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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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玉秀看著尚棠那難看的臉色,脖子的勒緊感沒有松的跡象,嘆了口氣,把尚棠的手硬扯了下去。 “我做這個完全不是因為你?!奔兇庵皇亲约河X得舒服,看著玉麟也忍得難受,就那么做了。 “怎么、才只見過不到一天就自以為喜歡上了?”尚棠只當自己叫不醒裝睡的人,放了手開始大肆嘲諷。 關玉秀隱約明白了她的猜想。 “……你好像把我當成了會和不認識的陌生人做這種事的人?” “你不是嗎?”尚棠反問。 “老被關在家里大門不出,學堂又里都是女的,除了你弟,你還能認識什么男人?只能是趁這個春日宴認識的吧?你別告訴我你昨天跟沉臨淵上床,今天他才派人殺你?!鄙刑睦湫?。春日宴今天才開始啊。 關玉麟自然而然的被排除在外、從一開始就沒被尚棠考慮進去。 當然,那是關玉秀親生弟弟,就算想否認都否認不了的長的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只要腦子正常、沒幾個人會猜中。 關玉秀不想再和尚棠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了,她看看亭外的雨似乎停了,轉身對尚棠道:“差不多出……” 她忽然看到了遠處的一個點,瞳孔緩緩聚焦。 關玉秀一言不發的跑出亭子,尚棠跟著一愣,也追了上去:“你發什么神經,那邊可不是回去的路!” 關玉秀不顧鞋襪都踩的滿是泥水,一步步的往目的地跑去。 尚棠很容易跟上了她,試圖把她扯住,但關玉秀很靈巧的反過來拉著尚棠的手腕往前跑,一步不停。 尚棠一頭霧水的仍由她扯著,不停的發問,但關玉秀一句也沒回答。 關玉秀只是看著一個方向。 跑的累了,變成走,而后兩人又跑了起來。 雨后夕陽格外的紅艷,樹林中枝葉間不斷落下剛才未落完的雨滴,打在身上有時一個激靈。尚棠這才想起剛才匆忙間忘了拿傘。 關玉秀就在這時驟然站定,尚棠沒當心,照著先前的速度沖上去,兩人撞了個踉蹌,關玉秀腳下不穩,就這么連帶著雙雙跌倒在一片冰涼濕滑的落葉上,冰冷的粘膩感透過衣服引起一陣惡寒,尚棠雙手撐起,迅速爬開了。 關玉秀面沖著下面倒在一片枯黃泥濘的落葉中,了無生息,像是死了。 尚棠又蹲回來仔細看了看,看見其還在肩膀微微起伏,知曉她還沒死。 關玉秀嘩然抬頭,驚的尚棠一個趔趄,差點又一個滑鏟鏟到關玉秀臉上。 “我要是被撞死了,你也不會來叫我吧?”關玉秀的眼珠幽幽的泛著綠光。 尚棠有點心虛,而后想到摔倒緣由又理直氣壯發起火來:“要不是你突然停了,我會撞上你嗎!” 身后傳來微弱的、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關玉秀沒搭話,幽幽的目光略過尚棠,往尚棠身后看去。 尚棠也聽到了聲音,提起警惕,不明所以的回頭,看到了一棵足有叁人合抱粗壯的大樹,樹像是被雷劈了兩半,卻奇跡的沒有到底,而在那樹干岔口上突兀的卡著一個鹿頭。 鹿角微弱的掙扎著,仍掙脫不出,鹿頭奄奄一息的呼哧呼哧喘著氣。 尚棠怔了怔。 在她發呆時關玉秀已經拍了拍手爬起來,往鹿頭跟前走去了。 尚棠反應過來,貓樣的眼珠一亮,手忙腳亂的跑起來:“公鹿!” “這么大?!鄙刑睦@著鹿轉了一圈,嘖嘖稱奇,琥珀的眼珠里發著危險的金光。 “角的分叉那么多,年紀很大了??磥硎堑姑箍ㄟM了樹里出不來了?!鄙刑脑隗@慌但已沒力氣掙扎的鹿頭前細細觀察:“它餓得快死了?!?/br> 尚棠盤算著,眼睛卻無意對上了老鹿那雙濕漉漉、黝黑的眼睛。 尚棠看著看著移開了眼,沒由來的煩躁:“原本不是這種生態的動物,肯定是被抓來養著來被狩獵的,卡在這獵場邊上也是巧了,雖沒人閑的來這犄角旮旯打獵,卻還是難逃一死,呵。你要怎么辦?” 最后一句,尚棠是問關玉秀。 