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別那么一本正經的?！睂O林笑道，“說白了，和我上學時候泡妞的手法一個路數——廣撒網，多斂魚。多打打電話，遇到談不來的不打緊，直接舍棄掉?；鶖刀嗔?，總歸會撞上互相看對眼的?！?/br>
    “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金融銷售說起來像是高大上的工作，其實需要的專業知識并不多。你懂的金融知識再多，也只是對牛彈琴?？蛻舾韭牪欢?，也沒興趣去聽?！?/br>
    我回想自己的經歷，點頭贊同。

    電梯的門打開了，孫林按住開門鈕，讓我先行。

    “而且，真懂行的人也不會找我們這類人投資，對吧？”

    “所以從公司跳槽了？”

    “對啊，給別人打工，自己終究只能吃殘羹剩飯?！?/br>
    我笑了起來，“實在是了不起的覺悟啊?！?/br>
    我們在負一樓的園區食堂吃飯，菜價比大學時高了一倍不止。

    孫林點的菜相當素——香菇青菜、油炸藕餅與紫菜豆腐湯。

    “最近晚上應酬多，私下里想吃清淡點?！睕]等我問，他就說道。

    我們在角落里落座。他咀嚼幾口藕餅，神神秘秘地開口說道，“你猜我的公司員工有什么招聘要求？”

    “不收大學生？”

    “也沒那么極端啦。但確實沒有任何學歷要求。推銷投資產品的必備知識，其實兩天就可以通過培訓教完，反正只要能就當下經濟、企業運營談上一段，話語里夾雜些“roi”，“抵押率”之類的專業名詞，客戶就會覺得你真的很專業了?！?/br>
    “有道理?！?/br>
    “所以，公司招聘時的唯一要求就是你想賺錢，想賺錢的年輕人才有搏命工作的勁頭?！?/br>
    我心念一動，時機來了：“還記得我們學校那個叫劉北安的？”

    “劉北安？”孫林思索片刻，“哦，那個打架被開除的蠢貨啊，怎么了？”

    我壓抑住心中的不快，繼續說道，“其實，他最近正在找工作。你知道的，沒有拿到大學文憑，找工作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梢缘脑?，能不能讓他來你這試試？”

    孫林放下碗，望著紫菜湯里上下沉浮的豆腐，沉默有頃，“銷售這項工作，說起來簡單，卻不是每個人都足以勝任的?！?/br>
    “明白?！蔽蚁肫鹱约涸阢y行的經歷。對公或對私的銷售崗位上，承受不了銷售指標壓力，想轉業回到柜面拿死工資的人其實不在少數。

    “比起專業技能，個人素質更加重要。畢竟銷售過程就像談戀愛，不會察言觀色的人絕對做不來，明白吧？”

    “明白的?！?/br>
    “那個男人上學時干過的蠢事，你不會都選擇性遺忘了吧？他可不是會察言觀色的人?！?/br>
    “那是老黃歷了?！蔽夷托慕忉尩?，“進入社會后，誰都會改變的?！?/br>
    “哦，也對?！睂O林回應道。

    我們認識不止一兩年了，我一估摸他嘴角笑容的幅度，就知道他并沒有真心相信我的話，于是繼續勸說道；“你也知道，這個社會對沒有文憑的人談不上溫情脈脈——他干過不少底層的工作，早就不是原本那個不知人情世故的妄人了?！?/br>
    “想必如此?！睂O林回答。

    “哦，當然?！蔽衣柫寺柤?，尷尬地笑了笑，“突然提出這種建議，讓你為難了，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招人計劃?！?/br>
    “別這么說。你開口的事，就算真是難題我也得想辦法。何況并不是什么難事?！?/br>
    孫林笑瞇瞇地從窗口取來抽紙和牙簽，分了我一半。

    “說起來，我也有事想拜托你，業務方面的?！?/br>
    “我這樣的小職員又能幫你什么?！痹捯怀隹谖揖秃蠡诓辉摂[出如此口吻，總是如此。

    他微微一笑。由于懶得再把四分之一厘米的笑容退回去，微笑便在嘴角逗留下來。

    “手下人叫我孫總，可我經營的不過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不瞞你說，今年全年的銷售額剛剛過五百萬。和你們銀行這類正規軍當然不能相提并論——你們一個理財經理的銷售額恐怕就超越我們全公司了吧?！?/br>
    “我們只是依托銀行的牌子而已?！?/br>
    “沒錯，依托了牌子?！睂O林一拍大腿，“那才是最重要的東西。知道最近我打算貸款買輛保時捷嗎，某種意義上，那也是牌子的一種?？蛻粢灰娔汩_著豪車，就理所當然地聯想到你的資產實力雄厚?！?/br>
    我點點頭，想象著開保時捷卡宴出沒于高檔酒樓的孫林，但沒什么實感。

    “之前聽你提過，今年的業務指標完成的不錯吧？”

    “托親戚的福，介紹了一兩個大客戶給我。算是提前完成了?！?/br>
    作為新人，我的指標本身也不高就是了。

    “既然對內的指標不愁，有沒有賺點外快的想法？我這有幾款投資產品。提成可是相當不錯的?！?/br>
    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

    “喂喂，私下銷售未經批復的產品，可是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行為。出事了可不只是開除那么簡單?？赡芤魂P進去的?！?/br>
    孫林隔桌拍了拍我的肩，“別那么一本正經的。我只是聊聊可能性。畢竟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br>
    我在腦中試想了一下所謂可能性，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他像是嫌棄我腦子不靈活似的，自顧自笑了起來，“沒讓你一本正經地搞什么代理銷售。我問你，客戶最常問的兩個問題，是不是‘投資安全不安全’和‘有沒有收益更高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