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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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憑云的肩膀滲出鮮紅的血液,趙鳶慌道:“六子,止血...止血!” “哦...”六子也被這只飛矢嚇傻了,趙鳶一喊,他的神才回來。 他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但卻無從?下手。 李憑云緊緊抱住了趙鳶的背,他把頭埋在趙鳶的肩上,佝僂著背。 他虛弱道:“趙大?人,白衣低賤,不襯你?!?/br> 趙鳶喃喃道:“以后我不穿了...” 李憑云狠狠嗅著她身上的墨香,趙鳶覺得這比喻不大?恰當,但此?時的李憑云,就好像一只漂泊許久,終于找到家的小狗。 “李大?人,先讓六子給你包扎...” 李憑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審判。自他決定入仕第一天?,就在等待著。他以為這一天?會?是自己的結局,沒想到,這才是開始。 “趙鳶,我娶你?!?/br> 第92章 勝天半子2 “趙鳶, 我娶你?!?/br> 李憑云的聲音不大,但近處的人都聽得見。 趙鳶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忽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周圍的人都化成了虛影。她甚至出現了耳鳴, 一陣鐘聲自遙遠的地方敲響,那聲音回蕩在無極天地間, 她的命運自此一錘定音。 直到國子監里傳來哭天喊地的求救聲, 叫聲充滿恐慌。 趙鳶如夢方醒,趙太傅此時正在國子?監里, “李大人,我先去找我阿耶?!?/br> 李憑云緊抓著她的手:“趙太傅不會有事的?!?/br> “你能肯定么?”趙鳶雙眼通紅, 嘴唇顫抖道:“李大人, 那是我父親,我今日走開,永遠不會心安?!?/br> 她抽回自己的手, 從后門方向跑去。 李憑云喚道:“六子?,跟著她?!?/br> 六子?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你看不明白嗎?她有家,有門第, 跟咱們不一樣?!?/br> 這天?, 六子?第一次沒?有聽李憑云的話。他?知道趙鳶進入國子?監, 未必能平安回來,但他?沒?有去救她。 國子?監這場動亂徹底平息, 已是三天?后的事。狼藉收拾了整整兩天?, 一切才恢復原狀,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那日趙太傅和趙鳶回府后, 趙府就被重兵包圍了起來,不得?出入,直到第三天?,黃門侍郎柳霖帶著圣旨前來趙府。 “太傅,不知趙姑娘情況如何了?” “腿上無礙,只是神?志還未清醒過來?!?/br> 趙鳶此時正和母親坐在在書房的屏風背后的椅子?上,她清楚地聽到了父親和柳侍郎的對話。 傷了腿是真的,神?志不清也是真的。 她只要回想起那日國子?監里的畫面,就忍不住渾身戰栗。 她見過死?人,卻沒?見過殺人的過程。那日逐鹿軍分明是進去捉拿傷害李憑云的刺客的,可他?們和禁軍打了起來,在混戰里,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被無辜傷及。 血流成?河。 屏風另一側,柳霖道:“如今陳國公?交出了禁軍,由裴侯的逐鹿軍代為?統領,陳國公?當日受了驚嚇,中了風,至今未愈,尚書省不能沒?有長官,陛下的意思,是想請太傅出山,主持尚書省的局面?!?/br> 趙太傅事后才想通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國子?監問審,根本?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將百官聚在皇宮外的地方,效仿指鹿為?馬。指鹿為?馬的典故里,是鹿是馬不重要,而在這場問審中,李憑云是否有罪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誰站在帝王身側。 