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64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謊稱懷孕后前男友終于消停了、炮灰天才中單覺醒了[電競]、衣柜里的他(女囚男、BG)、嚴以珩今天談戀愛了嗎、嬌惹、【古希臘】《暢游乙游的我腰子永不休息》、寒林(校園1v1)
裴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后:“公主找你所為何事?” 趙鳶回答:“公主跟和尚那碼事?!?/br> “鳶妹,你可真俗氣啊,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跟和尚有一碼事的?!?/br> “她要找的和尚叫玄清,人在洛陽,名不見經傳,連我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八成是那一碼事?!?/br> 裴瑯聽到玄清這二字,目光一震:“也許真不是你想的那碼事,鳶妹,那個玄清,是個老禿驢?!?/br> 趙鳶回過神:“你知道此人?” 趙鳶理所當然地認為:裴瑯廣結善緣,知道有這號人倒也不足為奇。 “此人說來,跟你也有淵源。此人入佛門以前,是個教書先生,也非洛陽人,而是南邊洛州的人,他是周祿的先生?!?/br> 趙鳶深思道:“周祿擅長作賦,他曾寫過一篇《南荒山水錄》,記錄了南方蠻荒之地的地理水文,樂陽公主對其愛不釋手,就把周祿引薦給了她的舅舅陳國公,周祿被補錄為進士。他為官后,先在洛陽任職,將他恩師也帶去了洛陽...可這和我有何關系?你知道我不待見周祿,莫把我和他相提并論?!?/br> 裴瑯見趙鳶分析的頭頭是道,卻得出一個狗屁不是的結論,他搖頭道:“鳶妹,你是我的親姊妹,我對你的關心遠比你想的更多。我之所以會找人調查這個叫玄清的和尚,也是因為你?!?/br> “別賣關子了,快說!” “周祿只是他后來帶的學生,他有位關門弟子,你也認得,名字正好喚作李憑云?!?/br> 第58章 無量菩薩3 自女皇登基以來,原先皇室的皇子們相約剃度出家,以此來反抗這個女人,逼她退位,誰料女皇不但不吃這一套,還在宮里建了一座佛寺,以修行之名將這些皇子困在宮中。 不但如此,她更是發明了禮佛節,每年請九位民間高僧入宮為這些皇子們講經。此節定在大年初一這天,其它人都在喝酒吃rou,慶賀新年,而這些皇子只能青燈古佛,此舉正是為了提醒那些皇子們當初的做法有多么愚蠢。 禮佛節提前一個月,禮部會送來高僧的名單,由女皇蓋印以后,便開始請名單上的高僧入長安,由祠部司對他們進行招待,并組織教他們宮禮。 今年這一切的負責人,便是祠部司新來的主事,趙鳶。 昨天下下午九位高僧齊聚長安,她將他們安頓在東市安靜處的客棧,這日早晨,又親自來迎接九位高僧來禮部,由宮禮的宮人為他們傳授宮禮。 夕陽時,趙鳶親自帶人護送他們回客棧。 到了客棧,小二匆忙迎上來:“官人,不好了,不好了?!?/br> 趙鳶私下里總是穿著一身白色儒服長襖,這身厚重的衣服讓她看起來有著超越年級的老成,她鎮定道:“你慢慢說?!?/br> 小二道:“官人,今早刮大風,你知道咱們客棧是長安老字號,這瓦頂有些年歲了,昨夜不是下了大雪么,今天出太陽,積雪消融,西廂的一間屋子漏了水,恐怕是沒法住人了。我們掌柜原本說給那間房的客人換個屋子,但最近年底,咱們客棧一間空房都不剩,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br> 趙鳶道:“莫急。請問是哪間屋子?” 小二跑回柜臺,翻開登記簿:“西廂天字號,是玄清師父的屋子?!?/br> 趙鳶轉過身,對一眾高僧抱拳:“諸位,出了這事,是在下招待不周。玄清師父,若您不介意,可否先在我表哥私宅暫住一晚?等明日有了空房,讓店小二給您挪個更好的房間?!?