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顧臨奚用力閡了下眼:“你還記得我是個命不久矣的人嗎?哪怕是最正式的承諾,限期最多也只有兩年?!?/br> “夠了?!狈胶惆舱f:“我要你的全部余生?!?/br> 他一字一頓地說:“百年,是我的。十年,是我的,兩年,是我的。哪怕只有一天,也是我的?!?/br> ——說罷,他又扣起了中指。還有最后兩息。 或許是真的被打亂了節奏,顧臨奚抓住了他最后的“得到”二字,竟脫口說道:“如果你只是想要我,我可以配合你。你來主導,讓我怎么做都可以?!?/br> 他似乎想開個玩笑,緩和下氣氛:“不過我沒做過零,你可能得耐心點?!?/br> 方恒安忽然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看著他。 這神情沒來由地讓顧臨奚心中一痛。 在他意識到那眼神含義之前,愧疚和悔意竟然已經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后知后覺地想:我讓他傷心了嗎? “顧臨奚,你把我當什么?”方恒安看著他:“又把你自己當什么?” 這樣的一句質問,舌燦蓮花的顧教授有上百個句式可以漂亮溫存地撫平。但奇異的是,這話就像山寺鐘鳴般,直直叩問進了他的心里。 就這樣,不知怎的,一句本不該說出的話自然而然地在舌間成型,然后像自己有了靈魂般脫口而出。 他說:“當你是我這一生僅存的,也是最后一點…甜蜜的慰籍?!?/br> 方恒安盯著他看了一會:“…這是你自己說的?!?/br> 顧臨奚一個“是”字還在口中,就被方恒安咬住了咽喉,對方順勢將他壓倒在寬敞的皮質沙發上。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大風,狂肆地撞擊著窗欞。 袒露的大片胸膛漸漸染上了紅,仿佛里面裝著guntang的巖漿。剩下的幾粒襯衣扣子,也一樣壯烈犧牲,琳瑯響著滾到了沙發底下。 顧教授那副鋒利到不近人情的容貌被黃暈的燈火渡上一層柔和的光,看起來竟比他平時裝作實習生林熹的樣子,還多了幾分真假難辨的順從。 有那么一會兒,顧臨奚幾乎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間,他覺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那是自從十八歲恢復那些記憶后,只要意識稍微放松,他就會在半夢半醒時看到的幻像——火海的盡頭有時候是被燒的半身焦黑的祖父,有時候是成百上千沒有面容的蒼白軀殼,有時候紅色的火最后會化為粘稠猩紅的液體從他的七竅涌入,徹底吞噬他的靈魂,讓他變為毫無意識的怪物。 與此同時,千萬個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聲音從大腦深處響起。 他們都在說同一句話—— “顧臨奚,你怎么還敢活著?” 但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同。 身體灼熱地仿佛在沸騰和燃燒,靈魂化作蒸汽從天靈蓋飄了出去…卻奇異地并不痛苦。 火光的最深處,最明亮的地方,有一道聲音蓋掉了那些重復拷問的索命夢魘,那是一個人在反復地不厭其煩地喊著他的名字,。 是方恒安。 “顧臨奚,你是清醒的——你知道自己答應了什么,在做什么,是嗎?” “這不是情y所驅的春風一度,你是認真的,是嗎?” 顧臨奚偏過頭,借著這點清醒和幻覺之間的恍惚,借著這點凡人軀殼里奔涌潮水般的刺激和快感,頭一次放縱了自己。 他說:“是?!?/br> 不知為何,明明只是輕巧簡單的一個字,說出口卻仿佛挪開了壓在心頭千年的巨石。靈魂輕盈得幾乎要飄出這具身軀。 顧臨奚恍惚間想:沒想到死到臨頭,竟體會到了一次對自己問心無愧的感覺。 第82章 “臨奚,把…交給我” 方恒安低頭埋在他鎖骨間,聲音顯得比平日更沉:“……你不能反悔?!?/br> 同時,似乎是終于得到了安撫,他的動作逐漸溫柔下來,不再是那種仿佛要把人拆吃入腹的兇狠,卻莫名變得更讓人難熬了。 初秋的微風拂過溫柔的米色薄被,就像誰的唇拂過一根敏感的羽毛。 “臨奚,放松?!狈胶惆驳臍庀⒏挥写嬖诟械劐已苍陬櫯R奚的耳邊,顧教授的脊背繃的筆直——但是依舊分神勉強維持著了臉上紋絲不動如面具般的神情。 方恒安的鼻尖輕輕蹭過他的眼睫,顧臨奚周身又不自覺地輕輕一顫,微妙的痛楚,一點點被人支配的感覺……混雜著奇異的酥麻順著脊柱傳到了大腦,又帶來一陣意識空白的震顫。 他下意識地抬手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腕,尖銳的痛感讓他神智一清,壓住了周身那種讓大腦一片空白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仿佛重新奪回了對自己意志的支配權。 但是很快,“敵人”卷土重來,方警官緊緊捏住他的手腕,將其掰開。 顧臨奚一時不查被他得了手,松口泄露出一聲極低的破碎低吟。 方恒安嘆息著吻上他手腕上那滲出的一點血痕,聲音含糊不清:“把……交給我,好不好?” 顧教授活了三十幾年,將自己活成了一個自以為是的獨斷專行者。從來只有支配他人沒有被支配,之前也從沒考慮過將自己的任何東西交托給別人——不管是身體還是心。 然而,聽到這句話時,他卻出乎自已意料得……并不覺得陌生和被冒犯,反而心頭涌上了一股奇妙的情緒,伴隨著周身潮水般的熱浪……凝做了一把無比絢爛熾熱的煙花,恨不得要將靈魂炸出這副密不透風的精密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