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憐的小家伙?!?/br> “可憐?今天可是它的幸運日?!眲⒈卑舱f,“從此可以告別額外煩惱了?!?/br> “那是你作為人類的想法?!?/br> “向你科普過很多次了,對于貓來講,性欲什么的,只是單純的負擔而已?!?/br> 我重新蓋好黑布,避開與他的又一次爭辯,畢竟嫌麻煩。 去年圣誕節至今,劉北安一直致力于開展他的nfnk活動,并堅持把我與蘇喻姐妹作為團隊的一份子叫上。按他的說法,捐款是大家一起募集來的,就要一起負責到底。 負責到底的方法,就是一起確保捐款用于貫徹活動宗旨,換而言之,用于控制野貓的種群數量。 三個月來,共有七只野貓被我們的紅rou罐頭所吸引,關入鐵籠。以種類劃分,多半都是短毛土貓。褐紋貓和黑貓居多。它們被送進手術室,做了絕育手術——永久失去身上某一重要器官。 作為一只貓,它們真能意識到手術前后自身的變化嗎?據我觀察,它們好像全然不在意這一點。即使被騙,也從不記仇。大部分還與我們異常親密,甚至有幾分家貓的樣子了。 好吃好喝的飼養一周(劉北安把它們關入籠子,暗中養在宿舍里),傷口愈合后,貓們被重新放歸城市。對于這一段收養經歷如何評價,我不得而知。 假以時日,它們是否會發現自身的缺損,視之為畢生恥辱,提醒后代要遠離人類呢? 對了,也不會再有后代,無所謂了。 因為是周末,帶寵物問診的人有不少。劉北安無師自通地充當了接待員的角色,幫忙預約看診時間,留下聯系方式。我對于他這種熱心腸多少有些佩服。 日色微微偏西,一個中年男子闖入診所。他胡子拉碴的,衣服上有好幾塊明顯油膩污漬,衣袖沾有白色的毛線,儼然文明城市評比的整頓死角。 他四下張望一遍,“張醫生今天不在?” “在里面手術?!?/br> 男子哦了一聲,也在候診區坐下。 他找的張醫生,就是這家店唯一的醫生兼店長。 半年前,劉北安手握募集到手的萬元巨款,躊躇滿志地想要清除學校附近的所有公貓睪丸,卻很快被醫院開出的絕育手術費用嚇倒。他只得踏遍方圓十里的寵物醫院,低聲下氣地詢問批量閹貓有沒有優惠。只有這家的店長在驚訝過后笑著給予了答復: “可以啊,五只八折,十只五折?!?/br> “不能再便宜點?” “等你真找來那么多貓再說吧?!蹦菚r店長如此回答道。 “事到如今,數量已經達標了。要不要再還價看看?”劉北安問我。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注意力卻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眼前的中年男子身上。乍一看他的行為舉止無異于常人,其實卻蘊含有不少古怪之處。 一般人只有在寵物生病的時候才來寵物醫院,就像醫院門診大廳通常只有病人和陪同的家屬一樣——但男子并沒有攜帶任何寵物。 如果他是偶然路過,突然發現這里有家寵物醫院,想為家里的寵物咨詢病情,沒有帶上得病的寵物。倒也說得通。但他進門就找張醫生,明顯是有備而來的。 “咪唔……” 劉北安身邊的鐵籠里模糊傳出了一聲貓叫,男子猛地轉過頭。在黑布的遮蓋下,他沒發現貓的蹤跡,很快便失去了興趣,重新望向房間的一角。 我順著他的目光觀察。視線的落點是一處照片墻,又名“尋貓角”。之前聽店長說過,貓這種東西不認家,很容易走丟。他在店里做了一個公益性質的照片墻,附近丟失寵物的人(丟貓的占絕大多數)都可以把寵物照片貼在那里,廣而告之,請其他人幫忙尋找。 據說效果不錯,會來寵物醫院的人本身就是養寵物的,比一般人更留意野外遇到的貓狗。一般人恐怕連路上的貓狗的種類都分不清,更別說能根據照片認出樣子。 “喵嗚……”貓叫聲再度響起。 劉北安掀開鐵籠上的黑布,將手指伸入柵欄縫隙,觸碰一根根骨骼突出明顯的貓脊背。雖然身處睡夢中,瘦弱的黑貓還是微微打冷顫,明顯有所抵觸。 “這家伙挺怕人的?!?/br> “貓不都這樣?!?/br> “這家伙格外怕人,你都不知道我為了抓它費了多少勁?!眲⒈卑察乓频恼f道,“都吃下安眠藥了還抓人?!?/br> 男子直愣愣地盯著我們。我意識到不對勁,趕緊用眼神示意劉北安不要繼續說了。但他好像完全沒理解我的意思。 “一般的貓只要給食物,多少會靠近。膽子小點的多給幾次也就不怕了。只有這只特別難搞,就算給吃的也絕不讓人靠近。我后來沒辦法,找獸醫搞了點動物用安眠藥,摻在食物里,遠遠看它吃了……” 對面的男子騰地站起來,“這只貓是你們捉來的?” “是啊?!眲⒈卑埠翢o警惕心地回答。 糟了,我心想。 “你們憑什么這么做?”男子吼道。 “你知道貓在野外會造成多少危害嗎……”劉北安不甘示弱,大嗓門的回應。 男子的臉漲得通紅,眼看事態不對,我趕忙介入調停。 “別誤會,這是一只野貓?!?/br> 劉北安依然在絮絮叨叨有關“nfnk(不領養不投喂)”的事,男子可能根本沒聽到我在說什么,他動手揪住劉北安的領子,一把提了起來。劉北安半懸在空中,雙腳亂蹬。儼然動作片一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