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陸淮這人, 如果代價出在自己身上, 估計永遠不理解什么叫做權衡利弊吧? 當然,他也是這樣的人,沒資格說對方。 遲淵硬生生把視線從陸淮掩在被子里的右手移開,眼眶略微有點發澀。 他單手替人掖了下被角。 · 陸淮側躺著,腹部溫軟的隆起便格外明顯,遲淵撤回手時,余光瞥見那弧度,身形幾不可察地頓了幾秒。 他差點忘了,這里也是位“九死一生”的主。 將將五月了,可能因為位置本來就靠后,陸淮又清瘦,不算太顯懷,不仔細盯著瞧就不太能看出來,這也是科納恩沒察覺出不對的原因。 這幾個月恍恍惚惚,除卻一次“誤打誤撞”,遲淵根本記不得自己與孩子有過什么接觸。 還未接觸過,差點就失去了。 陸淮即使暈著,手也下意識地搭在小腹,只不過兩只手都傷得不清,另一只估計抬都抬不起來了,姿勢瞧著便有點別扭,遲淵后知后覺,鳳眸微微挑起,彎下身來幫陸淮調整好姿勢。 他動作是這些日子練出來的輕緩,即使單手不太方便,卻也沒笨手笨腳地將人弄醒。 遲淵立在床邊,凝視著那點讓人心間放軟的凸起,試探性地伸出手,咫尺之間卻又頓住。 中途轉換方向,他指尖扭過臺燈旋鈕,黑暗終于把沉寂一并侵吞。 是和“掩耳盜鈴”差不多的想法?!肮饷髡蟆眮砻率且岅懟床桓吲d,他現在就算受得了那巴掌,也怕陸淮手疼。 于是在黑暗里盯著光影偶爾閃動才能看見的一點輪廓瞧,遲淵半晌才再度緩緩伸出手。 · “......怎么不摸......” 久未說話的聲音十分澀啞,陸淮睡不安穩,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分徹底清醒,但對遲淵的感知卻很明了,腦袋發沉,于是便問了這么一句。 遲淵第一反應以為是自己幻聽,等醒過神,那只未染血腥的手已輕柔地貼合那弧度,甚至能感受到掌心處的微動。 這是......胎動?! 遲淵驚喜地睜大眼睛,不知為何屏住呼吸的同時眼也舍不得眨,但還算理智在線地咬緊唇,不讓自己失聲吵到陸淮。 他平復下情緒,從生命與生命的首次“會晤”的欣喜里抽身出來,回答著陸淮的問題:“怕你不高興?!?/br> 陸淮斂眸,似乎想說些什么,隨即慢悠悠地挑起唇,啞著嗓子道:“知道還不快點挪開?” 會傷人的鮮活好過死氣沉沉的乖順太多,遲淵情不自禁地眸中發亮,他笑笑,也沒多留念,聽話地收回手,他俯身前傾,離陸淮的臉近了些: “為什么現在就醒了?” “疼?!?/br> 陸淮擲地有聲地吐出一個字,忍痛地皺緊眉。 遲淵眨眨眼:“好直白?!?/br> · 大概轉移注意力比默默苦挨還是要好上不少。陸淮淡淡地“嗯”了聲,沒保持之前的緘默: “實話實說罷了......不然呢?” “我以為你會讓我少管點閑事?!?,遲淵稍頓了下,笑著繼續,“所以連下一句回應都想好了,比如據理力爭地同你掰扯‘閑事’的定義什么的?!?/br> 陸淮斂著眼睫,聲音極輕而縹緲似霧:“我很少做能力之外的事,也不太認可無能逞強?!?/br> 這是意有所指地回答。 他當然拎得清孰輕孰重。不然就不會在感知到這個孩子可能會離他而去時那么恐慌,甚至厭棄于自己的自傲。 根據他對遲淵的了解,對方應該看出他想要將計就計,所以他直面了遲淵的怒氣,也大致明白其中大多是針對于他的不顧安危。 陸淮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分寸這個詞其實有太多的意外,所以他才會在察覺不對時放棄尋覓更好的時機,而是孤注一擲地用自我損傷的方式掙出來,只是他沒料到,還有“螳螂在后”,以至于到了遲淵要是晚來一步就無法挽回的絕境。 所以他當時和遲淵對峙想的是什么呢? 不接受遲淵草率地判定,他是因逞強而莽撞,導致自己陷入危局; 不想要一句連安慰前綴都沒有的話語,強迫他立刻改變與妥協; 不愿意自己明明就在恐懼和后怕,但示弱才能換取安慰。 · 遲淵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很快便心領神會陸淮到底是什么意思,神情復雜地挑起眉。 他們兩人說話總是轉彎抹角,某些時候也可以浪漫化地解釋為只有他們彼此能聽懂的暗語。譬如他不著調玩笑后的試探,以及陸淮回應里的應答。 他目光溫柔地看向陸淮,聲音低沉:“其實,我在想,我們默契成這樣,多少應該擔得起一聲天作之合吧?” 陸淮掀起眼。 黑暗里就算隔得近卻也不太能看清彼此的表情,陸淮想象不了遲淵說出這話的神態,他感覺自己牙齒張合,反駁的話語抵至唇邊,打了個轉。 他覺得有點熱。 · 遲淵說出口時就想到多半下一句要靠自己圓回來,他凌空用指節蹭了蹭夜色輪廓的邊緣,心里喟嘆但面上不顯:“現在感覺怎么樣?有什么異常么?” 凌秩提及到科納恩那針藥劑。有著令人興奮、發熱、“興致高漲”且令人生幻的功效,并且那液體是會揮發的,摔在地上,有些許泄露,但好在揮發作用不強,再加之僵持時間有限,陸淮即使隔得近吸入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