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好柔弱啊/佞臣似朵嬌花 第44節
李無廷看了他一眼, 又垂眸抿了口茶,“嗯?!?/br> 他沒說話,寧如深便尋著話問, “聽說陛下憋得慌?” 話落,茶盞在茶托上嗒地磕了聲。 《珽海浮沉錄》的片段驟然躍入李無廷的腦海:『……珽君壓著寧郎, 紅著眼悶聲:我憋得慌?!?/br> “……” 李無廷深吸一口氣,青筋一跳。 寧如深探頭, “陛下?” 他一身緋紅在這片粹白梨芳間晃得惹眼, 探頭間伸長一截纖白的脖頸。 李無廷看得更為頭疼, “在那兒瞎晃什么, 到朕后面去站著?!?/br> 寧如深, “……” 他挪挪攢攢地站到了李無廷身后。 果然是憋得慌,心都不靜了。 他站在后面,朝德全投去一道詢問的眼神,德全嫻熟而靈活地用眉眼回道: 咱家也不清楚,昨晚就這樣了,應該不是寧大人的問題。 寧如深:難道是德公公的問題? 德全瞪眼:胡說!咱家可是最知心的~ 兩人正目光交流、眼神碰撞、靈魂溝通……突然聽李無廷聲線清泠,“在亂瞟什么?!?/br> 德全趕忙磕頭,“陛下恕罪!” 石桌邊靜了幾息。 直到德全額角冒出涔涔冷汗,才聽頭頂落下一聲,“罷了,起來?!?/br> “謝陛下!”德全感激涕零地起來。 只見跟前的圣上神色已恢復如常,一如往常那般淡然穩重。 他立馬垂首立在一旁。 · 圣上心情不佳,連最會看眼色奉承人的德全公公都沒說話,周圍宮人更沒一人敢出聲。 寧如深站在后面,也不當出頭鳥。 此刻春光正好,又到了梨花謝落的時節。細風一拂,頭頂的花瓣便吹灑滿庭,落在地面堆積如雪。 他揣著袖子,悠悠賞起景來。 庭中春華紛紛,時光靜好。 就這么過了一會兒,垂首的德全悄悄動了動脖子,朝圣上那頭覷了一眼。 一眼望去,卻正看見立在圣上背后的寧如深。他身后有一棵繁盛的玉梨樹,謝落的梨花簌簌落下。 側顏明凈,烏發緋衣如畫中人。 德全驟然想起之前看人懷抱盛放的梨枝,當時驚為天人。沒想到凋零的梨花綴滿肩頭也是另一番驚艷。 是和從前截然不同的蓬勃生動。 德全驚嘆完,又暗自恨恨: 可惜啊…寧大人怎么就站在圣上后面,都沒讓人瞧見這副美景! 正想著,石桌前的李無廷忽然起身。 “回御書房?!?/br> “是,陛下?!钡氯?。 李無廷說完轉向寧如深,“你……”他目光落去,話頭倏地一頓。 寧如深抬眼看來,“嗯?” 動作間,額前的一枚粹白花瓣正飄下來,在他鼻尖落了一下。 《珽海浮沉錄》的片段再次躍入李無廷腦中:『……珽君低頭舔去寧郎鼻尖的糖霜:好甜?!?/br> 李無廷,“……” 他又深吸了口氣,捏住眉心:有毒。 寧如深看他愁眉不展,想了想出聲,“陛下是在為早朝的事發愁?” 李無廷松手看來,“朕愁什么?!?/br> “今日早朝,軒王又被彈劾了?!?/br> 寧如深頓了下,試探道,“臣斗膽,總覺得是大理寺卿在牽頭,其余人等一呼百應……陛下覺得呢?” 李無廷冷笑一聲,“朕覺得他活該?!?/br> 寧如深,“……” 怎么回事,軒王把人惹到了? 李無廷語氣又平靜下來,“寧卿都能看出的門道,有些人卻自以為不顯。真當朕是好愚弄的?!?/br> 寧如深:……等等,什么叫“他都能看出的門道”。他是衡量有無腦子的臨界點? “罷了,回御書房?!崩顭o廷說。 寧如深大度地不去計較,“是,陛下?!?/br> 他一跟上前,落在他發間的梨花便簌簌落了兩片,要掉不掉地兜在他襟口。 李無廷指尖細微一動,沉下口氣。 “你回吧,今日不用當值?!?/br> “?”寧如深合計,“那正好,臣下了值去趟軒王府?!?/br> 李無廷身形驀地一頓,沉靜的眼底波瀾微起,“……去軒王府做什么?” 寧如深說,“就是去坐坐?!?/br> 這兩天李應棠出不了府,就頻頻讓錦衣衛傳信,叫他去府里坐坐,說自己要枯竭了。 他心說你枯竭了你喝水啊。 他是營養液嗎? 李無廷默然了幾息,忽然問,“你是跟軒王聊了些…”話音止住,似想到軒王的精神狀態,他改口問,“你上次見他,他正常嗎?” 寧如深回想,“精神抖擻,不知所云?!?/br> “……” 李無廷心累蹙眉,“你以后少同他說話。今日也別去軒王府了?!?/br> “怎么了?” “今晚讓錦衣衛抄王府,把事情盡快了了?!?/br> 寧如深:?? 李無廷目光落向遠處,“替軒王清理門戶,還有那些藏污納垢的東西?!?/br> · 李無廷都這么說了,寧如深便沒再去王府。 但他又十分好奇那盛況,就派出拾一去替他湊熱鬧。 等到晚上,拾一回來復命了: “……抓了好些人,有王府的賬房先生,還有幾名下人。王爺任錦衣衛去抄,一點也不在意?!?/br> 寧如深贊嘆,“果然心大?!?/br> 拾一又說,“喔,只是快抄完時,軒王突然奔了出來,在王府門口和錦衣衛搶一沓紙,嘴里喊著‘本王的寶——’!” 他學得太凄厲。 寧如深閉眼塞了下耳朵,“……什么紙?” 難道是前朝墨寶,還是錢莊賬簿? “沒看到。尹指揮…”拾一漏嘴,懊惱改口道,“他們錦衣衛的首領沒搭理,鐵面無私地把那沓紙抱走了?!?/br> 寧如深:…… 好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他們錦衣衛”。 他揮揮手驅散拾一,“你休息吧?!?/br> 拾一退下了,寧如深躺在椅子上輕輕晃著: 看這情形,多半是王府出了家賊,拿了軒王的玉招搖撞騙。 但幾個下人哪兒來的膽量和能耐? 想到李無廷的按兵不動,穩如老狗,他總覺得又有人要被收拾。 … 當晚抄了王府,第二天就結了案。 供詞物證俱全,牽扯出上下數十官員。 翌日早朝時,寧如深站在文官隊列里,看殿上哀嚎痛哭地跪倒了一片。 為首的大理寺卿頭都要磕破了,“陛下,陛下明鑒!是臣查案不力,絕無構陷軒王殿下的意思!” 龍座之上,李無廷冷眼靜聽。 假題案風波背后又浮出先太子黨的手筆。雖然先太子早已不在,但舊黨和新帝之間的利益沖突依舊激烈,這次竟將手伸向了軒王府。 就連查案的大理寺卿也被收買,證據確鑿,不容他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