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珝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從前的身份，那應該聽說過有只五彩鳳凰把司命神君踹進瑤池三年才爬出來的事吧？”

    “聽說過，我回去太晚了，沒看到，莫非……”

    “我做的?！泵鳙嵉?。

    “??！??？”九尾狐頓時燃起了對八卦的興趣。

    “你知道，我并非誕生于天極星……我誕于九洲位面，出生時太強卻每一步成長都很難，終究是在成年前夭折，被那位神王救回神界后，為了溫養和凝實元神，我開始轉生到凡間經歷一世又一世?！?/br>
    明珝說到這里頓了頓，喝了杯茶，又吃了片rou，才繼續道：“那次我轉世的身份是一個火鍋店的老板……”

    “難怪您知道那么多?！逼角痃腥淮笪?。但話說回來，這和司命神君挨打有什么關系呢？

    喝兩口茶，明珝似笑非笑的看了蠢狐貍一眼。

    “不，司命少寫了三個字?！?/br>
    ……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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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活祭

    在繁華市區做一家有意識的火鍋店, 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來鬼往，干了二十年直到被拆遷，明珝對川蜀之地火鍋的每個流程熟悉至極。

    以至于后來再沒改掉嗜辣的習慣, 和別的鳳凰比起來簡直是個異類。

    平丘琰不知道明珝對于那段“火鍋店的經歷”抱有怎樣的態度, 但他知道相處的分寸, 不會以為她愿意與他閑聊，他就有了置喙或評論的資格, 因此只聽不說，做個合格的聽眾。

    待最后幾片蔬菜分食完畢，今日的火鍋大餐也算是畫上句號。

    平丘琰主動表示收拾殘局，明珝回到外面時天色正是深夜，巡游隊伍大部分都已入睡, 卻也有人在夜色的掩蓋下低聲爭執著。

    人口是原始部落最重要的資源, 卻有些v部落v心甘情愿將未長成的孩子拿去做祭品, 可見人族對于神族的畏懼，也可見人族在某種程度上的愚昧無知和懦弱。

    藍龍將兩百多名“祭品”送回, 是規則認可的好事，卻也赤，裸, 裸的撕開了某些人性的不堪。

    對于那些當事部落而言，活人祭祀是傳統, 縱然如今證明這做法是錯誤的, 卻并非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做錯了。

    有部落長著者悔恨交加痛心不已, 就有人認為自己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他們是遵循部落幾千年相傳的習慣，本意是為求部落平安，而不是謀害這些孩子性命。

    ——這些孩子應該感恩自己能活下來，部落也會重新接納他們, 但他們不應該懷有不滿和怨恨。

    可少年少女，遠還沒到那看破紅塵的豁達境界，又有幾個能做到不怨不恨的？

    溝通未果，便生爭執，樹林邊甚至偶爾傳出低泣，或者壓抑的咒罵。

    以至于接下來幾天，巡游隊伍都處在這樣一種壓抑的氣氛中。

    直到某日因為一件說不清的小事，名叫鐘離氏春的少年將舀部落的智者一把推進水塘里，站在草地上神色帶著報復后的快意控訴。

    “因為畏懼，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送做祭品，如今證明是你錯了，卻連愧疚也沒有，那你就試試被人推下水是什么滋味！春不需要你們的憐憫，今后就是做個流浪者，就是在山里與野獸搶食，死在林子里，也不會再回去舀部落！”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舀部落智者從水里救起來，卻難得沒人指責鐘離氏春，各自低語時神情越發復雜。

    烈山氏魁早已注意到這矛盾，本意是多觀察兩日以求穩妥處理，此事一出，他也意識到實在不能再拖延了。

    幸而巡游隊伍里有大部分渭河聯盟部落的代表，就地召開的會議同樣具有威信。

    這也是烈山氏魁成為大首領以來，下達的第一條強制性命令：今后一切祭祀禁止以活人作為祭品，非得活祭時改用牛羊，若有哪個部落違反此條規定，那便永久退出渭河聯盟，且不再受渭河聯盟一切和平規則的保護。

    自從成為大首領以來，烈山氏魁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大家更進一步的認可，又有藍龍親口指明活人祭祀的無用可笑，這條命令在提出時也并未招來多少反對。

