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在星期天晚上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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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低垂的眼神,始終盯視在盛欲慌張的臉上。 終于飲盡最后一滴酒后,他順勢將杯子倒懸在盛欲面前示意。 “你干什么??!”盛欲一顆心倏而跟著這玻璃杯一起,倒懸起來,緊張又憤然。 脊背撞在墻體傳出的輕微痛感,還在胸腔里撩蕩。 她眼睜睜地看著江峭松開手,玻璃杯自由落體后,“砰”地碎炸在腳下石子路上。 她驚得瑟縮一下。 跌落的杯體后,展露出江峭涌現紅潮的臉。 這潮紅洶洶沖散他眼中的清明,一面護衛他的孤僻與清高姿色,一面又仿佛在燒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 嘴角掛著一行津亮的酒液流淌行跡,呼吸若即若離地加速再加速,胸前成片濕漉漉的粉紅,如同醉意急速擴散。 盛欲呆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此時的江峭眼神灼燙,眼尾綴色濃烈殷紅,眉目痛苦糾結,將欲破碎般如泣如訴。 蟲鳴不知什么時候靜止了。 六合四野,仿若萬物在等待神祇降下那驚心動魄的一滴淚。 就在盛欲也以為他難受不已的時候,他忽然低聲惻惻地笑了起來,笑得瘋狂。 那陰暗偏激的心情含而未露,又若隱若發。 殘頹萎靡的笑眼中,騰起華美失真的虛幻感。 “江峭……?”盛欲小心翼翼叫他的名字,“醉了嗎?” 雖然她見識過江峭的酒量,可也不排除紅酒勁大,一下喝了一大杯,又混合了剛剛的一杯清酒,他突然就失控醉過去了。 居然真被她的玩笑說中了。 盛欲不知道,此時江峭有多后悔于喝下這杯酒,以至于感受到另一個人格在身體里瘋狂的躁動。 江峭一下子松開了鉗制她肩膀的力氣,兩手支撐在她頭側的墻壁,讓她仍舊沒辦法立即逃離。 他的頭腦開始不清醒,聲音也被酒精染上迷蒙的鈍濁感。 盛欲也不知道,江峭身體里此刻,在進行怎樣的控制權爭搶。意識薄弱的時候,就搶不過對方了。 只是他還在笑: “盛欲,在你眼里我們的關系進步了,對不對?” “哪有進步?”盛欲反問。 “有啊…從前是討厭,現在變成了清白?!彼暮粑鼇y了節奏,醉意忽深忽淺,堅持著說, “可我要的,遠不止清白?!?/br> 他終究支撐不住醉意,下巴輕輕擱在她肩頭,音調繾綣眷念:“我該走了,盛欲?!?/br> 江峭直起身,用盡余下的力氣拉起盛欲,虛浮踉蹌著步履,帶她走回驛站側面的光亮里。 他微微側過臉,最后看了一眼盛欲,笑嘆一聲:“是你給我活下去的理由,沒經過你同意,我不會再求死?!?/br> 然后輕輕放開她的手,獨自先走了出去。 這個人怎么可以這樣? 這樣混沌又荒唐。 這樣神秘。 令她…… 令她無法抗衡,不忍心再繼續灌他。 …… 江峭是個身上有太多秘密的男人。 盛欲對他太好奇了。 雖然她不懂這種好奇出自于什么,結果會怎樣。 但管它呢。 盛欲本來就不是“凡事多深思”的人。 更何況,沒有人不會對江峭好奇吧。 一會兒熱烈如風,肆意,瘋狂,精力充沛; 有時候又似月寡寂,高貴,孤獨,暗藏洶涌。 如果“兩極分化”需要一種具象化的形容,那就應該是江峭了。 所以,這個男人太新鮮了。 而她這般年輕躁動的藝術者,一定會對所有新鮮事物產生天然的求知欲。 盛欲迫切想知道,這個男人的臨界點在哪里。 