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火葬場文里的深情竹馬 第24節
正好出了鬼屋前面就是個靶場,裴謹修轉移話題道:“別想了,去射箭?!?/br> 解決負面情緒的最好辦法就是專注在別的事上,射箭是個很好的選擇。 站立,搭箭,開弓,壞心情仿佛也隨著銳利的箭矢破風而去了。 又一次射中十環后,池緒眉眼舒展,心情明顯有所好轉。 快到中午了,大家商定了半天,最終決定去吃海鮮自助。 霍凌宇不喜歡被服務生圍著吃飯,于是把人通通打發走自己動手。 裴謹修則正好相反,他最討厭剝帶殼的東西。 但今天畢竟是霍凌宇的主場,裴謹修客隨主便。 況且,就算不吃那些帶殼的,也有火腿、生蠔、鰻魚等可供選擇。 一盤鰲蝦已經吃完了,池緒見裴謹修從始至終一個都沒吃,湊到裴謹修耳旁小聲問:“你不吃嗎?” 裴謹修搖了搖,言簡意賅道:“懶得剝?!?/br> 池緒一副“你早說嘛”的表情,三下五除二剝好了一只鰲蝦,放到了裴謹修碗里,主動請纓:“那以后我幫你剝?!?/br> 鰲蝦口感清甜,糯嘰嘰的,確實很好吃,池緒的話卻裴謹修無端地想起了前世在飯局上,一個富二代吐槽新交的戀人嬌氣,帶殼的東西一律得他親手剝好才肯吃,要不是還沒真的“搞到手”,他才不干呢。 許多人都渴望找到個能真心疼自己寵自己的對象,企圖用各種瑣事去佐證感情,但恰恰是這種反復試探暴露了內心潛在的不安。 人是錯的,再怎么試探都是錯的。 裴謹修回過神后,碗里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按住池緒仍試圖往他碗里堆食物的手:“那多累,以后有在家可以雇人剝,在外請服務生剝,不用你剝一輩子?!?/br> 裴謹修還省略了一句,如果既雇不起人,也沒有服務生,與其讓池緒一直幫他,他更愿意親自動手。 池緒朦朦朧朧地從這句話里品出了“關切”的味道。雖然剝蝦在他看來只是件順手的事,他并不覺得累,但也沒到上趕著搶活干的地步。 因此他眼睛一彎,點了點頭:“你說得對?!?/br> 這頓自助吃了兩個小時,吃得幾個小孩都肚子圓滾滾的,在游樂場里散步消食。 午后陽光正好,落在人身上暖洋洋,卻并不過分熾熱。 足下綠草如茵,軟綿綿的,霍凌宇不知道說了什么惹師甜甜生氣,被師甜甜拎著包追著揍。 直到遲千楓和蘇欲雪拿來了些風箏,兩個人才暫時停戰,各自領了一個風箏去玩。 池緒拿了一個蝴蝶的,又替裴謹修拿了一個小鳥的。 惠風和暢,裴謹修手一揚,略微跑動了兩步,風箏就扶搖直上,迎風舒展。 不一會兒,池緒的風箏也放了起來,兩只風箏越飛越高,穿過云層,裴謹修目光逐漸悠遠,低聲念:“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br> 池緒雖然聽不懂,但也是背過唐詩宋詞三百首的人,知道裴謹修剛才念的是詞。 他有些仰慕地問道:“什么意思呀?!?/br> 裴謹修簡單解釋道:“希望以后能向風箏一樣,越飛越高?!?/br> 沒有線就更好了,當一只真正的鳥、一只鷹、一只大鵬,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地之間。 池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稱贊道:“你懂的真多呀?!?/br> 裴謹修笑了笑,沒再說話。 放完風箏,接下來就是游湖泛舟, 上次在森林公園里,池緒雖然被韓辰卓嚇到了,但很快就恢復好了,也沒留下后遺癥,現在坐在船上,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水玩。 坐船劃到對岸后,就來到了整個游樂場里最有名的過山車,縱覽云霄。 師甜甜和徐怡都不想玩,選擇了另一邊更溫和的摩天輪,池緒望著高聳入云的軌道,又想玩,潛意識里又有點害怕。 猶豫間,霍凌宇攬住他的肩膀就往里走:“你可不能跑,你得陪我!” 池緒性格溫軟,十分有義氣,對于不涉及原則的事情,通常朋友說什么就是什么。 霍凌宇一句話,他就拋下所有顧慮,準備上過山車了。 但池緒和霍凌宇剛邁出兩步,就被裴謹修叫住了。 他伸手,把池緒拽到了一旁,神色淡淡卻又不容拒絕道:“他恐高,還是我陪你去?!?/br> 裴謹修是不恐高的,也不知道恐高的人坐過山車是什么感覺,但他記得《豪門之抵死纏綿》里的描述:坐在過山車上,五臟六腑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肆意揉捏一樣難受發緊,頭暈目眩,手腳酸軟,失重感仿佛堵在喉嚨口,蜷縮住身體也無法緩解不適,好像快要死了。 像他飛機失事時的感受。 現在才下午三點,后面還有很多活動,勉強坐完過山車,池緒身體會很難受。 裴謹修不想再像上次去洛津森林公園那樣,讓池緒這次的游樂園之旅也充滿遺憾。 池緒不大會拒絕人,但既然裴謹修已經給他了一個臺階下,池緒也歉意地對霍凌宇笑了笑道:“抱歉啦?!?/br> 他今天去了次鬼屋后就已經開始后悔了,尤其在此之前,裴謹修提醒過他很多次。 鬼屋里他還可以靠裴謹修,可這全長上千米的過山車,無論多難受,只要上去了就得堅持坐完。 霍凌宇有些遺憾,但還是善解人意道:“恐高啊,那好吧?!?