    便是稍有異議的，在衡量得失后，也默默的閉嘴不言。

    渭河流域是人類部落最多、文明發展最為繁華的區域，若是退出不僅要承受學習不到耕種、醫藥等技術的后果，還有可能遭到臨近部落的攻打……

    于是乎巡游隊伍中所有人都點頭認可了這條命令。

    至于這批成為祭品又僥幸活著回來的孩子，烈山氏魁也做了專門的安排：愿意毫無芥蒂回到原來部落生活的自然是最好，如果不愿意回去的，姜部落愿意無條件接納他們，當做自己部落的孩子養大。

    ——這個選擇，孩子們可以在到達各自的部落前慢慢思索衡量。

    智者們將消息用各自的方式寫下，姜明再次拜托了渭河的水族，將消息帶去各個臨水的部落，阻止秋收祭祀時再有孩子成為祭品。

    消息送達次日送達所有部落后，藍龍因為大規模阻止了愚昧的活人祭祀而得到了數量龐大的功德。

    明珝因為救活藍龍，又讓姜明能與水族交流，間接分潤的功德都有上萬之多。

    留下兩千功德備用，其余的功德明珝依舊全部用在了為鳳凰們穩定魂魄上面。

    巡游隊伍的行程仍在繼續，每一天的經歷都很相似，但每一天也都有新的收獲。

    有時是烈山氏魁自己的發現，有時是明珝的刻意引導，有時甚至是巡游隊伍里其他人的集思廣益……隨著時間的推移，包括五谷在內的各類種子逐漸集齊，只等著烈山氏魁回到姜部落做進一步的研究。

    鐘離氏春毫無猶豫的選擇了加入姜部落，并且在巡□□程的最后一個月做出了一個大貢獻。

    他帶著女娃上山采果子，回來時獸皮衣服上意外沾了幾個帶刺的“果子”，秉承著學習大首領啥都要研究下的精神，鐘離氏春用石刀化開刺殼后發現了藏在里面的板栗。

    板栗樹在渭河流域的山中并不難見，但大家只知這果子會刺傷人，從不知道里面竟藏著如此美味的果實。

    這功勞讓部落的可采集食物又增加了一種，也為鐘離氏春贏得了認可，抵消了他含怒將舀部落智者推入水中的負面影響。

    終于在初雪來臨前，大首領上任后的初次巡游完成，離開大半年之久的姜部落眾人也終于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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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八年

    趁著落雪之前, 正常安排過冬事宜之余，烈山氏魁親自帶著戰士們去挖了幾百斤的黑火石回來。就在這個寒冷的冬日里，烈山氏魁將黑火石進行了反復的研究。

    黑火石比起木柴來說雖點燃時困難些, 但是它具有耐燒、火焰穩定、風吹不滅等木柴所不具備的特性, 作為燃料來說比木柴更好。

    當然黑火石相對木柴而言獲取更加困難, 所以烈山氏魁在經過嘗試后，選擇了將黑火石用在要緊的地方。

    比如部落守夜時的火堆, 在火堆中間加些黑火石，就可以避免守夜的戰士困倦瞌睡時火堆徹底熄滅?！诖酥?，冬日守夜的戰士因?；鸲严缍鴥鏊朗敲磕甓加邪l生的事。

    比如在燒制陶器時用黑火石替換原先的木柴，它的火焰穩定確保燒制陶器期間受熱穩定，且減少了火焰熄滅的情況, 大大提高了燒制陶器的成功率。

    經過摸索, 用黑火石替代木柴進行燒制陶器的量控制穩定后, 姜部落粗陶的產量增加了一倍不止，不僅終于能夠完全供應部落使用, 甚至到春天時還積累了一批陶器可以用來做物資交換。

    但火對人類部落極為重要的同時，使用的過程中也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而黑火石發現時間尚短, 在開采事宜上還沒有深入的發現前，烈山氏魁并未急著將消息傳遞到其他部落。

    開春后, 部落開始進行恢復正常打獵與采集, 也也在水邊適合的地界盡數種植了黍, 并新開土地用于巡游路上新得種子的種植研究。

    與辨別植物是否可以食用比起來，研究植物的種植可謂極難，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生長環境，相同的環境又會生長不同的植物, 這其中的相同與不同就足夠勸退無數眼紅烈山氏魁功績的人。

