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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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班同學被人家高二的打趴在地上,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好歹同學一場,你們未免也太冷血了吧,我教的都是一群什么人!” 朱曉芳站在講臺上怒吼,臺下的同學無一人敢言。 她一進來就看見那個叫裴集的高二同學把陸謝君打得鼻青臉腫,周圍沒有一個人上前攔著就算了,還在一旁吃瓜看戲,把朱曉芳氣得火冒叁丈。 臺下的同學接受著朱曉芳的指責,實際上他們都不覺得陸謝君被打和他們有半毛錢關系。 “他被打不是他自找的嗎……關我們屁事啊?!?/br> “我們最后不是攔了嘛,不然以陸謝君那體格早被人裴集打死了……” 臺下嗡嗡的聲音,朱曉芳一句話也聽不清,她用力拍了下桌子,揚起的粉筆灰洋洋灑灑噴了首席位同學一臉。 第一批灰頭土臉戾氣很重的同學用幽怨的眼神盯著班主任,而班主任毫不察覺地繼續罵人。 “有什么想講的給我滾到上面來講!” 又是倆節數學課。 醫院里,醫生正在給柏預沅包扎傷口,即使竹羽椿說要給他用最好的祛疤產品,但醫生說以他的體質,即使痊愈了,最后還是會在手心留下一道淺粉色的疤痕。 醫生給手術刀消毒準備縫合傷口,竹羽椿默默走出來,她半垂的睫毛形成一道狹長的陰影,走廊的冷光打在她半張臉上,面頰薄而脆弱,眼瞼下的眼圈顯得人有些疲憊。 林付星一走近,竹羽椿就抬起眼,她嚅來下嘴唇,兩個人默契地往遠處走。 過了良久,竹羽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不是因為討厭同性戀才那樣說的……” 林付星的嘆氣聲在竹羽椿的耳邊繞了一圈,短暫且消散地很快,“你啊?!?/br> 她沒想到竹羽椿剛剛在外面糾結了這么久是想和她說這個。 “你只是因為討厭陸謝君才這么說的。我當然知道?!?/br> 討厭一個人,連帶著討厭他的呼吸,討厭他的性取向,討厭他一切存在的證明。 竹羽椿不想她因為這個在心里難受,可林付星也不會把陸謝君這種人的遭遇代入到自己身上。 “那就好。我怕你多想?!敝裼鸫凰闪丝跉?,她的脖子僵硬難受,像一個老化的機器。 “我好想睡覺?!?/br> “回家再睡?!?/br> 林付星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你之前說,你也玩賭球了?” “世界杯嗎?無聊的時候選了一支,我還沒來得及看呢?!?/br> “哪對?” “德國pk日本?!敝裼鸫贿t鈍了下,她好像是給德國壓了一千塊,“誰贏了?” 林付星想了想,“日本?!?/br> 電梯門開了,林付星率先走進去按了1樓的按鈕,她依在角落搗鼓手機,竹羽椿蹲在地上補充體力。電梯停下時的緩沖讓她有些惡心,等她緩過神來,門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聊聊?”裴集的呼吸聲還沒調整好,他猝不及防地撞進竹羽椿的視線里,起伏的胸肌上能看到鎖骨處有一顆隨之跳動的小痣,竹羽椿將視線移開,落在他被水浸潤過的嘴角。 林付星收回了那條頂在墻面上的腿,率先走出了電梯,給兩個人留足了交談的空間。 “你想聊什么?” 裴集看著她那雙墨黑凌厲的眼睛,喜愛得不行,但只要一想到他調查到的那些資料……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他細長的手指不算溫柔地捏著她的臉頰,報復性地捏了一下,竹羽椿想躲開又被他捏住下頦,二人眼神交匯著,越是這種時候,竹羽椿就越冷靜。 “你是指和柏預沅住在一起的事還是我利用你報復陸謝君的事?” 竹羽椿勾起唇角,她按壓住發抖的指尖,嵌在手心rou里?!拔因_了你,很抱歉。但我在教室說的都是真……” “別說氣話。這里又沒別人?!迸峒钗艘豢跉?,他將竹羽椿拉進幽閉的無人室,一進來就擒住她細嫩的手腕,竹羽椿的手被迫高舉頭頂,貼近裴集頜面,一股冷調的氣息撲鼻而來,她剛要開口解釋就被裴集咬住下唇拉扯舔舐。 竹羽椿吃痛地哼了一聲,裴集咬了她一下,血珠被他輕柔地舔干凈,留下一抹水亮的痕跡。 “我可以不計較你和柏預沅的事……”裴集把玩著她紅腫的嘴唇,眼神暗了暗,“但你要向我保證?!?/br> “保證什么?”竹羽椿咬了下他伸進來的拇指,對方非但沒躲開反而又開始攪弄她的舌頭,她口齒不清,面帶惱色地嗔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你和我有關系嗎?” 她是真害怕有液體從嘴角溢出來,于是吞咽了下,裴集感受到被吮吸的手指,以至于竹羽椿推開他手時他沒再反抗。 “是嗎?”他品味著這番話,倒顯得是他在自作多情,“那你會和討厭的人接吻嗎?”指尖剛才的余溫已然消散,裴集溫熱的手摟住她寬大衣服下細窄的腰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對方的存在。 “是。我想我們沒必要在聊下去了,我也不會且不想和你談戀愛,我從一開始就不過是玩玩?!?/br> “那為什么現在不想玩了?”裴集摸著她起伏的小腹,揉捏著,試圖緩和她緊張的情緒。他從一開始就壓抑著自己接近瘋狂暴躁的情緒,極力克制著,怕竹羽椿不高興。 只可惜竹羽椿說的都是他不想聽的。 他不明白對方的態度為什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 內心那股名為怨恨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要不是他還顧及竹羽椿的最后一點感受,他真想把她關進一個只有他們倆個人的地方廝守折磨。 他嫉妒地幻想著她和柏預沅同居時發生了些什么,有沒有接吻,有沒有做過。 等他哄好竹羽椿,他一定要見見那個叫柏預沅的家伙,問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引誘了竹羽椿。 “因為看到你這張臉就會讓我想起陸謝君,這會讓我感到惡心?!?/br> 裴集顫巍地收回了手,他垂著眼睫,筆直地站在竹羽椿面前,高挺的鼻梁骨低垂著,勾勒出一道沒有緩沖的線條。 他這下說不出話了。 漫畫是他的,即使是被陸謝君機緣巧合下盜走的,但這件事和他脫不了關系。 “我的事你應該也在網上看到了吧,”竹羽椿轉過身,不去探究他的表情,她嘲弄的語氣令裴集蹙起眉頭,那種不安愈發強烈,“我現在根本沒心思關心你對我的感情?!?/br> 竹羽椿重重吐了口氣,她譏誚道:“你都把我害成這樣了,還要我對你的感情負責?誰來對我的事業負責呢?要不是你好巧不巧買了那本漫畫,你那熱切又討人厭的追求者會把那本漫畫偷了去嗎?是誰讓他有機可乘的?你沒處理好喜歡你的人,現在還想來和我談感情?” 竹羽椿的這些話漏洞百出,這與她之前說的是出于報復陸謝君才和他玩玩的話相違背,但她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她就是忍不住想對他惡言相向,想把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怪罪在他身上,逼他認清現實。 看啊,他居然喜歡上這么蠻不講理的人。 她居然為了這點小事在恨你、怪你。 明明他也不知情,他也不想這樣啊。 他怎么會喜歡上這么一個失敗的人,一個一事無成還有和許多人糾纏不清的人。 竹羽椿都替裴集感到不值。 