/br> 出家人不愧是出家人,碰到這種事毫不計較,玄清只是淡淡道:“有勞趙主事?!?/br> 趙鳶請人帶玄清上了馬車,又看著其它高僧回了屋,她從懷里揣出兩顆閃閃發光的碎銀,放在柜臺上,對小二道:“多謝了?!?/br> 小二嘿嘿一笑:“官人,咱以前也是村里戲臺子上的角兒,演啥像啥,不過也是這些和尚好說話,容易騙,要是碰上個胡攪蠻纏的,還真不定能相信咱們的話呢?!?/br> 趙鳶道:“明天玄清大師就會回來住,勞你給他換個清靜的屋子?!?/br> 小二點頭:“包在我身上,指定讓和尚住的舒服?!?/br> 趙鳶本是對玄清懷著期待的。她天真理想地認為,教出李憑云的人,應該是一個世外高人??蓳^察,玄清就真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和尚,除了講經更深入淺出些,沒什么特別之處。 據裴瑯的調查,此人生平也十分簡單,早年教書,后來妻子在瘟病中病逝,便入了空門,周祿在洛陽任職期間,興修寺廟,于是將他請到了洛陽做住持。 此時玄清還不知道自己被趙鳶拐走了,到了一處奢華的私邸,下了馬車,他對趙鳶道:“多謝趙主事勞心,今夜借住,打擾趙主事表哥了?!?/br> 哪有什么表哥,這處不過是裴瑯用來金屋藏嬌的府邸,被趙鳶臨時征用。 趙鳶道:“玄清師父,在下請您來此,其實是存了私心的。長安有位貴人,近期有心事,能否請您私下里替她化解一番?” 趙鳶見過各種各樣的和尚,總結出一個道理:和尚是天底下脾氣最好的人。 玄清意識到了趙鳶是故意將自己帶來的,但并沒有揭穿,而是說:“既然是有緣人,貧僧樂意效勞?!?/br> 對方的大方反而讓趙鳶過意不去,她尷尬道:“有緣人...她與大師真是有緣人...” 裴瑯從府里走出來,和玄清打過招呼,給趙鳶使了個眼色,趙鳶立馬道:“表哥,快領我們進去吧,貴人應當等急了?!?/br> 趙鳶口中的貴人,正在湖心亭等著他們。 玄清遠遠看到一席錦袍,裴瑯怕他跑了,命兩個逐鹿軍守住湖心亭通往陸上的斷橋入口。 趙鳶小聲提醒:“咱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裴瑯道:“反正這和尚過完年就回洛陽了,得罪他事小,得罪公主事大?!?/br> 湖心亭里的貴人,正是樂陽公主。 樂陽等了半天,沒想到等來一個長滿皺紋,樣貌普通的和尚,于是趙鳶和裴瑯看到她尖叫一聲,從湖心亭跑出來,玄清被孤零零留在了亭子里。 趙鳶和裴瑯商量一番,決定由裴瑯去安慰和尚,趙鳶去給樂陽當出氣筒。 樂陽跑進屋里,將視野之內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趙鳶倒吸一口涼氣:“公主,你砸的都是些仿品,要不我搬幾件裴瑯的私藏來,讓您砸?” 樂陽看到趙鳶就來氣,她抄起花瓶朝趙鳶扔過去:“你早知道玄清是個其貌不揚的老和尚,卻不告訴我,等著看我笑話,是不是?” 趙鳶躲過飛來的花瓶,心道,您也沒問我啊。 她關上門,倒了杯茶俯首走到樂陽面前,“殿下,您先喝口熱茶,去去寒氣?!?/br> 樂陽接過茶杯,直接潑向趙鳶。 早知道樂陽有這一招,趙鳶特地在guntang的茶里摻了涼水,免遭毀容。 樂陽見趙鳶臉上沾滿茶水,一臉狼狽,她恢復了些許理智,“趙鳶,本宮是不是很傻?” 趙鳶深知,這時候搭話就完了,因此她雙唇緊閉,一言不發,靜靜傾聽著。 “我竟然和一個其貌不揚的老和尚書信往來了整整五年,原來,坊間傳聞的那些公主與和尚的風月佳話,都是哄騙人的?!?/br> “公主...長得又丑又老,也不是玄清大師的錯?!?/br> “本宮只是說他長得其貌不揚,誰說他又丑又老了?”樂陽公主立馬瞪向趙鳶。 趙鳶道:“玄清大師只是上了年紀,看得出他年輕時一定很俊秀的...公主,你與他書信往來時,不知道他的年紀么?” 樂陽沉默半天,支支吾吾道:“知道,只不過在我心里,他該是個道骨仙風的人?!?/br> 趙鳶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不能怪公主,要怪就怪這老和尚誤導公主?!?