那日傷李憑云的刺客,想來也是做的一出戲,以捉拿刺客之?名,逐鹿軍名正言順地進入國子?監,開始一場屠殺。 任何站在帝王對面的人,他?們都不放過。 趙鳶記憶里最后一個畫面,是逐鹿軍圍攻保護著陳國公?的陳炳,陳國公?當場中風倒下。 李憑云是這場屠殺最大的幫兇。。 趙太傅對柳霖道:“我這些年?只顧教書,已有幾?年?不知朝事了,只怕難以勝任?!?/br> 柳霖清楚趙太傅此舉是在避難,不過女皇早料到了他?會推拒,之?所以特地叮囑柳霖問他?,也只是為?了給?趙家一個面子?,算是答謝他?在國子?監支持李憑云的行為?。 “這真是可惜了?!绷卣f,“不過,還是請太傅再?考慮考慮這事?!?/br> 趙太傅道:“不知柳侍郎是來宣什么旨的?” 柳霖將圣旨推到趙太傅手邊,趙太傅打開圣旨,眼深冷若寒潭。 柳霖柔聲道:“此番奪回禁軍,全是李郎中的功勞,他?以身入局,解了陛下多年?的心頭大患,陛下高興的很,就賞了他?一道空白圣旨。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陛下原以為?,他?定是索要高官厚祿,沒?想到他?卻向陛下求了一道婚旨,要娶趙小娘子?...哎呀就說這趙小娘子?是有福之?人,這李郎中,前途無量啊?!?/br> 趙太傅極力克制著憤怒才避免將圣旨摔在柳霖臉上。 趙夫人按捺不住,從屏風后面沖了出去,“一個賤民,也敢高攀我們家!陛下要羞辱我們趙家,何必用這種法子?!” 柳霖尬笑道:“郡主原來也在...我也是替陛下辦事,陛下肯定沒?有郡主說的那層意思,如今禮部侍郎之?位空懸,國子?監問審過后,陛下欽點?由李憑云主持今年?秋闈,并特赦賤民參加科舉,這幾?乎是明說,李憑云就是禮部侍郎了,如此年?紀,身居如此高位,不知長安城里多少世家小姐等著吃這塊rou呢,人家呢,一心只有趙家小娘子?,若能結成?好事,定是一段佳話?!?/br> 趙太傅手下圣旨,道:“李郎中是個大人物,鳶兒不懂事,只怕高攀了人家。雖說婚姻大事要父母之?命,但往后的日子?是鳶兒自己過的,等她醒后,看她自己的意思吧。她若想嫁,又有陛下圣旨,我們想攔也攔不住?!?/br> 屏風后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柳霖探首望去,趙太傅不著痕跡擋住了他?的視線。 趙鳶沖出后門,趴在草叢邊上干嘔。 她想到李憑云,就想到那日國子?監里的慘狀,那些濺在她身上的血,還有...被踩爛的官員,她干嘔不止。 嫁,她良心難安,不嫁,她抗旨不尊。 趙太傅收下圣旨,送柳霖離去。趙鳶在外面聽到父母的爭吵,至于他?們到底在吵什么,她懶得?知道了。她坐在池塘邊,將自己雙腳浸在寒涼的水中,刺激自己不要迷失。 她恨得?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趙鳶啊趙鳶,你在李憑云身上糊涂了一世,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清醒。 就不能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么?就不能老老實實做個蠢貨,歡天?喜地把自己嫁給?他?么。 李憑云大獲全勝,可她從未如此覺得?自己低賤過。 這一旨圣意否定了她所做的一切,好似她存在的意義,只是作為?一個男人的戰利品。 眼下的困局,沒?有任何解法,唯有逃避。幾?日后,趙家便以趙鳶養病為?由,舉家南下,去了梁國郡主在青云川的老家。 青云川地處秦嶺腹地,依山傍水,入了秋層林盡染,湖光山色,正是好時候。趙鳶的親舅舅梁國公?在此頤養天?年?,一家人一到青云川境內,就有士兵接應護送。 梁國公?曾官至大將軍,二十年?前告老還鄉后,便開始沉迷釣魚。趙家下午到的,晚膳吃的是全魚宴,梁國公?老當益壯,興致勃勃介紹這些魚分別是什么。 坐在趙鳶身旁的是容安,梁國公?的小女兒,趙鳶的表妹。 容安年?紀比趙鳶小,卻已然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了,席間,容安對趙鳶小聲說,“這人的衰老,往往是從釣魚、養鳥開始的?!?/br> 趙鳶覺得?容安說出這話很有趣,她試圖笑一笑,可每次到了想要笑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那日的國子?