她不再是受人追捧的畫師,不再是幽默風趣的網絡紅人,褪去那些光鮮亮麗的身份后,她只是一個成績一般、脾氣怪異的普通人。 她甚至做不到專一。 曖昧是一對一的游戲,她要求別人認真專情,可自己也沒有處理好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煩。 不該把柏預沅帶回家,就算帶回來也不該和他發生些關系,也不該和蘇霏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她想把這些都處理好然后干干凈凈的、有底氣的迎接他。 她明明是喜歡他的啊。 可這中間到底有哪些環節做錯了? 是貪心。 竹羽椿越是直面裴集的感情越是覺得自己很卑鄙。 她和裴集的感情不對等,她是像一個窄小的容量瓶,沒法接住裴集洪水般的感情,她沒接觸過,這新鮮好奇的感覺推翻了她本就所剩無幾的感情經歷。 原來還可以這么喜歡一個人啊。 原來喜歡是不用自己那么努力的,她只需要站在那里,坦然接受就好了。 不用小心翼翼,不用費力討好,只需要等著被他摟在懷里蹭蹭抱抱就好了。 可她為什么那時候又接受了蘇霏呢? 她為什么總是選到錯誤選項。 不想和人家談戀愛為什么要草率接受呢? 裴集看竹羽椿泄氣般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里,眼鏡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摘了下來,她濕熱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喉結處,他低下頭,眼角紅紅的,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著討厭他,又抱緊他不放手。 他到底該怎么辦呀。 “對不起?!迸峒铝丝跉?,“你放心,這件事既與我脫不了干系,我會好好解決的,只要你給我幾天時間……” “你放過我吧?!?/br> 裴集的眼眸倏然放大,他捏住竹羽椿想要抽離的手,他終于認清現實。 繞了這么大一圈,她原來是要放棄他。 她不要他了。 震驚、無措、他想的是解決問題,可竹羽椿想的是要解決他。 難怪他再怎么說都沒用。 原來她早就想好了。 “你還喜歡你那個前男友?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了?還是說你早就跟他做過了,嗯?” 她就是想借機和他分手,她不要他了。那個叫柏預沅的賤人趁他不在,不知道給竹羽椿灌了什么迷魂湯,讓她選擇不計前嫌地要和他復合。 “就因為他那張臉?還是他為你攔了一刀,你感動了?”裴集嗤笑了聲,明明是在逼問,聲音卻有些顫抖,“還是說,怪我遇見你時太晚了……” “不是因為他?!敝裼鸫桓杏X呼吸有些困難,她大腦有些缺氧,但還是堅持解釋,“我和他……什么都沒做過?!?/br> “他家里出了點事,我和他同學一場,所以才……”不對,這句話邏輯不對。 竹羽椿再次緘默。 “我還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準備,” “但我向你保證,從你吻過我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喜歡上過別人?!敝裼鸫辉谛闹型倭R自己:竹羽椿,你怎么又騙人吶。 竹羽椿坦白,“那是我的初吻?!?/br> “我知道?!?/br> “我不喜歡男的,我不知道陸謝君那個傻逼……”他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早把他揍一頓了。 這次換竹羽椿說,“我知道……我剛剛不該說那些……” “所以只是生氣了,發脾氣了,不是因為討厭我,是嗎?” 一片沉默后,裴集從背后摟住她,聲音悶悶的:“能不能別把我推得遠遠的,我可以等……” “等你準備好?!?