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在星期天晚上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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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欲?!苯秃鋈辉谶@時出聲,打斷她,第二遍叫她的名字,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強打起精神。 他說:“我被關起來了,來救救我好不好?” ?! 盛欲猛然驚住,語無倫次地追問他:“什么意思?被關起來是什么意思?你被誰關起來?關在哪了……喂?喂江峭?!” 電話驀地中斷在這一刻。 盛欲徹底慌了,手機揣兜里就不管不顧地飛快朝江峭家跑去,就在她沖進江峭家客廳之際,她突然頓住步子,然后腦內一個驚醒,恍然間意識到一件事情。 江峭剛才,叫她什么? 是“盛欲”,而不是“秧秧”。 這是不是表示—— 盛欲沒時間細想關于猜測的結論,仰頭四周逡巡一圈寬闊寂靜的客廳,腦子里在飛速思考,他說自己在家,但又被關起來了。 會被關在哪呢? 算了,邊想邊找吧。 江峭家實在太大了。所幸盛欲的記憶力還算不錯,依照上回江峭帶他們參觀的路線,甚至等不及坐電梯,一路跑上螺旋步梯,一間間找過第一間書房、第二間書房、第一間客房、第二間、第三間、茶室…… 盛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里瘋狂吐槽該死的有錢人,居然買這么大的房子,一直到她氣喘吁吁摸到他的次臥房。 然后,盛欲當即傻眼在原地。 房門向內大開大敞,但里面的人一步也無法離開。 因為門口豎立起成排的黑色鋼管,森冷地圍成一道沉重的鐵籠門。向房間內看去,就連窗戶都被封死,精致的臥房被布局成一間囚室。 房間內,江峭一件白衣,頹然坐在純黑天鵝絨地毯上,背靠床沿,垂下頭了無生機。 光線昏暗,他如同一枝破碎的白梔,藏身寂寥里,無所謂你施舍或吝嗇的垂憐。 “江峭……”盛欲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伸手摸上高矗在眼前一根根金屬鋼管,感受到指下森寒冰冷的恐怖觸感,嘴唇微動,“這、這怎么回事????” 誰這么喪心病狂? 竟然會在他次臥房外布設下這種堅固囚籠。 江峭抬頭緩慢投來一道視線,他目光如平瀾幽靜,深沃似三萬里海域無波寂涼。 卻在聽到她聲音的剎那里,如危色漆黑的海底偶然游弋過一尾蝰,擦過微弱的絲縷光亮。 “你來了?!彼偸前察o。 “好久不見?!笨偸窍矚g這樣打招呼的話術。 “盛欲?!笨偸瞧珢?,她的名字。 不知為什么,明明江峭的眉眼早已深刻印在腦海。 可見到此刻的他,盛欲竟然真的生出一種“久別重逢”的心情。 她本能地往前靠近豎鋼鐵門,同時下意識摸了摸外衣口袋內的東西,看向“籠內”蒼白如紙的男人,追問他: “江峭,到底是誰把你關進去的?” 想到他前不久在北灣剛剛遭受過傷害,加上這兩天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總之,江峭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 “是他,gust?!彼麙暝鹕?,拖著虛浮的步子來到門口,兩手握扶在鋼管上,眼神眷戀在她面龐上,眉目柔和悲憫。 語氣仿佛自嘲,小心對上她的眼睛, “我稱呼他的代號,你會不高興嗎?” “代、代號?!”盛欲反應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到大腦信息量過載。 這個“gust”,應該指的是“狂妄人格”吧。 所以這算什么? 看似是兩個人格之間的針鋒相對,實際是江峭給自己房間焊了鐵柵欄,然后自己把自己關在里面??? 雙重人格可以這么瘋的嗎…… 盛欲管不了那么多了,總不能讓人關死在自己家里。 她伸出兩手,握住江峭浮在鐵門上的左手,安撫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br> “是么?!?/br> 江峭高瘦身形隱隱有些微搖晃,左手卻倏然掌間施力,扣住盛欲的兩腕,在鋼管間隙中間展臂,扯著她繞轉半圈,將她反過身圍抱在牢門外。 