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國師大人已得道成仙？”

    “如今一看，國師大人當真有仙人風姿！”

    養心殿里，自稱前來送藥的溫城壁發絲盡白如霜雪。

    姬洵蹙眉，“……”他不明白，怎么會有溫城壁這樣的人。

    溫城壁將裝滿了丹藥的玉瓶拿給姬洵，見芳歲帝未收下，反而將視線停在他的發絲上，溫城壁解釋道，“并非是丹藥之故?！?/br>
    溫城壁似乎已經恢復如常，像最初與他相見的那個國師，可這架子沒端多久，和姬洵不過交談了兩三句話，姬洵就看見國師低下頭，捧起姬洵的手掌蓋在眼前。

    遮住了他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瞳。

    一點濕意流在姬洵的掌心。

    待溫城壁抬起頭，眼眸紅透，“……本想命侍官將藥送來，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副模樣，可我想見你?！?/br>
    姬洵嘆了口氣。

    溫城壁連撒謊都不會。

    姬洵將手抽回去，溫城壁手里空落落的，“臣可以幫忙，如果陛下需要，哪怕身死臣也不會介懷?！?/br>
    姬洵如今看他像看小孩兒一樣，用上全部耐心哄勸道，“你不必這樣?！?/br>
    “可臣想這樣?！?/br>
    “……”姬洵發覺這樣根本不行，他深吸口氣，換了種交談方式，“溫城壁，你聽話嗎?！?/br>
    溫城壁：“嗯?！?/br>
    “那朕不許你插手，知道了嗎？”

    溫城壁頓了頓，微不可查地頷首。

    姬洵：“說話?！?/br>
    溫城壁：“嗯?！?/br>
    *

    金雪城的局勢越來越緊繃。

    萬疏影的脾氣更是陰晴不定，他的怒火不對姬洵，可除了姬洵以外，任何人都撈不到半點甜頭。

    哪怕是陳魁都未能幸免。

    今日亦是如此，朝會不歡而散，萬疏影來到養心殿，沒見到姬洵?！胺細q人呢？”

    小福子：“回殿下，陛下去御花園賞雪景了，應當快要回來了?！?/br>
    “天寒地凍，也不怕凍壞了自己?！?/br>
    萬疏影的話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勁，他坐在桌邊，“這幾日芳歲都做什么了?！?/br>
    小福子一板一眼，“回殿下，陛下除了見國師，吃了幾丸丹藥，別的什么也沒做?！?/br>
    過了半個時辰，姬洵回來了，小福子幫姬洵脫下披風，默默退下。姬洵眉眼發絲上都凝著雪，鼻尖凍得微紅，手掌呵在狀若涂丹的唇邊，呼了口氣。

    萬疏影盯著他看，冷不丁問，“芳歲，你背著我去見他了？”

    姬洵動作一頓，極為冷淡地反問，“攝政王在朝會上沒耍夠威風，怎么，你要拿朕撒氣？”

    萬疏影沒想過他會這么說，近日來他越想越覺得一切都透著詭異，他疑心姬洵和蕭崇江暗中有聯系，可一直未曾抓到把柄。

    但這子虛烏有的事情，不是他能嗆姬洵的理由，他按了按額角，“是我的錯，我拎不清，芳歲……”

    萬疏影扯了扯姬洵的衣袖，“別生我的氣?！?/br>
    姬洵當然不會生氣。

    因為萬疏影都猜對了。

    兩人對坐用過晚膳，攝政王的車馬離開宮門。

    今夜有寒風朔雪。

    當值的人站在雪夜里免不得有幾分凍出的困乏，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由得露出苦笑。

    他們也想回去睡個好覺??！

    養心殿內，燭火漸微，金壁之上人影一閃而過，速度快得近似幻覺，而守夜的人無一人察覺。

    姬洵唇內有一道細小的傷口，連刺痛都極其微弱，是傍晚時分在御花園讓別有用心的人咬了一口。

    他坐在榻上，垂著頭斂目不語。

    玉磚上鋪設皮毛地毯削減了腳步聲。

    芳歲帝的一縷青絲被牽起，來人裹挾寒氣的手掌從姬洵的頸側撫摸到腦后，隨后，帝王仰頭，眼睫微微抖著分開一線。

    眸色瑩潤，有些許困意?！半薅家?，蕭大將軍怎不后半夜再來？”

    “順道去看了眼祖母，”蕭崇江低下頭去，在姬洵臉頰上蹭了蹭，他耳朵是冰冷的，將姬洵涼的一個激靈，醒過神了?！皸钪\同我說，你前些日子給他下令，要他去天牢劫扶陵的獄？”

    “是啊?！奔т銎痤^，視線下遞，只看得見蕭將軍烏黑的發頂晃晃悠悠，這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在他頸上費了半天力氣，跟條撒歡狼犬沒什么分別。

    蕭崇江抽出空來問，“為何救他?！?/br>
    “日后有用的上他的地方，”姬洵一頓，“蕭崇江，不準咬?！?/br>
    蕭將軍沒咬，親了一回。

    姬洵手掌堵在蕭崇江的臉上，“聊正事?！?/br>
    蕭崇江自然是為正事而來，可他也有私心要顧及，蕭崇江吻上姬洵的指縫，“明晚我便入城，屆時楊謀會去劫獄?！?/br>
    姬洵指尖上微熱，他向后掙了一下，掰過蕭崇江的下巴，“蕭家那邊呢?！?/br>
    “我另外安排了人手，”蕭崇江掐住姬洵的腰，“我想帶你走?！?/br>
    “還不到時候?！奔т舨辉诮鹧┏抢?，萬疏影第一個要殺的肯定是梁芝昀，第二個逃不脫，定然是他的眼中釘蕭氏。

    蕭崇江不說話了。

    燭花兩三滴聚作一灘，人語輕噥，風引燭晃，一條手臂落在蕭崇江的肩上，指尖顫顫，是被人吮吻后的朱紅。

    蕭崇江懷里鎖著芳歲帝，兩人交頸之際，他耳語道，“芳歲，我也有妒忌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