/br> 那句“我要出國了”始終哽在竹羽椿喉中,她不知道為什么說不出口,她在害怕什么?怕裴集不管她去哪,他都會陪在她身邊嗎? 別搞笑了,他不用上學了?還真情真意切上啦?不過是兩個無聊的人消磨下時間,連談戀愛都算不上,不就是曖昧了一段時間嗎?用得著跟生離死別似的嗎? 他可以是為了出門旅游而出國,可以是為了深度學習而出國,但萬萬不可能因為她而出國。 她承認,她就是不想責任,她想甩開他,于是她一直在想辦法拖住他。 怎么樣才能趕他走???! 竹羽椿快要崩潰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片故土了開始新的生活了。 她不想面對同學們好奇的目光,被人懷疑是不是有暴力傾向了。 她好像什么都沒有了,也忘記了自己沒成為畫師前是怎么生活的了。 當那些贊美聲退去后,沒有人再會夸她畫畫厲害,做的制品有創意,沒有人會在私信激勵她表白她,這些是她在枯燥生活中的精神依托,是她的勛章。 她總是要愛自己呀,專注自己呀。 可那些她本可以抓住的東西怎么能突然就被沒收了呢? 她本可以憑著這些對裴集說:大家都喜歡我,所以你喜歡我再正常不過咯。 竹羽椿想,裴集喜歡的是那個在簽售會上萬眾矚目的自己,不是現在這個暗淡的自己。 “那要是一直沒準備好呢?”她問。 “那就不用你準備,你只需要看著我就好了?!迸峒H了下她的臉,“反正我也沒指望你準備什么,你只要乖乖被我喜歡就好了?!?/br> 竹羽椿忍不住笑了下,輕聲說道:“你就這么喜歡我呀……” “小狗喜歡主人,這不是很正常嗎?” 她哄裴集說要在家休息幾天,之后會正常上課。她眼睜睜看著裴集走進學校,都快到校門口了又原路折返重重親了她一臉口水,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學校。 年級組還等著他回去寫檢討呢。 竹羽椿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情回到家,客廳里,蘇霏爸爸和她爸正笑著交談著。 “都是小孩小打小鬧,這點事不至于鬧那么嚴重的?!?/br> “孩子們眼里天大的事,其實實際解決起來并不是很棘手” “回來啦?!敝裼鸫怀贮c了點頭,又跟蘇霏爸爸說了句“叔叔好”。 “其實仔細看看,你畫的還是很好的嘛,以后咱們可以換個題材重新開始嘛,別太沮喪啦?!?/br> 竹羽椿面對她爸的安慰扯了扯嘴角,尷尬地點了點頭。 她這會心情一般,沒有和她爸開玩笑的功夫,正要說自己太累了想上樓休息,就見蘇霏和他媽從茶室里走了出來。 “總算回來了,你帶著蘇霏去上樓玩吧。我們大人還有些話要說?!敝裼鸫籱ama攬著她的手,擠眉弄眼地安撫她,讓她別亂發脾氣,竹羽椿也沒搭理她,只是淡淡看了蘇霏一眼。 竹羽椿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有求于人,沒有拒絕的余地。 “好?!?/br> 蘇霏倒是很淡定地跟在她后面,兩個人如同再正常不過的普通同學。 讓蘇霏有些意外的是,竹羽椿帶他去了自己的臥室。 她腳一觸碰到地毯就向前傾倒,啪嗒一下掉進在床上,躺下,閉眼,補覺。 一點都不把蘇霏當外人。 “你要出國了?” “嗯?!?/br> “什么時候?” “我說是今晚飛機,你信不信?”竹羽椿臉埋在被子里,含糊道,“我先飛去榕城再轉機?!彼咧跋朐倏匆淮涡睦磲t生。 其實去哪看病都一樣,她就是想去一個很遠地方,離這越遠越好。 “……今晚?”蘇霏捏了下口袋里的某個硬物,余光中他看見倆個行李箱藏在角落,好像正如竹羽椿所說的那般?!斑@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會為此……你還可以和以前一樣去上學,他們不會拿你怎么樣?!?/br> “謝謝你能這么違心地替我說話?!