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止是他,還有一個現在被叫做“導演”的男人,還有那個死去的顧穹。 他們三人來自同一個地方,北方、偏僻、大山……這種地方在這個國家某些地廣人稀的貧瘠地區一抓可以抓出一大把,用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由姓氏或者地形轉來的讓人記不住的村名,在一個被人遺忘的地方沉默地掙扎和腐爛,就像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一樣。 那年,他們中最大的顧穹也就20歲,正是與前幾日見到的那個林熹一般的年紀。 顧穹是最初提出要離開這片土地的人。 理由很簡單,因為顧穹是個騙子,而且他對自己騙子的身份很自豪。 在他眼里,傻子才會傻乎乎的面朝黃土背朝天,而欺騙則是用智慧賺取到“勞動成果”。 但是村里實在太窮了,有點錢的跑了,沒錢的又騙無可騙。他也騙色,但齊整些的女人們也都嫁到別的村里去了。 孫洛川那時剛剛成年,他其實沒什么特殊的主意,甚至還有點舍不得離開老家的爹媽,但是他從小就有個特點,就是會抱大腿敢壓注。 他感覺到,顧穹和村里所有人都不一樣,因此就跟著他跑,雖然有時候他也鬧不明白顧穹是怎么想的,甚至有點怕他。 他最后跟著顧穹離開是因為還有另一個人加入了——那就是后來被稱作導演的男人。 導演的全名似乎沒人知道,他自出現起就無父無母,村里人只知道他姓張,就叫他張子。 張子從小吃百家飯長大,說話永遠拖著長長的笑腔。 后來等他長大了,這笑就和凝固在臉上的面具似的,似乎就再也沒消失過。 據說他挨打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地痞們覺得沒被放在眼里,于是打得更狠了。 導演和顧穹怎么認識的孫洛川其實不清楚,只是某一天忽然意識到,顧穹的腦子,加上不要命只會笑著打別人或者被別人往死里打的導演,已經幾乎能搞定這個小村里所有的事情。 但是在老鼠窩里耍橫不還是老鼠?即使是那時候看起來最老實小心的孫洛川,胸中也燃著一把野心的火,他如饑似渴地看著老電視機里那些香港警匪片,立志不做警督就做聞名遐邇的悍匪。 離開村子,顧穹帶他們來到了一座南方的城市。 那個城市有高大的百貨大樓,有寺廟牌坊下的步行街,還有一座很大的湖,春日湖邊常有櫻花開,游人會聽一段西施范蠡的浪漫歷史傳說。 其實現在看來,這座南方城市只是個普通的二線小城,和省會城市或者海市的繁榮不可同日而語,但是當時孫洛川真的有種天地從此都敞亮了的感覺。 但是這種敞亮只持續了很短暫的一瞬,他們很快要面對現實——那就是沒有錢。 但一旦提到打工,顧穹就會歇斯底里的咆哮,因為他看不上任何形式的勞作,覺得愚蠢和掉價。 同時,在一次偷竊差點被抓之后他也意識到,在城市中,以前那套生活法則可能反而成了“笨辦法”,再行不通了。 而導演總是笑瞇瞇的,拖長了調子說些和稀泥的話。 因為他能挨餓,也會打架,總能從別的流浪漢那邊搶到點吃的,通常他會一個人吃掉戰利品,偶爾成果豐厚或者運氣好的時候也會給他們分上一些。 就在孫洛川受不了這種生活,有一天打算獨自離去時,顧穹突然拖著一個布袋回到了他們蝸居的地下室。 那里是一個女人。 顧穹將昏迷女人的手腳用鐵鏈綁在生銹的床柱上,他的學習速度很快,來到城里三個月,鄉音幾乎已經聽不出,用著城里人的新詞說:“這就是我們做生意的’啟動資源’了?!?/br> 最初他們只誘騙外地獨身而來的女人,限制她們的人身自由并強迫她們賣yin。 后來“生意”越做越大,便慢慢脫離了狹小陰暗的地下室。顧穹租了那座高達百貨大樓中旁邊街道上的一個門面,白天開發廊,也提供打擦邊球的灰色服務。 而晚上則更猖狂許多,女人們可能以“上門理發”的名義直接被“送貨上門”,或者直接在店里等著。 顧穹對人性有種堪稱天賦的直覺,很知道為什么樣的客人推薦什么樣的女人,再結合房間的氛圍來增強這種契合。 五年,地下室變成大街門面又變成了一棟精致漂亮的小紅樓。 他曾洋洋得意地對孫洛川說,他要讓嫖客愛上這里的女人,覺得她真的是上帝從自己身上抽出的肋骨,是靈魂遺失的一部分。 而女人們卻不會愛上嫖客,她們只能愛一個人,就是顧穹自己。 這不是吹噓,顧穹似乎真的有這種魔力——在這五年里,他已經完全脫去了當年鄉下小子的粗鄙短視,用強迫女人賣身的錢穿著價值不菲的名牌。 但他又不是那種會把商標穿在外面的暴發戶,反而會用表面低調來掩飾虛榮。給女人們編造一個個出生高貴卻受了情傷的浪子故事。 其實姑娘們也未必都這么好騙,但是在毆打、強暴、拍裸照視頻等方式威脅控制下,哪怕是“假傻”如果要活下去,也只能“真傻”。 坦白地說,有時候孫洛川真的覺得顧穹很惡心。只是他從來不敢表露出來,因為這時顧穹依然是他能傍身的最好選擇。 但又隱隱畏懼這種生活,于是他開始低調隱蔽地尋找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