盛欲驚呼一聲,一下子背抵鋼管,江峭從“籠內”伸出手半抱著她的同時,將她的雙手扣在腰身處。 如此親密貼近,他搖晃的呼吸在耳后輕攏慢捻。 如果不是有門隔檔,此時她該是在他懷里的。 在她開始臉紅緊張的時間里,江峭另一手緩慢下探,兩指伸入她外衣口袋,攜出一支錄音筆,在她眼前掠晃而過,笑意涼?。?/br> “是救我,還是救他?” 盛欲慌亂地轉過身,看著已經被他取走的錄音筆:“不是的,我……” 來之前,盛欲就有預感江峭可能會切換人格。想到那晚雨夜江峭欲言又止,她想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擔心轉述不清楚,不如干脆錄下來拿給“狂妄人格”聽聽看。 并不是想偏幫任何一個人格。站在盛欲的角度,如她所言,無論江峭的性格如何,他都是他。 只是她先入為主地覺得,最初見到的“狂妄人格”是主位,讓主位人格多了解一些,會對病情有好處。 而盛欲,會陪他一起把分裂癥治好。 然后,再陪他一起到永久。 這也是盛欲這次來,打算給予江峭那晚告白的回應。 目前為止,她還沒有來得及打開錄音筆。 只是眼前這個情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江峭退后一步,面色隱沒在昏暗里,聽語氣似乎并沒有生氣。只是口吻疏淡地說: “如果是你想知道,那么我會對你毫無保留?!?/br> 他望著盛欲,指尖捏著那支錄音筆,話鋒一轉: “至于它,我要你自己進來取?!?/br> 盛欲低頭看過去,密碼鎖在墻上發著無情的藍光,有點懵:“可我不知道密碼啊……” “以他對你的重視程度,我猜,密碼一定與你有關?!苯兔摿π币兄鴫従徎诘?,仍在循循善誘的語氣,鼓勵她, “試試看,盛欲?!?/br> 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盛欲沉了口氣,低頭看向眼前鐵管之間的密碼鎖,安靜又認真地思考起來。 四位數字,還要跟自己有關。 她首先嘗試自己的生日,但不對。 又試了下他們初遇的日期,還是不對。 之后又依次試驗過自己的學號、寢室號、車牌號……很煩,統統不對。 比起反復試驗密碼失敗的焦灼,更要命的是,盛欲到此刻才發現密碼試驗的機會,居然只剩最后一次! “如果最后一次都沒試對,會怎么樣?” 盛欲明顯變得緊張起來。 江峭隱約輕笑了下,長指利落轉玩著她的錄音筆,神色里侵染淺淺疲憊,嗓音微?。?/br> “也許如他所愿,我死?!?/br> 關乎生命的話,被他云淡風輕地說出來,就像在評價今天的天氣真不怎么樣那般平靜。 “剛剛為什么掛我電話?”盛欲忽然沒由來地問他。 江峭也算老實答她:“剛好,手機沒電了?!?/br> “有電的時候為什么不打給我?為什么不求救?如果我不來,你今天就打算死在里面是嗎?”盛欲越說越氣。 “沒有?!苯头駴Q得很快,語調坦誠,“我答應過你,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求死?!?/br> “我知道你會來,只不過?!彼纸又f,凝視她的眼神復雜深澀,壓低眉峰,唇角自嘲感濃烈, “想要你多擔心我一會兒,哪怕是……假借他的名義?!?/br> 盛欲脫口而出,“我當然會擔心你??!” “盛欲,你擔心的是我,”他再次示意手中的錄音筆,要她一個明確的態度,“還是他?” 又來了。 盛欲無奈著拒絕回答,把精力集中在開鎖:“要是這次也不行,那我就叫專業人員來,把這鋼管鋸開就完了。反正不會讓你出事?!?/br> 腦海似乎靈光搖曳,她想起在鷗鷺山莊他自殺的時候,那時他拒人千里,現在卻乖乖等待她的營救。 要不就試試那天的日期吧—— 輸入后按下井號鍵,“啪嗒”一聲,鎖開了。 臥槽居然真的是這個。 gust這是記著窄橋的死期呢! 盛欲緊忙拉開門,走近席地而坐的江峭面前,抬手試了試他的額頭,又將手背貼上他的頸側,還好不燙,但她還是不放心地問他:“有哪里不舒服嗎?” 可男人只是搖搖頭,手掌輕撫在她發頂揉弄兩下,眸底光澤搖曳,笑眼溫柔,告訴她:“我沒事?!?/br> 面對盛欲的急切與擔心,他似乎十分享受。 因他急切。為他擔心。 盛欲卻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怎么會沒事呢? 江峭的臉色很差,鋒銳眉骨稍稍蹙起,眼瞼下有明顯睡眠欠佳的烏青,連嘴唇都在隱微泛白。略寬松的領口,露出一抹傷痕的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