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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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太爺舉起?拐杖,用拐杖尾端戳向陳國公腦門,“你還是不?靈光啊。我來之前,找過柳霖那閹人,聽他說,吏部有個叫周祿的小主事,和李憑云是同鄉?!?/br> 陳國公顫巍巍道:“父親,我這?就?叫人找周祿過來?!?/br> 這?是個尋常的寧靜夏夜,但所有人的命運,都因這?個夜晚而改變。 第二?是陰雨天,適合休息,趙鳶沒聽到叫早的更聲,一覺睡醒來,窗外下著軟綿綿的小雨,合歡樹的絨花落滿窗前。 她自言自語道:“不?用當值可真好?!?/br> 她又直挺挺躺了?下去,打算伴著雨聲睡一個回籠覺。 閉上眼睛,她開始回味昨夜的美夢。 月色,合歡花,李憑云。 月色,合歡花,李憑云。 月色,合歡花,李憑云。 昨夜不?是夢! 趙鳶詐尸一般從床上彈起?來,她想到昨夜信心滿滿告訴李憑云要做飯送給他,趿上鞋就?往伙房方向跑去?;锓看稛熝U裊,飯香撲鼻,已到了?要用膳的時間,此時再從頭?開始學下廚,李憑云顯然要餓死?了?。 趙鳶拿來食盒,將飯菜裝得滿滿當當,喚來車夫前往尚書省。 尚書省是天下第一衙門,六部二?十?四司坐落在皇城以西的永樂門外,這?里向來威嚴肅靜,今日門口卻圍滿了?書生。 守門士兵拿著兵器哄人,尚書省亂作一團。 車夫道:“小姐,這?是出什么事了??” 趙鳶在尚書省也待過一段時間了?,她清楚,這?等熱鬧,只有一個可能:有貪官落馬。 “應當是御史臺來捉人了??!?/br> 車夫不?寒而栗:“這?尚書省的官員可真難做?!?/br> 趙鳶道:“各行各業都一樣,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么難做的?!?/br> 門口亂成一鍋粥,她暫時進不?去大門,只好先在馬車里等待。趙鳶剛把食盒放在身側,一聲巨響傳來,車夫驚叫一聲,然后傳來士兵呵斥。 她撩開車簾,向外看去。 一塊板磚落落在地上,一個書生被士兵制服,想來,是那奮青書生拿板磚砸貪官了?。 “李憑云,枉我以你為友,你竟敢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天道何公??!” 趙鳶聽到“李憑云”三字,跳下馬車,跑到人群里。 兩個官差押著李憑云,李憑云沒帶官帽,他的發髻頗有些凌亂,周圍的書生們不?停謾罵,他始終冷漠地目視前方,任何人都進不?了?他的眼睛,任何話都進不?了?他的耳中。 而今日被派來拿人的御史臺官員,恰是高?程。 高?程鐵青著臉對那些書生說:“李郎中尚未定罪,他仍是朝官,你們若再敢對朝官不?敬,依律處置?!?/br> “多少人熬到鶴發,熬到了?油盡燈枯,取不?得半分功名,李憑云一個賤民,卻能進士登科,哈哈哈哈哈,上天要亡我大鄴士人!” “賤民”的字眼刺痛趙鳶的心。 她無法計較后果,推開前面擋著的人,要去同那些謾罵李憑云的人爭論,肩膀卻被人扣住,趙鳶回頭?,六子一身書生打扮,混在人群里,低聲說:“今早洛川縣令向御史臺彈劾,狀告李大人瞞天過海,以賤民身份參加科舉,這?回八成是有人要整李大人,彈劾前腳到,后腳就?有人在城里貼了?告示,問罪李大人。這?些書生真是些白?眼狼,平日他們沒少受李大人恩惠,這?個時候,卻好似跟李大人有著深仇大恨,仿佛他們沒考上進士,都是李大人害的?!?/br> 趙鳶自己?經歷過這?