監,隨之?而來的,是所有死?人的面孔。 容安見她不會笑,便又說:“表姐,你是不是郁結于心?女人的傷,因男人而起,還是要因男人而愈?!?/br> 席間忽然安靜,梁國公?老臉難看極了,“容安,你若是吃撐了,就出去消消食?!?/br> 趙鳶疑心容安不是十四那年?就成?婚了么?怎么一直待在娘家,幾?日后才知道,容安耐不住閨中寂寞,出軌被夫家抓住,梁國公?舔著老臉威逼利誘容安的夫家,她才不至于被休,而是體面和離。 不過,在容安口?中又是另一回事了。 容安在家里被關了大半年?,一肚子?苦水無處可倒,好不容易來了趙鳶這個年?紀相仿的,逮著就要抱怨她那不能人道花樣又多的前夫。 趙鳶總結,這件事的本?質,就是一出失敗的盲婚啞嫁。 青云川多山水,時間在這里仿佛不會前行。眼看到了秋闈,趙鳶在父母那里分別旁敲側擊,他?們并沒?有回長安的意思。 一日趙鳶見梁國公?單獨召喚了趙太傅。趙太傅在朝中人人敬仰,實際上當年?也是梁國公?主下嫁,在梁國公?面前,他?向來是挨訓的份兒。 趙鳶本?來是想去看父親挨訓的,卻偷聽到了國子?監那件事的結局。 那一場血流成?河的動亂被抹去了痕跡,記在史書上的事件,只有李憑云以身為?天?下賤民請命,趙太傅攜眾文臣衣冠相護。 “你說你是不是糊涂?明知那李什么是妖婆的人,還大動干戈護他?,你是嫌自己太傅的位置做膩了,還是腦子?被驢踢了?” 聽到趙太傅被訓話,趙鳶嘆了口?氣——贅婿難當,誠不我欺。 這場談話,幾?乎是梁國公?單方面的責罵,最后梁國公?勸趙太傅回朝,趙太傅說:“陳國公?已離朝,如今正當秋闈,我門生諸多,身在長安,難免落得?陳國公?的下場?!?/br> 梁國公?又是一通粗口?。 粗口?過后,他?砸了桌子?,“當年?我就該一刀砍了這妖婆,現在劉家皇室后繼無人,國子?監一難后,她親掌長安軍事,如今又讓那賤民做禮部侍郎,主事今年?科舉,文武兩條路上全是她的爪牙!只怕我大鄴離改朝換代不遠了?!?/br> 幾?日后,青云川秋闈發榜,梁國公?家里堵滿了來送謝禮的書生。一般世家大族在這時候都會低調行事,梁國公?反其道行之?,他?把這些書生請進來,讓他?們一個個當面匯報出身。 趙鳶以為?此行為?過于張狂,又過了幾?日,梁國郡主將她叫去:“鳶兒,你舅父從今年?青云川的貢士里,挑了幾?位背景干凈的青年?才俊,明日起,你和容安多和他?們接觸接觸?!?/br> 于是趙鳶稀里糊涂地開啟了相親之?旅。 要說青云川也是人杰地靈,出了多位才子?,但考上貢士的,凈是些磕磣玩意兒。 見多了磕磣玩意兒,莫說對相親這回事沒?了興趣,對男女之?事更?是清心寡欲。 十月末是青云川的賞楓期,趙鳶為?了逃避相親,和趙太傅去泛舟。 脫下沉重的官服,父女二人的關系倒是緩和了起來。趙太傅在船頭作畫,趙鳶端詳著父親的畫,山不像山,水不像水,超脫自然,造詣非凡。 趙鳶從未見過父親作詩作畫,來了青云川,聽梁國公?府上老人說道,趙鳶才知道父親年?輕時詩畫雙絕。 趙太傅和梁國郡主相識之?際,還在國子?監教書,俸祿低微,為?了養家他?仿起了古畫,把贗品拿去賣給?不懂行又想附庸風雅的商人武將。 當年?梁國公?過壽,梁國郡主輾轉買到了趙太傅畫的贗品,壽宴當天?被一個不懂看人眼色的縣令戳破,梁國郡主怒不可遏地找到作畫之?人,原本?是去興師問罪的,誰料對方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 她不顧父兄阻撓,嫁了趙太傅。 這些故事,趙鳶都是來了青云川才聽說的。自她出生起,就不見父母同席,她一直以為?他?們也是因父母之?命被捆在一起的。 看到趙太傅的畫,趙鳶不禁想起家中藏著的謹辭的字畫。謹辭不但得?了父母全部的愛,更?得?了父親真傳。 趙鳶問道:“阿耶,我是不是很無用?沒?有琴棋書畫的造詣,又是被退婚之?身?!?/br> 趙太傅道:“你的確沒?有琴棋書畫的造詣?!?/br> 趙鳶道:“其實...誠實有時未必是種道德?!?/br> 趙太傅笑了笑,趙鳶的確沒?有文人的天?賦。作詩作畫是要靈氣的,她的靈氣不在這一處。 “你的天?賦比之?謹辭,有天?人之?別。但論做官,你勝他?一籌。趙鳶,十七歲進士登科,不論今朝后世,都很罕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