/br> 裴謹修就站在那里,分明很近,卻又讓人覺得很遠,清清冷冷的,霍凌宇潛意識里不太敢和裴謹修勾肩搭背,因此揚了揚下巴問:“咱們走?” 裴謹修點了點頭,正巧那邊蘇欲雪也恐高,他和池緒作伴,去另一邊坐旋轉木馬了。 上坡、下坡、轉彎、俯沖…… 下過山車后,霍凌宇嗓子都喊啞了,扶著樹干想吐。裴謹修和遲千楓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如出一轍的平靜淡定,只是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 之后的后半程里,霍凌宇果然沒有之前那么精力充沛,說難受倒也不是很難受,只是總感覺有些反胃,胸里堵著一團氣,想吐又吐不出來。 盡管如此,霍凌宇也堅持到了晚上八點看完煙花秀后才散場。 大家揮手告別,各回各家。 走了一整天路,池緒已經累到眼睛都睜不開了,腦袋歪在車窗邊睡得正香。 裴謹修本來還擔心他晚上怕鬼不敢睡,又要可憐汪汪地纏著自己陪他。 這次他還會果斷拒絕嗎? 裴謹修心想,他之前是很討厭和人距離過近,但或者是習慣使然,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潛移默化的影響??傊?,他已經不抗拒池緒了。 回家之后已經快九點了,池緒暈暈乎乎地洗完澡刷完牙后就睡下了。 裴謹修睡得稍遲了些,一直等到池晚宜從池緒臥室里出來。 已經快十點了,睡前外面隱約有些打雷,裴謹修看了一眼天氣預報,國慶七天假期,之后的六天都在下雨。 等他洗漱完準備睡覺時,外面果然下起了大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裴謹修很快就睡著了。 夢里是白天那個鬼屋,但又不完全是。 裴謹修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前世裴泠生病后住的那家醫院,連vip病房里的綠植都如出一轍。 只不過在陰森詭異的環境之下,曾經青翠鮮活的綠植也腐爛枯萎,積滿塵埃。 厚重的窗簾緊閉,昏暗陰沉的病床上,正綁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 裴謹修向前走去,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裴謹修不是第一次夢到裴泠。 事實上在失去母親的前幾年里,他夢境的內容幾乎全都關于裴泠。 要么重復裴泠死前的那一幕,要么是裴泠沒死,又回來陪他了。 總之,夢里多歡愉,夢醒之后就有多孤獨痛苦。 因此在看見裴泠的剎那間,裴謹修就知道,他又做夢了。 環境詭異,裴泠也十分詭異。 這個夢境延續了鬼屋的背景,裴泠被開腸破肚,內臟器官流了一地,躺在黏稠到泛黑的血液之中。 床上的裴泠神情凄厲,四肢不正常地扭曲著,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聲。 盡管知道是夢,裴謹修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臟尖銳地痛了一下。 他眼中浮現出痛苦,沒有猶豫,上前把纏住裴泠的繩索解開,將瘦弱的母親攬入懷中。 而下一秒,裴謹修眼睜睜地看著裴泠手穿過他的胸,掏出他的心臟,雙眼猩紅,神色猙獰道:“去死!去死??!你們都該去死?。?!死?。?!” 一團黑霧升起,足下的地四分五裂,仿佛從高空中墜落般,裴謹修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睜眼的一剎那,朦朧中看到自己床頭好像站個人。 淡定如裴謹修也被嚇了一跳,喊了一聲:“誰?!” 問完,沒等回答,裴謹修就坐了起來,啪的一聲打開了床頭燈。 池緒穿著嫩黃色的小狗睡衣,抱著小狗玩偶,一向柔順的頭發睡得亂七八糟的。 柔和的燈光下,裴謹修仔細一看,才發現池緒緊緊咬著牙,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一顆顆滾落,眼睛紅通通的,哭得滿臉都是淚。 見裴謹修醒了,池緒終于敢哭出聲,他上下抽泣著,可憐兮兮地嗚咽道:“我……我半夜醒了……我害怕……” “……”裴謹修徹底無語了,他掀開被子的一角,對池緒道,“上來吧?!?/br> 裴謹修的被子和床都夠大,睡兩個六歲小孩綽綽有余。 池緒躺在床上,或許是之前忍得太久了,現在還止不住地抽泣著。 裴謹修遞給他紙巾讓他擦了擦眼淚,問道:“等了多久?” 池緒小聲說:“沒多久?!?/br> 裴謹修又問:“那要是我一直不醒呢,你要看著我到天亮?” 這句話把池緒問住了,他縮在被子里,猶猶豫豫道:“那我去找小乖?” “……”出息。 開燈看到池緒的那一瞬間,裴謹修才驟然間想起,他原本也有這樣一段時間的,日日噩夢,總是在半夜驚醒,每天都得開著燈睡覺。 只不過后來年歲漸長,這些丟人的事都被他刻意遺忘,現在陪池緒重新經歷一遭,才逐漸喚醒那些塵封的記憶。 恐懼和害怕,裴謹修再清楚不過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