些書生的憤怒,知道這?些人憤怒的根源。 他們是最金貴的男兒?,有蓋世才華,卻求官無門,而賤民和女人卻能踏上仕途,換成是誰,心里都會不?公。 不?公存在于方方面面:出身、相貌,智識,但這?些不?足以造成人與人之間的天壤之別?。 真正的不?公是什么? 是當旁觀者像被開水燙了?的泥鰍一樣大失方寸,當局者的寵辱不?驚。 趙鳶很想上前幫李憑云謾罵回去。她想問問那些讀書人,賤民如何?禮崩樂壞之際,孔夫子能說出有教無類的話,而大鄴這?樣繁榮昌盛的年代?,讀書人眼里卻容不?下一個賤民。 六子說:“此事這?么快就?傳遍長安,有九成是有人故意?為之,我讓道上的兄弟去查一查?!?/br> 趙鳶道:“不?用查了?,是周祿。朝中年輕的官員,只有我和他知道李大人的出身?!?/br> “這?個王八犢子,我卸了?他的胳膊?!绷尤^?作響。 趙鳶搖頭?:“周祿亦有把柄在李大人手上,他絕不?敢彈劾李大人,想必這?一次他背后還有其他人?!?/br> 六子問:“那現在該怎么辦?” 趙鳶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以前到了?山窮水盡處,李憑云都會給他們指一條明路,現在他走到了?山窮水盡,誰能給他一條路? 趙鳶道:“我去求我爹?!?/br> “你爹...會幫李大人么?” 趙鳶預想不?到未來,她的懦弱在此刻盡顯無疑。 可是當她看到人群里那個泰然自若的身影時,心底也會生出一股力量,催逼她挺起?脊梁骨,為他全力以赴。 回府的一路,趙鳶都在琢磨說辭。 這?些年來,趙太傅專注培養國子監授課的博士,他既不?收學生,也不?問朝政,嫡親弟子出了?事,也不?多過問。要說動他去幫李憑云,趙鳶只覺得難如登天。 到了?家門口,她仍未打好腹稿,憂心讓她沒能注意?到府前停泊的陌生的轎子。 入了?門,忠叔打著戰栗,“小姐,宮里來了?人,帶了?圣諭,召你入宮?!?/br> 女皇要見她?趙鳶靈敏地感覺到,一定是為了?李憑云的事。 她換了?身正式的著裝,趙府門前那輛低調的轎子,正是女皇派來接她入宮的。 轎子從謹門入宮,那里是宮人通行的偏門,趙鳶也猜到了?,此舉是為了?掩人耳目。 她意?識到,此次李憑云出事,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復雜。 轎子穿過太液池,來到女皇起?居的北齋堂。 一個嚴肅的中年宮女走來:“趙小娘子,陛下正在沐浴,請你隨奴婢來,奴婢伺候你更衣?!?/br> 趙鳶行禮后,也不?敢多問,任由?宮女將她折騰一通,最后送入居鶴宮。 居鶴宮是女皇專用的湯池,屋中處處可見白?鶴雕飾,有些是瓷的,有些是玉的。 女皇半靠在浴池邊,兩個年輕宮女跪在身后,一名給她捏背,另一名用香露在她背上涂抹。 趙鳶不?敢直視圣體,她跪在女皇背后,小心謹慎地呼吸著。 “惠榮,你去伺候趙家小娘子?!迸蕬醒笱蟮胤愿赖?。 原本?伺候女皇的一名婢女起?身,盈盈來到趙鳶面前,“趙小娘子,奴婢侍奉您入浴?!?/br> 趙鳶立馬磕頭?:“陛下,下官不?敢!” 幾個女婢咯咯笑了?起?來,女皇也笑了?,“你們這?群小蹄子,平日只有朕在的時候,可不?敢這?樣放肆??磥?,你們都很喜歡趙小娘子呢?!?/br> 惠榮和另一名宮女推著趙鳶進了?湯池,湯水溫度適宜,池底機關冒著帶藥香的水泡,倘若面前換個人,趙鳶肯定得驚嘆此水只應天上有。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圣,竟是在浴池里...這?些年未曾聽過女皇有男寵的傳聞,難道,女皇近的是...