敝裼鸫粋冗^身,背對著他。 “只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待在這了?!?/br> “我討厭這里的一切,再不走,我會枯萎的?!?/br> “……也包括我?” 竹羽椿閉上眼,輕飄飄地說:“嗯?!币膊幌肟匆娔?。 走吧,走吧,都走吧。 錯過一次,她不想再錯了。 身后的人許久沒再說話,久到竹羽椿快要睡著了,蘇霏才慢慢往后退,替她關上了房門。 “祝你旅行愉快?!?/br> 也祝你高考順利。 竹羽椿在心中默念道。 等房間徹底安靜了,竹羽椿才睜開眼,她渾身飄飄然,沒什么實在感,下一秒要是用打氣筒充氣,仿佛能觸碰到天花板。 “你不是喜歡梵高嗎?我就讓你成為梵高?!敝裼鸫皇殖值度?,將刀口對準陸謝君的耳朵劈下血淋淋的肢體組織,血順著刀劍滴落在他頸窩里,流出一到長河。 這一睡就是一下午,夢醒時熱了一身汗。 竹羽椿mama怪她太不懂規矩了,客人還在,她反倒是先睡著了,竹羽椿爸爸倒是沒怪她,說她睡著是因為最近太累了。 “人家蘇霏來的時候還買了花,現在還放著茶幾上呢,你看人家多有禮貌?!敝裼鸫籱ama感慨道。 竹羽椿停住腳步,她迅速跑下樓,她走路沒有壓踩感,果凍觸感的階梯令她隔幾個臺階就往下跳,要不是她扶著把手,在家也能摔得稀巴爛。 竹羽椿mama還囑咐她別跑那么快,花又不會跑。 竹羽椿大汗淋漓地跑到花面前,她宕機的腦子逐漸恢復正常溫度。 她mama喜歡買成對的花放在家里,每次都是管家用禮賓車拉回來的,那些稀有的花材竹羽椿看膩了也就懶得在意了,她竟絲毫沒有發現蘇霏送的拿捧花與她家近日的花系大不相同。 看來她是真的太久沒回家了。 橙黃色的光打在花瓶上,竹羽椿看著那捧藍紫色的小飛燕,一時間被它那股驚心動魄的美所捕獲。 ——她錯過了一場告白。 竹羽椿撫摸了下水光粼粼的瓶身,腦海中浮現出睡著前蘇霏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他因為身份特殊,短時間內無法出國,所以他才問她,要不要留下來。 如果再讓竹羽椿回答一次,也還是一樣的答案。 竹羽椿說請柏預沅幫忙把她的所有東西打包好,會有專門的人上門來拿。他需要定期向她匯報房子的狀態,如果他高考沒考上985211就要他把這階段所支出的費用雙倍償還。還不上,竹羽椿會親自回國討債,她有的是手段。 她將需要打包的清單列出來截圖發給柏預沅。 柏預沅點開圖片,發現她是發給了一個叫文件傳輸助手的人。 柏預沅沉思了下,他鬼使神差地切換到那個原本登陸在這臺備用機的小小號上。 果不其然,竹羽椿也給文件傳輸助手發過短信。 因為長時間沒上線也可能是因為原主人刪過聊天記錄,導致界面上只剩倆條消息。 ——“柏預沅家長已到校門口” ——“柏預沅已到家” 這樣的對話在二陽期間很常見,大概是嫌打字麻煩,竹羽椿每次都復制粘貼發在班級群。 而這個小小號也在班級群中,馬甲還是“柏預沅表姐133xxxx3399”。 柏預沅還記得此前還鬧過一個笑話。 那天受惡劣天氣影響,所有人第四節課下提前回家。 要求家長到校門口發一下訊息。 “同學們稍安勿躁,家長來了才能走,我現在匯報一下家長們的情況?!?/br> 朱曉芳舉著手機,念著聊天記錄。 “顧彬家長到校門口了?!?/br> “董樾家長到校門口了?!?/br> “陳疆家長到校門口了?!?/br> “……” “蘇霏家長到校門口了?!?/br> “竹羽椿家長到校門口了?!?/br> “柏預沅……已到家?” 朱曉芳提著眼鏡環顧了下全體學生都健在的班級。 臺下笑聲一片。 “柏預沅已到家哈哈哈哈!”沉蘭生趴在桌上笑著看了看還在座位上的柏預沅。 “好了好了!”朱曉芳繼續往下喊,“剛剛說到的同學可以走了,其他人繼續等待?!?/br> 21:45 “還要等多久?”竹羽椿百無聊賴地看著高架橋上堵著的車隊,再這么堵下去,她都要來不及登機了。 “高德地圖說預計還要等二十分鐘?!绷指缎亲炖锖惼の兜拿菲?,打著游戲?!霸趺聪氲馁I凌晨的票,飛這么急,是要躲著誰啊?!?/br> “沒,就是想早點到那休息?!敝裼鸫晦D動著食指上那枚價值六位數的方鉆戒指,戒指的尺寸有些大,她只要一垂手,戒指就會順著她的手關節往下滑。她也正是為了取這個戒指才耽誤了些時間,也碰巧遇上了大堵車。 只可惜戒指收到時太晚,竹羽椿也沒機會送出手。 那她就勉為其難地試戴一下吧。 “下次你遇到裴集,幫我把這枚戒指送給他吧?!敝裼鸫涣疗鸩n的五指給林付星看,林付星睨了笑,忍不住揶揄道:“戒指很好看?!?/br> “就是不知道你為什么買hw的,人家不過是送過你一個手鏈,你就想著和人家求婚???” 竹羽椿懊悔地扶額,啼笑皆非,她扯了下嘴角:“我那是按照我的喜好買的?!?/br> “反正我不送,你想送就回頭寄給他吧?!绷指缎窃具种淖旖浅亮讼聛?,她有些懷疑地瞟了竹羽椿一眼,“你不會……沒告訴他你要出國的事吧?” “有必要說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敝裼鸫粋忍芍?,張開手,在冷光的照射下,手上的青筋脈絡更加清晰,薄薄的血管看上去尤為脆弱,食指上的戒指滾動著跳進無名指上,閃耀奪目。 “你是怕甩不掉他?” “不至于?!迸峒且粋€擰得很清的人,他愛得起放得下,不會糾纏不清。 “我登機前會給他發消息的?!敝裼鸫慌e著手機在擺弄著。 注銷的賬號,永久封鎖的個人空間,叁天可見的朋友圈。竹羽椿把不熟的同學全刪了,反正以后也不會再聯系了。 手機突然彈出一個通話窗口,竹羽椿被嚇得一激靈。 ——是裴集的電話。 竹羽椿的手釘在手機兩側,直到電話被對方掛斷她也沒有任何動作,裴集連著打了叁個她才慢慢吞吞地接通了電話。 “竹羽椿,你騙我。你沒告訴我你會出國?!?/br> 竹羽椿聽著電話那端人的聲音,莫名緊張起來。 “我討厭你?!?/br> 他那如同被春天洗滌過的泠冽的聲線此刻染上了些難以捉摸的生氣,竹羽椿恍然間能聽到他的胸膛在激烈地起伏著,他略顯急促的喘息聲讓竹羽椿的心跳聲也跟著加快了些。 “哈哈,我剛打算給你發消息來著,不說了,我快登機了,等下了飛機……” “mu709,0:20起,飛往馬德里,你說你快登機了,竹羽椿,你是把我當傻逼嗎?” 竹羽椿抿了下唇,心虛地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愿起了效果,突然不堵車了。竹羽椿無聲地朝林付星對口型:讓車開快點—— “你就這么怕我???”裴集見她久久沒說話,冷笑道,“你放心,既然你有意瞞著我,我當然也不會再對你‘死纏爛打’了,恭喜你,你自由了,我不會再像個傻子一樣跟在你后面跑了?!?/br> 竹羽椿屏住呼吸。 “仔細想想,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們何必互相折磨呢。我不稀罕你的喜歡了,你從未對我坦誠過,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只知道騙我哄我,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心里很開心是不是?” “我居然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呵?!迸峒托α寺?,“你巴不得把我甩得遠遠的,對吧?我也不想像個狗皮膏藥粘著你了,反正你也不稀罕?!?/br> 裴集停頓了一下,緩了很久,才繼續說道:“我也不想再見到你了?!?/br> “……”竹羽椿深吸了口氣,明明該松一口氣的,此時也一點開心不起來。 竹羽椿,你怎么又犯賤了,劇情不是如你所愿地發展著嗎?