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記憶很奇怪, 有的時候會停留在某一個點上, 但去找尋時, 又總是一無所獲。

    夏萱總感覺才離開鹽城沒多久，可翻看日歷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九月二十五號。

    南城多雨，幾乎隔兩天便會下一場大雨，輔導員一早發微信，要夏萱幫忙去接一個人，說也是法律系的，是北城人。

    聽到北城，夏萱手指下意識顫了下，她回復得有些慢，[好。]

    夏萱從學校出來時，正好在下雨，雨天不好打車，她舉著傘站在路邊靜靜等著，身上的白色長裙隨風搖擺，拖曳出蜿蜒的弧。

    她身形纖細高挑，白色修身長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體曲線，單單在那一站，便讓人移不開視線。

    夏萱不太喜歡被注視，舉著傘的手微微使了些力，傘檐更垂了些，遮擋住她半張臉，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

    手機微信提示音不時響起，群里鬧哄哄的，夏萱等的無聊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暴富變美群”里，已經熱聊199 。

    鄭燕號稱小話癆，這次群聊便是她起的頭，“臥槽臥槽，我剛去找輔導員，你們猜我聽到什么了？”

    宋嘉嘉：“快說快說?！?/br>
    齊梅梅：“別賣關子了，快講?！?/br>
    周悅：“快點快點?！?/br>
    鄭燕：“法律系第一名錄取的那位，聽說今天返校，也不知道那位什么來頭，連校領導都驚動了?！?/br>
    宋嘉嘉：“哦，那位啊，我知道些，聽說州大的圖書館就是他家捐贈的，巨有錢，人長得巨帥，學習成績巨好，高中時期大小獎拿到手軟?！?/br>
    齊梅梅：“有那么邪乎嗎？”

    周悅：“還有更邪乎的，人還沒入校，已經代表學校去參加市里舉行的辯論賽了。聽說還獲獎了呢?！?/br>
    宋嘉嘉：“現在校園論壇上已經有人公開向他表白了?！?/br>
    齊梅梅；“人還沒見到就表白，她們也真猛?！?/br>
    鄭燕：“人沒見到，有照片啊?！?/br>
    周悅：“可惜的是，不是正面照是背影照，還很模糊?！?/br>
    鄭燕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在群里艾特夏萱，問她去哪了？

    夏萱回：“出來接個人?！?/br>
    人本來是輔導員親自接的，誰知車子半路出了故障，輔導員聯系了副班長夏萱。

    鄭燕剛要問接誰，被齊梅梅打斷了，齊梅梅在群里問：“說了這么久，還不知道那位校草學霸叫什么呢？”

    夏萱翻到這里，前方傳來汽車鳴笛聲，她舉高傘，抬眸看去，司機降下車窗玻璃，偏頭問她：“小姑娘，坐不坐？”

    “坐?！毕妮嫱顺鑫⑿?，把傘合上，又甩了甩傘上的雨珠，拉開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之后她再也沒看群，是以也沒看到鄭燕回復的那句：“哦，叫陸司州，北城人?！?/br>
    -

    下雨天路不好走，發生了好幾起交通事故，司機開的速度慢了很多，時不時透過后視鏡和夏萱聊兩句。

    “小姑娘聽你口音不像南城人？”

    夏萱淡聲回：“我北……”

    后面那個城還沒吐出，她意識到說了什么，眼睫輕顫了下，改口道：“我鹽城?！?/br>
    “鹽城啊，”司機嘖嘖道，“鹽城可是個冷地方，聽說冬季時間很長，還一直下雪?！?/br>
    “是?！毕妮嬲f完，側眸看向車外，淅瀝瀝的雨水淌到了玻璃窗上，她又想起了中考結束的那日，雨也是這么大，少年把衣服遞給她穿。

    想到這里，她指尖縮了下，說好了不想的，怎么又想了，指尖緩緩展開時，她在掌心看到了淡淡的紅痕。

    司機師傅很健談，也不管夏萱應不應，一直在找她聊天，從鹽城說到了南城，又從南城說到了北城。

    夏萱聽他講著北城的一切，思緒漸漸抽離，那些記憶好像變得模糊起來，明明并沒有多久，卻好像走完了很多的年輪。

    模糊到，她有些想不起他長什么樣子了。

    -

    路上太堵，緊趕慢趕，夏萱總算準點趕到了高鐵站，她順著人群朝里走，邊走邊四處打量。

    手機鈴聲傳來，她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輔導員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接到人。

    夏萱回：“正在等?！?/br>
    輔導員：“那辛苦你了，接到人了告訴我一聲?！?/br>
    夏萱：“好?！?/br>
    今天人似乎格外多，夏萱舉著牌子默默等著，半個小時后，人群散了，可她依然沒看到要找尋的身影。

    輔導員電話打進來，笑著說：“夏萱你先回來吧，他剛打電話過來，說有急事要去辦下，要晚點才能回學校?！?/br>
    輔導員怕夏萱有什么情緒，在電話里連著跟她道了好幾次歉。