女色? “趙小娘子,你是自周文王以來,第一個在朝做官的姑娘,怎么,你也和那些庸俗之輩一樣,怕朕么?” “下官不?敢?!?/br> “那為何不?敢抬頭?看朕?” 趙鳶想,若她的帝王是個男人,此時她都不?至于如此窘迫。 可她的帝王是個女人。她和千秋萬代?中所有的帝王都不?一樣,因為她的與眾不?同,才有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趙鳶緩緩抬起?頭?,在她目光上移的過程中,無意?看到了?清澈的池面下,女皇的身體。 她的肚子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那條疤是一條巨大的裂縫,幾乎是盤旋在她金貴的身體上。 趙鳶沒能藏住眼底的驚慌。 女皇柔聲問她:“朕的疤嚇到了?你么?” 第86章 弒子之母2 “這是我生?第一個孩子時, 留下的疤。當初朕和文妃二人同月懷上龍胎,誰先生?出孩子,便是皇長子。文妃宮里的產婆已經待命了, 朕肚子里?卻沒有半點動靜。后來?, 在她臨盆當夜,朕的親哥哥命人拿刀劃開了朕的肚子, 那年, 朕還不到十五,也?不知自己是究竟怎么活了下來?, 命保住了,這疤卻怎么都消不掉, 莫說你這沒出閣的小娘子, 有時朕自己低頭看到這疤,也?會被嚇到?!?/br> 趙鳶還不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等她知道的時候, 就再也?不想了解這回事了。 她聽到女皇的回憶,眼睛不覺有些濕潤。 她靠著父親和女皇的庇護,走到今日, 已覺得步履維艱,而眼前的人, 又經歷了多少才走上了九五之?尊的高處呢? “陛下, 下官不是怕, 下官只是...心疼?!?/br> 她說完,又立馬低下頭, 不敢直視圣顏。 趙鳶本長著一張不知人間?疾苦的天真面容, 入仕以來?的種種,讓她的眉宇變得更悲憫猶豫, 目光卻更沉著穩重?。這是一張難得的善面,女皇身邊的女官們對她有著天然的好?感。 跟隨女皇多年的齊老嬤嬤說:“趙家小娘子真是個珍珠似的人兒?!?/br> 趙鳶被夸得臉紅,女皇輕輕笑了笑,而后命那幾個年輕宮女下去,只留下齊老嬤嬤和惠榮兩個。 “禮部李憑云郎中的事,也?不知你聽說了沒?!?/br> 趙鳶在女皇面前不敢欺瞞,她頷首道:“李郎中是下官入仕以后的第一位長官,對他的事,自然會比別?人更關心一些?!?/br> “趙小娘子,今日朕喚你在此相會,是因為厭煩了假話,想跟你說說真話。李憑云原本就是朕安排在太和縣對付晉王的人,四年前殿試,朕一看到他,就知道從今以后,大鄴再也?選不出這樣的狀元郎,所以,哪怕知道他是個賤民,也?破格重?用?他。他沒有讓朕失望,可如今,朕卻讓他失望了?!?/br> 趙鳶沉默。 “朕的老父親和哥哥啊,他們總認為朕的皇位是靠他們才得來?的,他們見不得朕擅自用?人,此番,是想借李憑云來?提醒朕。呵...”女皇一聲諷笑,“趙小娘子,你是不是也?替李憑云感到不公呢?” 女皇話中滿滿試探,趙鳶深處熱湯,卻如履薄冰。 “回陛下,下官...下官不知該如何回答?!?/br> “你對李憑云有意,對么?” 趙鳶咬住嘴唇,臉頰通紅。 “你若對他無意,朕便不叫你來?了。還有一事,你應當不知,當初李憑云向朕坦白了他是賤民,不但朕知道,你父親也?知道。當時朕和你父親商量過,如此賢才,為他特赦一回,也?不為過,你父親的秉性你也?知道,自然是言辭數落了朕一番??善娴氖?,李憑云自己也?不愿,你同他的關系,也?算不一般了,你可知他為何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