關玉秀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尚棠:“你報名了狩獵?” 尚棠面不改色:“是啊?!?/br> “你的獵物呢?” “傻嗎,為了拉你出來你看我手上還有半個嗎?這時間,差不多第一場也快結束了?!?/br> “殺了它,回去交差嗎?”關玉秀問,“它卡在這里,快死了,對你來說是個好機會?!?/br> 尚棠挑挑眉。 “哈,我還以為你會把這讓給關玉麟?!?/br> “玉麟不需要這個?!?/br> 尚棠抱著臂,上下打量著鹿:“是呢,個頭這么大,鹿很稀少,rou也多,皮毛和鹿角也有用,拿回去算是個不錯的成績吧。就算沒成績,賣了也能值不少?!?/br> “要是我拿著刀肯定就殺了,真可惜?!鄙刑穆柭柤?,背過了身。 她的武器都是銅鏡特制的,而她不可能當著關玉秀的面凌空自一面銅鏡里掏出什么。 那太怪異了、那太暴露自己了。 銅鏡是尚棠的底牌。 尚棠絕不會在有人的情況下被人察覺出使用銅鏡。 如果是按照原本劇情的話,是,可能要殺了這頭老鹿,順著劇情去交差。 可如今銅鏡給了尚棠第二個選擇。 清心鐲。 只要找到那個,這些劇情不必走也沒關系。 關玉秀沉默了很久。 “放了?” 尚棠如臨大敵:“別指望我給你幫忙?!?/br> 開玩笑,那么巨大的角卡在樹洞上,這鹿個頭又那么大,想把它弄出來得費多少勁兒。 關玉秀就踮著腳,試圖把鹿角往上推,從更廣的開叉空間讓它往后把角縮回去。 鹿驚慌的往后退著身子,讓角卡的更緊了。 關玉秀滿頭大汗的折騰了半天,老鹿也驚慌失措地掙扎了半天,后果是,鹿角仍被牢牢卡在樹上,但一人一鹿卻累的幾乎要不能動了。 尚棠坐在樹下,眼見著天就要黑了,這場拉鋸戰還遲遲不到盡頭,終于等得不耐煩,拍拍屁股,一把把關玉秀推旁邊去了:“我來?!?/br> 關玉秀頭發被汗水粘的一縷縷的,被推到一邊就順勢坐下來,想看尚棠怎么辦。 只見尚棠將裙角挽上去,直到膝蓋,系了個結,露出了白皙清瘦的兩條小腿。 關玉秀目不轉睛的看著尚棠后退幾步,然后忽而一個助跑跳了起來,腳背繃緊,對準鹿角往上就是一踢腿! 鹿角被這一飛踢往上踹出了卡的樹叉,被踢得連帶鹿頭都往上提起的鹿驟然重獲自由,不知又從哪兒來了力氣,鹿蹄高揚,自樹中抽出角,隨即迅速后撤幾步,呼哧呼哧一溜煙的跑走了。 跑的太快還顯得有些不平衡,歪歪扭扭的。 但從那背影看,重獲新生使它如此的喜悅。 關玉秀久久望著遠去的鹿,舒出了胸中郁結已久的那口氣。 尚棠輕飄飄的落到地上,優雅的解開打的結,裙角翻飛,意氣風發的揚起嘴。 “關玉秀,這下你可又欠了我人情了?!?/br> 關玉秀望著她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尚棠黑發清揚,鬢角的月桂隱隱泛著光,在橙紅的晚霞色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散發著驚人的生命力。 是啊,當初她就是被這雙火紅的、野性的、富有生命力眼睛引得來到春日宴的。 關玉秀也笑了起來:“回去吧,去拿傘?!?/br> 關玉秀很自然的伸出手來。 尚棠眼皮微顫,抓住了那只手。 一白一紅。兩名少女相伴著,踏過泥濘的小路、用手在額前擋著不知何時落下的積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著天。 “……所以,尚珠讓我做了頂最破的轎子來…她想自己跟前面的大轎,下來出風頭嘛…嗯,后來我就把她裙子劃爛了?!?/br> “……然后呢,派給了我個丫鬟,我一眼就看出那丫頭沒安好心,差點把我的頭發拔光,嚇了她一下,晾她也不敢了?!?/br> “……你那個頭發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什么怎么回事?!?/br> “那個掃帚?!?/br> “掃帚?” “就是掃帚?!?/br> “插得簪子多,怎么了、不奪目嗎?為了勾搭那些少爺們不用點非常手段能行嗎?” “你不是真的覺得那個頭發……” “是不太好看,但至少是最引人注目的。