    而有的植物從渭河平原帶到姜部落后，分明是在相同的環境下也無法存活。

    又或者烈山氏魁甚至不能確定，自己采集到種子時，某些植物所生長的環境到底是它常見的生長環境還是偶然存活的例外。

    就部落時期的條件而言，對可食用植物的人工種植研究是一個漫長且伴隨著運氣與偶然的過程。

    這個過程烈山氏魁整整用了八年才初步完成。

    自然界植物千萬，但它們生長都不是為了成為人類的食物而生，所以無毒無害可食用的植物很多，但要滿足種植容易、生長期短、適應性強、產量較高等條件的卻就那么幾種。

    渭河流域位于天極星的北溫帶地區，水稻、苡米等作物在渭河流域的野外尚無生長，自然不存在被烈山氏魁發現的可能，因此此方天道最后認可的五谷為：麻、黍、稷、麥、菽。

    這本是五個大類，具體到烈山氏魁成功種植的五個品種，則是青麻、黃米、高粱、小麥以及各種豆類。

    第九年的春天，也是女娃和妍姬即將十四歲這年，這五種谷物的種植正式在渭河流域的部落中推廣開，各部落根據自己的具體情況，盡可能的開墾荒地，種植了五谷中的部分或全部品種。

    然而春耕種植完成后，烈山氏魁的心情卻并未變得輕松愉悅。

    他清楚的記得，自己三十五歲那年獲得神草“不死鳥”時，對著五彩鳳凰發下的誓言：“烈山氏魁愿意奉上自己最珍愛的寶物，換取神靈賜予神草，助我辨識植物學習醫藥之理?！?/br>
    他那時并沒有最珍愛的寶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治療病痛上有所成果，讓更多的人不必因病痛而痛苦或死亡。

    十四年來，他在阿炎的幫助下，不僅完成了識別醫藥的心愿，更發現了更多可以食用的植物，并最終從那么多植物中選擇出了產量高又適合部落種植的五谷。

    如今的姜部落，春天有種類豐富的野菜與魚類，夏天有早熟的果實，秋天收獲的稷、黍、菽甚至能在供應整個部落冬天的食用后還有剩余……打獵已經不再是獲取食物的主要方式，因打獵而傷亡的族人自然也大大減少。

    渭河聯盟的其他部落，情況也都與姜部落相似，或許人口少些、衣食緊缺些，但只要不出現很惡劣的氣候，或者是遇上天火與地裂等人類無法抗衡的災難，至少每日有食物保證生存已經不再是問題。

    以及幾番修改后的土墻，已經可以很好的防御野狼或封豨等野獸的襲擊……

    可以說他的心愿早已超額完成，便是此時死亡也該是毫無遺憾的了。

    可……他有了最珍愛的寶物。

    五彩鳳凰會在他五十歲前取走他最珍愛的寶物。

    而他距離五十歲已經只剩下一年多時間。

    看著兩個女兒一天天長大，他常常從噩夢里驚醒，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的想，五彩鳳凰口中的“取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將她們從他身邊帶走，還是……

    他不是沒有想過再入山海農場，他愿意履行承諾，但想求得一個答案，希望她們離開他以后也能好好的活著。

    可是當他再懷著私心前往渭河旁邊的懸崖時，任由他吊在藤蔓上將懸崖的每一處石塊都摸遍，也再尋不到山海農場的入口。

    而每個進入過山海農場的人都知道，每一次交易都是等價的，無論他是否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都無法將自己付出的代價告訴契約之外的人。

    烈山氏魁只能獨自背負著這個秘密，每日在心底擔憂不已，面上卻還得表現出什么事也沒有的樣子。

    這使得他的心態再不如從前那般從容，心情常常變得煩躁不已，連對醫藥和種植的研究也難以進行下去，部落族人做錯事時甚至會受到嚴厲的斥責。

    姜部落上下都發現，大首領的脾氣越來越壞，變得喜歡獨處，討厭有人打擾，連對妻子蕓也沒多少耐心，唯獨對女娃和妍姬越發的寵溺。

    若非兩個姑娘本就極為懂事，只怕早就被寵壞了。

    大首領不肯管事，早已成年并結為夫妻的姜明與青陽氏虛不得不接過更多的事務，幫著婼蕓處理部落中的事情。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春日祭祀后，女娃和妍姬過了十四歲的生辰，渭河聯盟成立后的第五次巡游也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