他什么時候會瘋狂,什么情況下會冷寂呢? 篝火晚宴剩下的時間里,盛欲一直在悄悄關注江峭。 盡管江峭虛軟著步伐,早就回到他的帳篷里,偃息燈火,再沒有什么動靜。 她掐著凌晨散場的時間,在所有人進帳篷后,悄聲從樹后摸出來,掃了圈林中草坪。 冷星如鉆鑲滿天幕,月鉤倒掛,萬籟俱寂下,唯有涼風相送。 女孩將目光凝定在較遠處的角落。 視域里,純黑色尖頂帳篷安靜偏居一隅,無論怎么看,黑色帳篷都更像誘動又可口的餌,向她發散誘導,晾曬邀請,吊足了她的胃口。 那是,江峭的帳篷。 盛欲露出笑容,腳下朝他的帳篷挪移。 管他到底是狂熱自由的風,還是清冷出塵的月,今晚,她就是要撕爛他的骨氣,破壞他的雙重偽裝,她倒要看看這男人善變的皮囊下,究竟什么情緒才是真實的! 盛欲是這樣想的。 于是也就這樣做了。 她站在黑色帳篷外,“唰”的一下拉開拉鎖,半點不曾猶疑過自己的闖入為何會這么容易。 “喂,江峭?!迸@進帳篷,喊他。 江峭沒有睡下,只是靜靜地坐在里面。 雖然沒有亮燈,但外面露營地的燈光會透過防水層,悠悠盈盈地灑進來。 身體被兩個人格激烈角逐過后,早已決出勝者。 此時他單腿屈膝,姿勢粗獷不羈地坐著,一條手搭撐在膝頭,埋垂著頭,緩和“無聲戰斗”留下腦內硝煙的痕跡。 眼角眉梢淌露的桀驁,處處都是,那個愛好蹦迪人格的端倪。 “我會闖進來,你驚訝嗎?” 只是單純的女孩沒半點覺察。 在他說話之前,盛欲再次搶先開口, “以往都是你出其不意,次次讓我震驚,打亂我的生活和計劃?!?/br> 或許是不想留給男人拒絕的機會,又或者是害怕自己會后悔。 “今天,你也該嘗嘗被我搞亂一切的滋味?!?/br> 她說了一句,給自己堅定暗示的話后。 在江峭抬頭看過來的一剎,盛欲反手在背后拉下帳篷拉鏈,三兩步沖上去,直接將他撲倒在地。 江峭被她弄愣了下。 下一秒,反射性想拽開她起身。 再下一秒,盛欲更快地一把將他按回去。 憑借頭腦發熱的沖動,她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伸出手掐住他的脖頸,另一手撐在他頭側,長睫斂下柔軟輕淺的陰翳,一眨不眨地俯視他。 “你干什么?”江峭淡垂著眼皮,率先出聲。 “學長?!边@次,她竟然這樣叫他。 聰明的女孩知道在當下這個特殊境況,絕對不可被外人所知,所以她必須選用一個足夠威懾力的稱呼,以此警告他最好不要聲張。 可她不知道的是, 私密幽閉的帳篷里,孤男寡女,聽上去的正經稱呼,反而會成為助興情調的最佳調劑品。 越正式,越禁忌。 江峭顯然已經從方才的愣滯中回神,卻出奇地沒有動作,只是沉默地從鏡片后注視她,氣息隱忍,下頜緊繃,眼神里的情緒意味不明。 見他不出聲,盛欲只當他是喝醉了,有些得意: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男人視線晦郁,慢吞凝在她臉上,慣常清冷的眼因她掐在脖子上的蠻橫力道,而敷下一抹異常的紅。 盛欲覺得自己選對了拿捏他的時機,總算可以一雪前恥,可以壓制他那副貴不可攀、目無下塵的氣焰,可以在他身上一探究竟。 但還不夠。 只是讓他乖乖回答問題,那還不夠有趣。 于是她上手的動作更加大膽,箍在他脖子上的力氣慢慢松動,彎起嘴角,纖涼食指勾住他的下頜撓了撓,逗弄的動作無比輕佻: “要么我大喊一聲,明天全校皆知我們今晚的事?!?/br> 比起其他那些,此刻,盛欲更想看到的是,如果逼他走進一個進退兩難的困境,這個多面派的男人,會不會露出真面目。 想到這里,她甚至感覺到興奮。 “要么,”她眼梢浸笑,“你哭得好聽些,興許我會心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