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幕余煙/死心眼的家伙們會聚集到一起
下章發車預告~ // 京都的這場大火持續了一天一夜后終于被撲滅。盡管火勢已平,第二日的空氣中仍彌漫著木材燒焦后未散去的濃重氣息,焦黑的廢墟與殘破的街道無聲訴說著災難的余燼。 從火場死里逃生后,信女在與你們分別前承諾回去會向佐佐木說明情況,請他想辦法為石川的同伴們爭取寬大處理,讓幕府撤銷死刑判決改為長期監禁,以告慰他勇敢犧牲保護無辜京都百姓們的在天之靈。 由于京都車站在火災中受到波及而停運緊急修繕,回江戶的交通暫時切斷,你們與旗本不得不在此繼續滯留幾日。向松平和近藤電話匯報后,以防工作計劃被打亂,你和土方一直在旅店加班攥寫任務報告,直到兩天后的夜晚才結束定稿。 // 客人稀少的旅店內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將初春的寒意吹進房間里。你抱著屈起的雙膝靠坐在窗臺邊,雙眼微閉,任由涼爽夜風拂過臉頰,帶走這幾日積攢的疲憊與壓力。 好在今晚那遮天蔽日的火后余煙已徹底消散,從窗口能清晰看見點綴著漫天星光的夜幕,令你沉重的心情稍有好轉。 “旗本大人剛睡下了?!蓖练阶哌M門,倒了一杯熱茶端到你身旁,將杯子輕輕放上窗臺,“阿景,喝點熱的吧,再這么吹風身體撐不住的?!?/br> “謝謝?!蹦惚犻_眼睛,轉頭看著他,微笑伸手接過茶杯,準備起身,“今天辛苦你了,我去換班?!?/br> 可他搖了搖頭,抬手示意阻止:“他說今晚不用值守,讓大家都回房休整,明早就啟程回江戶?!?/br> “誒?那護衛的工作……”你急切想反駁。 “這是命令?!蓖练揭蛔忠活D地說,語氣不容置疑,眼神中雖有倦意卻依然堅定有力,顯然不打算讓你再繼續逞強。 你怔愣眨眨眼,隨即放松勾起嘴角,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是少見啊,你居然會考慮到讓人好好休息?!?/br> “這是大人的意思,我只是在遵照執行?!彼麩o奈撇了撇嘴辯解,雙手抱臂坐在你對面,視線移向窗外那片靜謐的星空,臉上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而且偶爾也得給你這種工作狂一點喘息時間,不然下次要是又出了事,倒霉的還是我?!?/br> 你聽他故意揶揄,心里卻流淌開來一陣暖流,便重新坐回去不再糾結:“知道啦,工作狂二號?!?/br> 兩人無言相對而坐了一會兒,習習夜風帶來溫柔舒緩的氣息,仿佛能將一切不安和躁動抹平。 “說起來,你跟石川……”土方出神望著你,似有所思,眉頭微蹙,猶豫了一瞬才重啟話頭,“你們過去,其實認識吧?” 他的聲音中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與不易察覺的關心,但表情依舊維持著一貫的冷靜與嚴肅。他注視著你,目光深邃,仿佛想從你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心弦一震,你沒想到他會直接提起這個話題。那些深埋的記憶頓時涌上心間,讓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見你沒有立刻回答,土方落寞斂下眼眸,為自己的貿然提問感到有些懊惱。 “啊,表現得太過明顯嗎?”整理好心緒,你輕輕嘆了口氣,苦笑偏過臉望向窗外,眸光流轉泛起波瀾,這才低聲述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攘夷戰爭的時候……我在軍隊做后勤,和他的陸援隊有過合作關系,但后來我們還是分道揚鑣了?!?/br> 他抬起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只是安靜聽你繼續說下去。 “石川是個勇敢的理想主義者,總相信哪怕眼前是一片黑暗,未來也會變得光明?!蹦阊鐾祀H接著對他傾訴,頓了頓,有些哽咽,“所以看到他被逼成那樣,我真的很難過?!?/br> “活著的人,總得背負起那些逝者留下的東西。我們的職責就是守護更多人,不讓他們的犧牲白費?!蓖练降穆曇粢琅f低沉,目光愈加堅定轉向同一片夜空,仿佛在尋找某種慰藉和答案,“這是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唯一能做的事了?!?/br> 你回頭看著他,感到這番話令他那看慣了的冷峻側臉都變得柔軟與溫和不少,心照不宣微微一笑:“謝謝你,十四郎?!?/br> 他別過臉哼了一聲,像是不習慣被道謝,抬手摸摸后腦勺,耳根漸漸染紅:“明天還得早起趕路,別想太多了,趕緊睡吧……” 你微瞇起眼,敏銳發覺面前的男人眼神正在亂飄,神情仍有些別扭,顯然他心里還藏著什么話沒有說出來,便挑眉戲謔道:“突然間怎么了?我感覺你還有話沒說完啊?!?/br> 臉色變得更加不自然,土方低頭沉默片刻,又抬眼小心看向你,最終嘆了口氣,決意問出那個一直憋在心里的問題:“那個商人……坂本辰馬,他和你也是攘夷戰爭時認識的嗎?” 聽他突然提到辰馬,你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哭笑不得還是該感慨他這難得的坦率。只是那張臉上局促的緊繃與掩飾不住的好奇,令你感覺就像看見一只繃著冷臉卻努力裝作不在意的大狗。 有點可愛。但如果因此心軟把全部事實現在就告訴他,根本不現實。 不過,既然都被追問到這份上,也是時候該有所妥協,對他坦白一部分真相了。 在心里作好權衡,你彎起眼眸,笑瞇瞇地點頭:“沒錯,那時候辰馬也是攘夷軍的一員,和我一樣主要負責后勤。但他在我退出以前,就丟下我們離開戰場飛去宇宙了呢?!?