多次你過去的事,除了有關玉麟出現的時候你記得格外清晰,其他的描述都模糊的不行。說明你根本不記得了?!?/br> “要我,敢對我動手的混蛋的臉我可這輩子都不會忘的?!?/br> “所以你其實根本不關心那些……你這人真挺沒心沒肺的,別人欺負你的事也懶得記?!?/br> “迄今為止,只有你弟是個特例,要是有天關玉麟出了什么事……搞不好,你會變成遠超想象的瘋子,哈,秀秀?!?/br> 關玉秀看著記憶中對著她侃侃而談的尚棠那張臉,嘗試著把手伸向這人的脖子。 “雖然只是個記憶??稍谖易约旱膲衾餁⒘四阋矝]人能指責。尚棠?!?/br> 尚棠只是扯著嘴角,露出那種高深莫測的笑。 “秀秀?!彼@么說著,好整以暇地說:“你這么恨我,不是正因為你在意我?” “胡扯?!标P玉秀接著掐她脖子,可無論怎么掐她神色都不變。 “秀秀,你是喜愛我的?!?/br> “閉嘴?!标P玉秀沒泄氣,繼續掐。 “因為我是在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你的,你獨此一位的朋友。所以你關心我,喜愛我?!?/br> 關玉秀這才大汗淋漓的停了手,她脖子怎么這么硬?根本掐不動。 要不鋸了算了。想到此處,關玉秀在夢中到處找鋸子。 “你心虛了,所以不敢和我對視,只能像這樣找借口?!?/br> 關玉秀皺起眉,盯著尚棠那雙好似隨時都洞悉一切眼,退后一步,開口道:“不對,尚棠,我們不是朋友?!?/br> “朋友是互相的。我們不是。我了解的只是片面的你,你瞞著我很多事,所以你是騙子。而你又殺了玉麟,所以你是我的仇人。就這么簡單?!?/br> “不過我確實關心你。這你倒是說對了?!标P玉秀嘗試著把手指戳向尚棠的眼:“我很關心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死?!?/br> 這次手指很意外的插入了面前記憶的眼窩中,頓時鮮血淋漓,尚棠也換成了在宮中大火時的模樣。 “可是秀秀,你回到時代的尚棠,并不是我?!敝皇0胫谎劬Φ墓眵然糜翱┛┑匦?,滿臉鮮血顯得分外可怖:“這個時候的尚棠,并沒有殺死關玉麟?!?/br> “你能像殺我一樣,毫無顧忌的殺了她嗎?” “殺了那個一無所知的女人?” 關玉秀面無表情的抽回了手。 “哦?!彼哉Z。 被刺眼的日光喚醒。睜眼后,關玉秀看到玉麟還在身邊,靜靜的趴在塌邊睡著了。 關玉秀松了口氣。 自己的手還緊抓著玉麟的衣袖沒放。她低頭觀察著弟弟的睡臉,內心充斥著柔和與滿足。 真奇妙,明明是和自己一樣的臉,氣質卻完全不同。 關玉麟的雪色睫毛隨著呼吸微顫,馬尾還沒解下,幾縷銀發垂在側臉上,優越高挺的鼻子,微抿起的唇瓣,神態放松沉靜,整個人如初生稚子般睡得香甜。 這樣露出側臉,真可愛。 這樣,就算被親一下臉也不會被發現。 關玉秀腦中靈光乍現,不禁默默嘆于自己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