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嚴以珩有點得意地笑了。 短暫地笑過之后,他們又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后來,鹿溪先開口說:“公司當然會給畫很多餅,像什么,每三個月都有回國探親的名額,工作滿多少年就可以把家人接過來,還給小孩安排什么學校之類的資源。但是……畫餅而已。每年在海外的員工那么多,每三個月才放出幾個名額,排隊都要排很多年。再說……” 他伸手扣住嚴以珩的腰,用力將他拉進自己懷里,兩人的胸膛緊緊貼著,他說話時胸腔的振動都能傳到嚴以珩的心里。 “一天見不到你我都覺得難受,更何況是三個月?!甭瓜f話的聲音幾不可聞,“三個月見不到你,我想想都覺得要發瘋??墒恰疑踔敛恢?,每過三個月,是不是真的就能見到你?!?/br> 他更緊地擁住嚴以珩,側臉緊緊壓著他,聲音都帶上不明顯的哽咽。 “我想……去試試,”他說,“但我舍不得你,小珩?!?/br> 嚴以珩閉了閉眼睛,眼角微微濕潤了。 他也回抱住鹿溪,手指有些輕微的顫抖。 也許,他應該問問鹿溪是否還有別的選擇。如果他能再自私一點,或許可以撒著嬌問他,就非去不可嗎? 可嚴以珩做不出這種事,他做不到讓鹿溪……為了自己,放棄掉想要從事的事業。 一片混亂之際,他忽然想到鹿溪設計的那張圖紙。 那個……兩居室的小房子。 在這一刻,嚴以珩的心里涌上一股極為復雜的、又酸又甜的情緒。 那年的生日,他真真切切地為那個小房子感動過。 ……如果,鹿溪聽從父母的安排,無論是當初,還是以后,那這份生日禮物,或許永遠都不會有實現的那一天了。 嚴以珩當然不會真的想要從鹿溪那里得到一套小房子,但……那份圖紙中的背后,或許是鹿溪這么多年來極為罕見的“不妥協”和“堅持”。 他把這些“不妥協”和“堅持”做成了一份禮物,送給……自己。 許久之后,鹿溪松開他。 “現在是大三上學期,還有一年半畢業?!?/br> 鹿溪的聲音里已經聽不出剛剛的沮喪和悲傷,他好像恢復了平靜,只是嚴以珩知道,自己的胳膊被他攥得很用力。 “……你……”鹿溪開了個頭,又停頓了許久。 再開口時,他并沒有繼續剛剛想要說的話。 “小珩,我……”鹿溪像是很生硬地轉換著話題,說,“我還沒想好。但是……” 他用手攬住嚴以珩的后腦,兩人額頭輕輕抵著。 “我愛你?!甭瓜f,“……我愛你?!?/br> 嚴以珩的雙唇輕輕抿著,他用食指戳戳鹿溪的肩膀,說:“知道了知道了?!?/br> 他知道鹿溪的愛意,也……知道他剛剛硬生生停下來的話語。 他猜,鹿溪剛剛一定是想問,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愿不愿意等他。 愿意嗎?嚴以珩在心里安靜問著自己。 這樣的問題,從鹿溪口中說出來,和自己問自己,絕對是不一樣的。 現在,自己問著自己的嚴以珩,大概是能理智地回答不愿意的——他的家人朋友,他的事業工作,他這22年來所有的一切,全都在琴市,全都在陽城,他不可能拋下這些,去追求著他的愛情。 但如果這個問題真的是從鹿溪口中問出,或許,他真的會有那么一刻,想要拋棄理智。 然而他又清楚地知道,鹿溪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就如同他知道,如果自己開口,要求鹿溪不要離開、選擇別的工作,鹿溪也一定會同意一樣。 他是聰明人,鹿溪……也是。 或許他們都有著能夠為了對方放棄些什么的瘋狂,但他們也都有……不愿讓對方放棄什么的理智。 那場談話的最后,嚴以珩笑著蹭蹭鹿溪的臉,說:“還有一年半呢,你慢慢想?!?/br> 鹿溪看著他,也慢慢地露出了一點笑容。 再之后的時間里,兩人都默契地閉口不再談“出國”這個話題,只是,嚴以珩對鹿溪的工作多上了點心。 那家公司要考筆試,嚴以珩便監督著鹿溪早作準備。 而嚴以珩自己這邊,該完成的東西也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他收到了陽城大學法碩的錄取通知書,也開始準備起了畢業論文。 工作那邊也有好消息,先前他實習的那家公司——就是一哥也曾經待過的那一家——看嚴以珩對工作挺上心的,決定以后按照正式員工的日薪給他發薪水。 不僅如此,院里還打算選他作為優秀畢業生,在畢業典禮上發表講話。 ……嚴以珩渾身都在拒絕。 但架不住老師非要這么安排,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畢業典禮那天,以談吉祥為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臺下嘻嘻哈哈地用手機拍著他,嚴以珩則在臺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同時在心里用錘子把那些人捶進地底下。 鹿溪也在。 他擔心嚴以珩秋后算賬,在那些人起哄架秧時早早地躲開了,免得自己被無辜卷入。 后來拍照時,還貼心做起了專屬攝影師,幫嚴以珩跟同學老師一一拍下了合影。 最后,他舉著相機,跟嚴以珩頭貼著頭,拍了一張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