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幕場景在腦海里電光火石地浮現,那是一座雪山深處,鮮紅的液體在滾動,就好像guntang的巖漿。 那是他13歲被外公領回去之前,在“雪山”上記憶的殘留。 就是在那里……孕育了最初的故事,那是“導演”的根據地,更是埋藏著“拉美特利”的最深秘密。 顧臨奚忽然覺得不對。 ——他怎么還沒死……這“生死停留”的閃回是否未免久了點? 下一個瞬間,他聽到自己渾身骨頭都震了一下,背重重砸到了墻上。 他還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被滿身溫熱的血燙著了——方恒安的頭無力地磕在他肩膀上,血從方警官胸口的槍傷處不停往外涌。 顧教授整個人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一部分被方恒安的鮮血震住了,半個想法也冒不出來。 而另一半是大腦依然在冷酷的精密運轉,清楚地告訴他:你沒有死是因為最后一刻被方恒安推開了,那人用后背幫你擋了子彈。 警局的人一邊喊著“隊長”一邊沖上來分開他們,要將方恒安抬上急救床。 但他們一時沒有挪動,因為方恒安浸滿鮮血的手還緊緊攥著顧臨奚的領口。 他們的血混在了一起,連呼吸似乎都騰開了紅色的霧。 方恒安的眼神有些渙散,其實神志應該已經不太清楚了,聲音輕得近乎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說:“你又想走,是不是?” 顧臨奚怔住了。 這也是他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作威作福還作妖的顧教授,終于在一整晚的完美反社會人格演繹后因失血過多倒下了。 * 顧臨奚醒來的一瞬間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哪里,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視線有些模糊,下意識伸手到床頭柜去摸索—— 這時,一個聲音問道:“你要什么?我幫你?!?/br> ——這是…他的助理? “唔,眼鏡……“顧臨奚清了清沙啞的嗓子,一動之下牽動了頸部的傷口,他無聲地倒抽了口涼氣。 這一痛之下,顧教授清醒了,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原來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自己現在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而剛才接話的人也不是他的助理,而是方恒安手下一個姓盧的年輕警員。 ”眼鏡?”小盧站起來走過去,看了眼除了一盒子藥以外空蕩蕩的桌面:“沒有啊。而且我也從沒看你帶過眼鏡啊?!?/br> 顧臨奚:“……”清醒了。 他用林熹這個身份后,為了和之前區別更大,改變了個人標志意味較強的配飾,并不戴框架眼鏡。 而且,他其實沒什么度數,現在視力的這個模糊程度也不正常。 顧臨奚不著痕跡略過這個話題:”沒事,只是有點看不清東西——醫生說我是什么情況了嗎?” “看不清應該是貧血引起的。說是沒什么大礙,頭暈目眩、身上發冷、心跳加速之類的都是正常的,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br> “那大約多久可以出院呢?” 小盧回憶了一下:“沒特別說,就說沒什么問題。應該醒了以后醫生看看沒事就行了吧?!?/br> 說完,他就坐回去低頭玩手機,信息發得飛快。 室內倏得靜了下來,顧臨奚靜靜地看著雪白的墻壁,品味著醒來后心里便翻騰著的那股陌生的急躁。 他把真實人性當課本案例,也把自己的情緒當成一堆可以隨意整理和丟棄的垃圾。 比如,剛醒來時他脫口而出要問的,其實不是這些無關痛癢的閑話,而是方恒安的安危。 但顧臨奚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將那句話立刻咽進了冰涼的肺腑。 他近乎冷酷地告誡自己,我不是醫生也不是神明,救不了病人也轉不了生死。何必急著問這么一句空洞的廢話? ——應該和往常的習慣一樣,先按照輕重緩急先了解目前的情況和威脅,再判斷用什么態度和立場說話。 焦慮是沒有意義的,他不熟悉這種情緒,并且認為這種情緒毫無價值,只能讓人變得軟弱,喪失理性思考能力和判斷力罷了。 他按耐完這點軟弱的活人氣,覺得自己的心冷得能接受任何最壞的可能性。這才問小盧道:“方警官還好嗎?” 小盧等警察都很清楚方恒安是為了救這個林熹中的槍,見此人慢悠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里略有些不忿,正想說些什么,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一張病床被推了進來,上面躺著的人微蹙著眉,原本就是中式清雋的長相,如今因為虛弱而唇色蒼白,長眉卻是極深的墨色,如風雨前連綿的山巒般沉沉壓在緊閉的眼簾上,就像一卷濃墨重彩的寫意中國畫。 秦瀾跟著病床跑了進來,不只是高壓工作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那雙標志性的大眼睛已經纏了些血絲,眼眶紅彤彤的。 她急匆匆地扶著病床去看方恒安的臉,啞著嗓子問:“張醫生,他沒事吧?手術成功吧?子彈取出來了嗎?” 顧臨奚下意識地攥住了病床冰冷的金屬支架。 那是方恒安。 第29章 父與子 醫生或許是每日壓力最大、面臨最多生離死別的職業了,因此面對情況穩定的病人和家屬,心情都不錯。 那位張醫生安撫道:“警察同志,你這么多問題讓我先回答那一個?——沒事,運氣很好沒傷到重要臟器和動脈,子彈當然取出來了,還能給他留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