/br> 樂陽怒道:“趙鳶,你再敢說他一個字的不是,本宮叫人縫了你的嘴?!?/br> 經趙鳶這么一歪曲事實,樂陽反而把真實情況都說了出來。 當年樂陽看了周祿的《南荒山水錄》,驚為天人,于是召周祿入宮給她講講民間的見聞,周祿屁都憋不出一個,只好承認這些文章實際上是他的老師口述,由他記錄。 樂陽崇尚玄清的才華,便與他開始了長達五年的書信來往。 “起初,我只是想問問他外面的山水是什么樣的,他倒老實,若是他去過的地方,就會畫一幅畫給我,若沒去過,也不會騙我說去過。那幾年我和母后鬧得厲害,她把我當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偌大的長安,無人理解我。我只能把心事寫在心里...他是個學佛的和尚,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汪溫潤的溪流,他的安慰和勸導流進了我空洞的心里,填滿了它...” 樂陽說著說著,茫然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 “其實,他是和尚何妨?是老和尚又何妨?哪怕他是牛羊豬狗,我愛的,本就不是他的形色?!?/br> 趙鳶曾聽過一些小道消息,說女皇曾將樂陽關起來,不準她出宮,樂陽因此變得有些癲狂。只見她瘋狂跑了出去,趙鳶立馬追出去,追到斷橋前,眼看她就要抓住樂陽的衣擺了,裴瑯一手擋在了她身前。 “鳶妹,這不是咱們這種身份能參與的事,明哲保身,不聞不問?!?/br> 天說變就變,隨著夜幕降臨,飛雪粒粒。裴瑯命人給樂陽和玄清送去了燈。 趙鳶和裴瑯站在遠處的黑暗里,遙望著亭中公主和和尚的這幕戲。 和坊間傳說里的公主跟和尚不同,這個公主是個癡狂的瘋女人,而和尚是個容顏衰老的老和尚。 他們不知那里究竟在進行著什么樣的對話,最后,玄清朝著樂陽行了一個佛禮,先行離開。樂陽沖著他的背影嘶吼,趙鳶豎起耳朵,也聽不見她究竟在喊些什么。 玄清走到她和裴瑯身邊,雙手合十行禮。 裴瑯喚人來帶玄清去休息,待玄清走后,亭中的樂陽忽然扔掉燈罩,將燈架直接揮倒,亭中瞬間起了火勢。 裴瑯大喊一聲:“這瘋婆子!” 話罷他飛奔向亭中撲火,趙鳶緊隨其后。 裴瑯用大氅撲滅石桌上的火,黑色的紙屑在雪中飛揚,一張張焦黑殘篇躺在石桌上。 原來樂陽是在燒她和玄清之間的來信。 裴瑯心道:好險,沒燒焦他的漢白玉石桌。 “公主?!迸岈樿F面道,“天色已晚,臣命人送您回宮?!?/br> 樂陽閉上血紅的雙眼,小聲道:“這偌大的江山,沒有我的一片自由之地?!?/br> 樂陽這話聲音極小,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可趙鳶卻聽到了這句話。她不由試探地看向樂陽,卻正好撞上樂陽投過來的目光,“趙主事,替我燒干凈這些書信?!?/br> 趙鳶只好道:“是?!?/br> 裴瑯親自將樂陽送上馬車,又吩咐阿元:“務必親自將公主送入宮門?!?/br> 等馬車離去,裴瑯長抒一口氣,轉頭回湖心亭去找趙鳶。 今夜雪下的大,不一會兒功夫,湖面已是一片茫茫。趙鳶一身白色儒袍,徹底與茫茫雪色相融。 裴瑯跑過去:“燒完沒?” 趙鳶此時正站在亭里,將樂陽留下的書信一封封扔進火盆。 “公主和玄清通信五年,每月都有來往,一時半會兒燒不完?!?/br> “我幫你?!?/br> 裴瑯搬起一沓書信,先一封封過目。 “只看信的內容,這和尚完全沒有勾引樂陽啊...看來真是樂陽一廂情愿?!?/br> 趙鳶一個白眼看過去。 “...鳶妹,你看我翻到什么了?” 趙鳶抬頭看向裴瑯手中舉著的一本冊子,上頭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字:《南荒山水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