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心,或勇士
晨曦柔和發藍的光線透過窗戶灑在兩人相擁赤裸的身體之上,門外隱約傳來侍女窸窣的跫音,驚醒了一貫早醒的維卡諾。 房里燃燒的香料漸漸熄滅成灰,那股溫暖迷離的芳香依然還在,他高貴的王后也依然躺在他懷里,睡得香沉,烏黑發亮的發絲積壓在他的手臂,軟云一樣的觸感。 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眉眼和頭發,然后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將披散下來的長發編織成一條長辮,再穿上繡滿蝴蝶花紋的女式長袍。 動作之間,他突然覺察到一道戲謔的視線,抬頭一看,克麗特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正欣賞他穿衣打扮。 “你真漂亮,維卡諾?!彼蟠蠓椒娇粗?,不吝夸贊:“我喜歡你穿這條袍子?!?/br> 維卡諾臉一紅,低頭扶她下床:“主人,我替您梳妝吧?!?/br> 克麗特梳妝洗漱后,和剛結束鍛煉的俄瑞斯一起吃早飯,過會兒他還要去接受數學音律、治國方面的教育,她看著他越來越高壯的身軀,危機感更加強烈。 不行,她得去看看那些士兵訓練得怎么樣。 不然遲早有天,又得栽在俄瑞斯手里。 她和奧佩婭再次駕車到山上,這次去的不是軍營,而是他們鍛煉戰斗的體育場。 這座體育場坐落在長滿柳樹的河邊,此地寬闊,充溢著泉水神圣而香甜的氣息。在長滿桃金娘和金雀花的茵地上,一群健壯的男男女女正在比賽投槍和弓箭,因熱而散開的衣襟落在鎖骨下,露出精赤的手臂和肩背。 斐洛亞是其中一員,并且投得相當好,惹人注意。 實際上,他以前的奴隸生涯中從未觸碰過標槍和長矛,但握住標槍的那一刻,他感到有種巖漿般熱涌的、突破rou體之限的力量在手臂血管間流動,等待著噴發。 他緊攥住標槍,手臂繃緊用力一擲,尖銳的金屬槍頭破風而去,正中百尺開外的紅心。 如果在戰場上,這柄標槍可以輕而易舉穿透胸甲,奪走一位強壯士兵的性命。 但在這座體育場,無人歡呼,亦無人喝彩,反倒議論的聲音更加大了,“紫眼雜種”和“紅發野人”謠傳在竊竊私語的嘴中,像泉水在井間輾轉,發出嘈雜的、咒語般的噪聲。 斐洛亞早已習慣,他生性冷漠,從不把多余的心神放在他人身上,依舊沉默地走到河邊,汲水洗臉洗手。 忽然,他察覺一股勁風朝他撲來,下意識往旁邊一躲,一支箭擦過劃開他的手臂,直直插在他身邊的花楸樹上,一聲鈍響。 “抱歉?!币粋€拿著角弓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旁邊還有圍觀的人。他臉上帶著矯飾的歉意,眼睛直勾勾望著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射你旁邊的野兔?!?/br> 然而并未出現野兔。 斐洛亞抖落手上的水珠,捂住出血的手臂,他正準備揭穿那個男人荒誕的借口,一道冷冷的女聲響起:“但你差點殺死他?!?/br> “我以為?!蹦腥宋⑿χ骸安幌橹?,殺死了是不會獲罪的?!?/br> “這樣嗎?”女人冷笑一聲,從樹后走了出來,眾人才發現講話的居然是王后,立刻吃驚退后,趕忙鞠躬行禮。 那射箭的男人嚇得冷汗直冒,目光虛浮地望著她,臉一下脹得通紅。 她原本就侵略性十足的美貌由于極度的盛怒,變得更加尖銳如棘刺,令人難以逼視。語氣更是鋒芒畢露:“我一開始就說過,在這里,平民和奴隸,男人和女人都沒有任何區別!更別提什么荒謬的發色和眼睛,這實在愚蠢!以后再讓我發現有人欺凌同伴——” 她把樹上那根箭拔下來,用力折斷,重重砸到那人腳邊:“就會像這根箭一樣,也不要想有葬禮——清楚了嗎?” 死后無葬對于希臘人而言比死亡本身還恐怖,這意味著他們無法渡過冥河,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冥府前飄蕩。眾人聽了紛紛臉色青白,聲音顫抖地應和她:“……清楚了?!?/br> 斐洛亞捂著手臂站在原地,少數血液已從指縫中溢出。他和周圍人一樣低頭聆聽王后說話,直到她站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目光凝在她手上,看見她纖長漂亮的手指間捻著一條雪白的亞麻手帕,上面繡著精致典雅的六瓣玫瑰,散發著潔凈清淡的香氣。 “包扎一下?!彼f。 “謝謝您?!彼舆^那條手帕,綁在傷口上,血很快止住了,她依然站在原處看著他。 “別擔心,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彼郎睾偷卣f:“而且我都看到了,你投槍相當不錯,我相信你會成為驍勇無匹的戰士?!?/br> 他聽她說著,胸口忽地一滯,春日的暖風吻破河面清薄的冰,有什么忽然溢出。他不明白那種陌生的感覺,因為從未有人這樣和他說話。 她離開,又去視察別的地方。他從河邊回到體育場,繼續投身于艱苦的訓練,試圖遺忘那股奇怪的情緒。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火紅的靶心,像一只等待征服的敵軍旗幟。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人,也沒有其他事物。 - 來個英雌救美 腫么感覺走劇情看的人就少了很多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