/br> “果然啊?!蓖练铰勓匀粲兴即瓜乱暰€,眼神黯淡苦笑了一下,“那家伙看起來總是笑嘻嘻又傻乎乎的,讓人完全沒法把他跟攘夷聯系起來,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敢確定……沒想到真是這樣?!?/br> “辰馬從以前開始就是那副蠢樣,我剛認識他時,也壓根不信那種白癡竟然會有打仗的才能,還懷疑是不是他家里人搞錯了!”你看他那別扭至極的模樣,仿佛空氣里都漂浮著醋味,抬手掩住嘴,不由得笑得更歡,然后收斂起笑容喝了口茶,重又認真懷念道,“不過我后來才發現,他的確很有本事。雖然他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關鍵時刻卻意外靠得住。那種樂天派的性格掩蓋了太多東西……戰爭的苦難,手腕受傷再也拿不起劍,失去同伴的痛楚——他從來都不愿讓別人看到他真正的脆弱?!?/br> 土方靜默不語地聽你輕描淡寫般的講述,幽深的煙青色瞳孔中難掩動容。 他不是第一次聽你提起那場戰爭的殘酷,卻在親眼目睹石川的死亡后,第一次如此真切感受到那些回憶中的重量。即便向來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把真選組副長的責任和堅強扛在肩上,不容許露出絲毫軟弱,然而這一次,你的話語令他的心忽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憐惜與愧疚感充斥。 他曾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生離死別,但看到你這樣笑著回憶那些傷痛,他才意識到,自己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無堅不摧。 比起聽過的空洞教條,他更相信眼見為實。石川也好,坂本也好,更重要的是還有她,都是真實存在和鮮活戰斗過的人,而非什么站在他對立面的“攘夷份子”。 即便理想破滅仍堅定不移舍生取義的勇氣,即便早已傷痕累累卻仍大笑著活下去的樂觀,與即便心懷陰影依然選擇守護同伴、不愿讓沉重罪業阻礙前行道路的堅韌—— 總覺得有點羨慕呢。 那種難以企及的光芒。 土方愣愣看著你,卻又感覺在透過你看一些別的東西,看到那些舉起刀劍立志保家衛國的士兵,也看到戰場上無數燃盡生命的靈魂。他們或許本該是敵人,可現在,他卻能感受到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沖擊與矛盾,仿佛心底的某個角落正被它無意間輕輕撥動。 在這動蕩的世道里,信仰與執念復雜交織,每個人都背負著各自的重要之物。 他皺了皺眉,想要將這陣紛亂的情緒壓下去,可你接下來的話直白而真誠,令他無處可逃。 “我們當初都只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可憐孩子?!蹦闾魍h方的星空,聲音柔和而低緩,透出直面過生死的釋然,“想要救出某個人,想要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拿起劍走上戰場。然而理想變成了束縛的枷鎖,戰斗變成了不得不完成的宿命。每個人到最后,失去比得到的都更多……我不想再那樣了,十四郎?!?/br> “阿景……”土方感覺胸口一陣鈍痛。他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從未真正考慮過這么多。 總以為自己是為了保護江戶而揮刀,涇渭分明與所謂“敵人”劃清界限,然而聽你娓娓道來時,那段被血與烈火染紅的歷史,竟讓他生出一種奇特的共鳴。 這共鳴令他體內潛藏的熱血悄然間蘇醒。他這時候意識到,那些士兵并非與他全然不同。他們也同樣有著自己的武士道,也曾為保護珍視之人奮戰到最后一刻。 “失去比得到的更多……”他喃喃重復著你的話,神情凝重,仿佛這短短幾個字比任何豪言壯語都要沉重,“可即便如此,你們……你還選擇繼續戰斗嗎?” 問出這話時,煙青色瞳孔中透著罕見的一絲動搖。他想知道你的答案,想了解那道令他不自覺被吸引的光芒背后的真物。 “是啊?!蹦汜屓灰恍芈暣鸬?,向前傾著身子靠近了些,與他四目相接,“因為總要有人背負起那些未能實現的愿望,不讓犧牲白費。就像真選組守護江戶那樣,我們也曾想守護很多東西?!?/br> 琥珀色的眼哞清澈而明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令土方感到心臟猛地一顫。 仿佛能聽見隔閡兩人間那堵無形之墻的轟然崩塌聲——如果說先前還對她加入真選組有所顧慮,此刻那些懷疑與戒備已經全然瓦解,宛若失落的靈魂找到了可以相依的方向。 他不再猶豫,張開手臂將你緊緊擁住。 “我們都一樣啊,死心眼得要命?!蓖练捷p聲嘆息,不知是無奈還是釋懷。 “我和我身邊盡是些死心眼的笨蛋,已經習慣了?!蹦惆踩豢吭谒麘牙?,感覺好笑地打趣道,“感覺就像被命運詛咒了呢?!?/br> “對了,說起這個……”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松開你稍稍拉開距離,探究詢問,“我還記得坂本那家伙說,萬事屋那個銀發混蛋以前也和你們一起混過,意思是他也上過戰場嗎?” “你在問銀時?”你直勾勾盯著他歪了歪頭,隨即正色大方承認道,“嗯,他不僅僅是上過戰場這么簡單?!?/br> “那他是什么?” “‘白夜叉’你知道嗎?那個攘夷戰爭末期傳說中的最強武士?!?/br> “我知道……誒?難、難道說……”土方不斷抽動嘴角,面色瞬間變得鐵青。 “沒錯,他就是?!?/br> “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