    夏萱柔聲回了句：“沒關系?！?/br>
    掛斷電話后，她轉身往回走，走出沒多遠，隱約聽到后方傳來聲音，聽得并不是很真切。

    “州哥，這?！?/br>
    夏萱倏然停住步子，那聲“州哥”在她耳中反復循環響起，她慢慢轉身回看，明明只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轉身動作，她似乎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陸司州……

    會是他嗎？

    夏萱調轉身子，定睛去看，試圖在人群里找尋什么，足足十分鐘，找的眼睛都酸澀了，也沒看到人。

    她輕扯唇角自嘲笑了下，不是說放下了么，為什么聽到他的名字還會這么大反應？

    夏萱想到了開學前接到的張雪那通電話，兩人許久未見有說不完的話，煲了很久的電話粥，快結束時，張雪停住問她：“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消息？”

    夏萱頓住，眼瞼慢慢垂下，眼底的光被擋了去，許久后，她說：“算了?！?/br>
    張雪似是不信，又問了一次：“你不想知道他考得哪所大學？”

    夏萱說：“不想?！?/br>
    張雪輕笑了下，“也好，反正總能遇到?！?/br>
    夏萱沒問她為什么能遇到便把電話掛了。

    “對不起，麻煩讓一下?！毕妮嫔韨扔腥死欣钕渥哌^，夏萱回過神，輕點頭后退兩步，她腳上穿著高跟鞋，沒太注意后方，后退的急了些，身子沒站穩，朝后倒去。

    這幕曾經發生過好幾次，似乎每次扶住她的都是他。

    可惜——

    這次沒人扶住她，夏萱又連著退了三步，才算站穩，接機牌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彎腰去撿。

    前方有人走過，清雋的臉，頎長的身影，他穿著件白色風衣，內搭白色襯衣，衣領上端兩顆扣子開著，露出一截精致的鎖骨。

    候車廳里亮著燈，熾白燈光拂到他身上，映得他五官越發深邃，旁邊有人在同他說話：“這些都要帶去學校嗎？”

    “是?！蹦侨溯p嗯一聲，隨手理了下腕表，手指翻轉，露出拇指上的紅色胎記。

    夏萱撿起接機牌，轉身朝出口方向走去，身后涌動的人群里，有人朝另一側出口走去。

    似是感覺到了什么，他停住步子回眸看了一眼。

    “州哥，怎么不走了?！碧K洋抱著一大堆東西，催促道，“快點，我都要拎不動了?！?/br>
    陸司州收回視線，抬腳走向2號出口。

    -

    夏萱回程途中還發生了些事，她和人一起拼車回來，下車后才發現手機丟了，想了想，她在車上接了通張娟的電話。

    張娟可能是更年期提前了，心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和她說話輕聲細語的，壞的時候口沒遮攔，也不管難不難聽，一股腦說出來。

    問她，她大伯有沒有給她打電話，要是打了，要她別亂說。她大伯要是給她零花錢，她就收著，別像之前那樣全額退回去。

    她要是實在不想要，就轉給她，夏小川要報興趣班，正好缺錢呢。

    還說最近夏力總是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什么，最后說道，這個家真是沒法呆了。

    夏萱靜靜聽著她念叨了十幾分鐘，快到校時才結束了通話。后來她把手機放放到身側，從書包里翻找東西，下車的時候東西沒找到，手機也忘了拿。

    夏萱回到教室后，第一時間先借了鄭燕的手機打電話，那邊傳來提示音：已關機……

    鄭燕問她：“怎么樣？”

    夏萱瞥了下嘴，“關機?！?/br>
    鄭燕：“那就是丟了?！?/br>
    人沒接到還丟了手機，夏萱覺得自己和那個要接的人大概是八字不合，真是被他害慘了。

    宋嘉嘉傾身問：“萱萱，輔導員讓你接誰??？”

    夏萱抖了抖裙子上的褶皺，柔聲說：“也是法律系的，名字輔導員沒說，就說拿著牌子去，對方看到會自己找過來的?！?/br>
    “那人呢？”齊梅梅朝門口看了看。

    “沒接到?！毕妮鎻臅锬贸鰰?，攤開，手按在上面，聳肩道，“到了那里，對方又說不用接了?！?/br>
    “我去這什么人啊?！敝軔傉f。

    鄭燕腦門一熱，“法律系的，今天才來校，不會是——”

    夏萱挑眉問：“不會是什么？”

    鄭燕沒來得及說，老師進了教室，聊天終止，夏萱拿出筆和本認真聽起來。

    -

    這節課講的格外久，外面的雨一直沒停，空氣里充斥著潮濕的氣息，不知為何，夏萱似乎聞到了久違的小金桔氣息。

    也是那種酸酸澀澀的味道。

    她笑笑，怎么可能。

    她們安安靜靜上課的時候，法律系大群里聊得熱火朝天，話題中心人物一直圍繞著今天才剛入校的北城高考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