你不知道因為這個我的名號傳得有多遠。等我回去的,這次打賭我贏定了?!?/br> “那能是什么好名號嗎?” “用你管,知不知道什么叫黑紅?!” 在這一路上,兩人似乎都忘記了絕交過的事實,相互傾訴著無關緊要的瑣事。 快到涼亭邊上時,尚棠抿抿唇,瞥了眼關玉秀。 “關玉秀……” 關玉秀聞言去看她。 尚棠不知為何躊躇了一會兒,才舒出一口氣。 “其實。我之前和你做朋友,挺開心的?!?/br> 尚棠自顧自的,用關玉秀幾乎聽不清的小聲:“真的,比我想象的開心。我沒交過朋友?!?/br> 這話是真心的。沒有虛假的情緒和刻意掩飾的假笑。尚棠說這些的時候甚至還微微紅了臉,為掩飾表情還不自然偏過了頭。 關玉秀怔住了。 “關玉秀,我和你不一樣,你還有關玉麟?!?/br> 尚棠望著殷紅如血的夕陽,并不看人。 “我誰都沒有?!?/br> “現在想來,我在這里好像……只有你,關玉秀?!?/br> 尚棠這時才淡淡的轉過眼來。 “我很羨慕你,有人可以理所當然的相依為命?!?/br> 尚棠是想過、僅僅只有片刻的妄想。 如果可能,他也想和關玉秀做姐弟、兄妹……實在沒得選,姐妹也可以。 但因為沒有任何可能,所以也因此有了嫉恨。 嫉恨而下,連朋友也做不成。 “之前,迎賓樓那個事,還有玉麟的事……騙了你?!?/br> “對不起啊?!?/br> 尚棠終于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讓她說出這句話是如此的需要勇氣。 道歉往往是當尚棠做錯了事需要取得對方原諒,而又能從這原諒中獲得某些好處才會做的。 而對關玉秀的這句道歉,沒有任何好處。 因為關玉秀和她已經絕交了。 莽撞、不顧后果、極有可能被對方當做話柄嘲笑,借此狠狠凌辱。 尚棠其實害怕再和關玉秀相處。 看吧。只要和她說話就會放松警惕、不知不覺的把自己壓在心底,根本不能說出來的事情也和盤托出,變得麻痹大意。 尚棠厭惡自己這樣,鄙視自己這副軟弱的模樣,痛恨自己服軟的態度。 但尚棠不知怎么的,還是覺得應該對關玉秀說這出句話。 在脫口而出的瞬間,預料之中的羞恥后悔并未襲上心頭。 反而是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焦躁如一陣風奇跡般消失了。 尚棠如釋重負。 雨滴自綠葉間隙滑落至關玉秀的手上。 關玉秀看著尚棠的神情,此刻腦中好像什么都沒有,又好像充滿了無數的碎片。她仿佛躺在無邊無際的純白夢間,前塵往事那一幕幕映像自眼前流轉。 過往錐心刻骨。 那無法釋懷的眼神、自虐般的悲傷、可悲可笑的情愫……席卷一切的大火。 一度因那火紅的裙擺停止的心雨,再次撕裂的傷口,在那傷口中延綿不斷的大雨。 這一切。 最終定格在尚棠拉起她的手,來到春日宴那天的上午。 陽光明媚,世間萬物都富有生機。少女的手一下一下拂過青絲,馬車的車轍聲安靜的響起。 啊。 關玉秀想。 這就是她得到的答案嗎? 關玉秀走到了終點。 關玉秀抬起手,只覺得心底發酸發脹,唇角控制不住顫抖,有什么話就要沖口而出。 而后抬起的那只手忽然被某種力量帶著,抽搐著,猛的向后。 尖銳的、冰冷的、疼痛的。 她感到肩膀一痛。一柄明晃晃的飛刀貫穿了少女瘦削的右肩,將她整個人釘在了后面的樹上。 兵器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明晃晃的劍刃從四周的樹林后不斷的靠近。 距離很近的,在只有十步的亭子里。 沉臨淵一襲白衣,坐著喝茶。 “棠棠?!背僚R淵托著臉,笑瞇瞇的對愣在原地的尚棠道。 “謝謝,幫大忙了?;厝ノ視婺阆蚰负笥戀p的?!?/br> 關玉秀機械的扭頭看看血流如注的肩膀,又回過頭看看尚棠,明白了什么。 被貫穿的肩頸骨節發出輕響。 “你為了他……又為了他……想殺我?” 關玉秀轉動如湖水般的幽綠眼珠,掃過尚棠那無血色的臉,自水底泛出絲絲血色。 她被釘在樹上,右肩膀扭曲變形,平靜的、平常的、平穩的問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