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裴集輕笑了聲,聽著竹羽椿的呼吸聲,他隱藏在痛苦、自責下的恨意再也無法控制,他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竹羽椿的短息如約而至:對不起。 無機質般的眼眸暗了暗,裴集先刪掉了她的聯系方式。 ——都結束了。 凌晨的機場很安靜,林付星陪著她辦好登機牌,但只有竹羽椿一人站在安檢隊伍的最末端,躊躇著,無措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 “我們說好高考完一起去西班牙的,沒想到你先去了?!绷指缎遣嬷?,調侃她?!俺鋈ド⑸⑿囊埠?。那寒假你還回國過生日嗎?無論那天你在哪,我都回去找你的?!?/br> 竹羽椿聽不了這種煽情的話,如鯁在喉般,她緩緩說道:“我不可能在國外待一輩子吧,去完巴薩羅那,我會去一趟新加坡。你放心,等你放假了我肯定會找你玩的?!?/br> “啊呀,這就是一趟再普通不過的旅行,說不定我一個星期后就回來了呢?!敝裼鸫缓退蛉さ?。 “好,祝你旅行愉快?!绷指缎浅辛苏惺?,“下飛機記得給我發短信,別忘了給你媽報個平安?!?/br> “知道啦?!?/br> 竹羽椿看著林付星離開的身影,她轉過頭,調整呼吸,耳邊的腳步聲時重時輕,隊伍窸窸窣窣移動向前,竹羽椿拖著沉重的腳步試著往前挪了一下。 空曠的大廳里,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熟悉又恍如隔世的聲音越來越近,竹羽椿轉過身,看見了裴集略顯狼狽的身影。 他跑到安檢口附近時,竹羽椿仿佛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溫暖、清晰的氣味,她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向他那勁瘦的身線,她沒有認錯,那就是裴集。 “——竹羽椿!” ……回來。 裴集剎停在原地,竹羽椿抖著唇沖出隊伍跑向他面前,她伸手抹去他下頜處的汗水,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裴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竹羽椿剛要張開,就聽見裴集磕磕絆絆但思路清晰的話。 “你……我之前給你送過……朋友之間講究你來我往,所以你也得讓我討回一個吧?!?/br> “也可以把我送你的,還給我。下次我再送你別的,更好的?!?/br> 裴集這輩子哪說過這種話。他送禮物從來不要求別人回禮,給予是他心甘情愿的,別人送不送他,他根本不在乎。 可如今卻要靠這種拙劣的借口來向竹羽椿索求。 他僅存的理智也瀕臨崩潰,竹羽椿顯然也沒想到他會這么說,看著他又羞又惱的表情,心中最后一絲戒備也潰不成軍。 “好……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br> 竹羽椿低著頭,拉著他緊握的手,裴集沉默地張開手。 竹羽椿微微發抖的無名指抵在他的中指上,那枚戒指順滑地從一根手指逃竄到另一根手指前端,這次,戒指完美地契合到手指深處,尺寸剛好合適。 裴集再也忍不住了,在眾目睽睽的人潮中,他摟住她的肩,輕柔地吻了上去。 唇齒分開時,竹羽椿聽他在耳畔說了句,我真的好恨你。 竹羽椿在心道了聲,我知道。 一架飛機從空中劃過,絨布般道天幕劃開了一道口子。 竹羽椿癱軟在座位上,抬手擋住眼睛。 所有的失意與委屈在萬米高空終于得以釋放,她會讓自己記住這種名為挫敗的感覺。 這是她痛苦的18歲。 再次回到這片故土的時候,她將開啟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