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69節
謝慕林嗤笑:“既然不會發生,你慌什么?你攔著我啰嗦什么?” 謝映容噎了一下,有些訕訕地。她這不是擔心有萬一么?萬一父親謝璞實在惱恨她的所作所為,她又沒能及時謀取寧國侯府的親事來自保,即使事情沒傳出去,父親也要把自己逐出家門,那怎么辦?沒了這個高官之女的身份,她要如何為自己算計一樁好姻緣? 謝慕林看著她目光閃爍的模樣,冷笑著說:“你倒是對薛四姑娘挺有信心的,但她對你能有多少信心呢?你們統共也沒來往過幾回,能有多深的交情?薛四姑娘父母雙亡,在薛家也不是事事順意。薛家人眼饞她那份龐大的家產不知多久了,一旦她向薛家開口求助,你信不信,那份家產轉眼就不再是她的了? “沒了那份家財,她也不過是個尋常孤女,還怎么為自己打算以后?她會去算計左思云,都是應你所請,否則她跟左思云能有什么仇怨?為了幫你,她惹上了麻煩,說不定還要連財產都要失去。你覺得自己在她心目中能有多大的份量,到這個地步,她還能對你不生半點怨恨?!” 一旦薛四姑娘對謝映容生出了怨恨,根本不必暴露自己什么,只需要匿名給左家又或是寧國侯府遞個信兒,指這次左思云遇險,是謝映容在搞鬼,目的就是為了搶奪程篤這門婚事…… 謝映容滿面驚恐地看著謝慕林,后者卻只是翹了翹嘴角,便走了出去。 第556章 不安 謝映容老實了許多。 不,與其說她老實了,倒不如說,她變得有些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她似乎終于認識到了,薛四姑娘也有可能會對她不大友善,與她有反目成仇的可能。她忽然想到,自己固然是重活了一輩子,牢牢記得薛四姑娘上輩子對她的恩情,可薛四姑娘本人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最多只記得自己曾經救過她一命??擅巯灺牭降难已绢^私下議論若不是假的話,就證明薛四姑娘身邊的人全都沒把自己的救命之恩當一回事。薛四姑娘耳邊充斥著這種薄情薄義的言論,真的不會受影響么? 上輩子謝映容身份低微,境況可憐,薛四姑娘卻事事順意,嫁人后也是夫妻美滿。在蕭瑞被三皇子害死之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她愿意垂憐一個小小的妾室,乃是她的善心。 但是這輩子,薛四姑娘與謝映容同是官家千金,家中長輩沒什么交情,相互間也沒多少往來,兩人的關系能跟上輩子一樣么? 謝映容惴惴不安,又想到自己確實給薛四姑娘添了麻煩,有違自己本來想要報答她的本意。她這輩子還是盼著能跟薛四姑娘交好的,若能成為比上輩子關系更密切的至交好友,那就更好了! 薛四姑娘日后嫁進了柱國將軍府,跟三皇子沾親帶故的,這輩子不嫁給蕭瑞,又免去了守寡的不幸,日后定會成為京中有數的貴婦人。跟這樣的貴婦人交好,謝映容覺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一般起來。她還盼著到時候,自己能憑著跟薛四姑娘的交情,在寧國侯府中力壓寧國侯夫人與程王氏等一眾二房女眷,奪得中饋大權,助力程篤獲得更多的權勢與榮耀呢! 謝映容苦思了一晚上,次日再度求見謝慕林,提出了一個請求。 “你想要見薛四姑娘?”謝慕林翻了個白眼,“行啊,今晚早點睡吧,夢里什么都有?!?/br> 謝映容有些惱怒,只是想到自己還有求于人,方才繼續忍氣吞聲:“二jiejie,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想好生給她賠個不是。雖然我也沒料到報恩寺里會發生那樣的事,但總歸是我替她出的主意,知道她有可能會招來禍患,怎么也要道一聲歉的。再者,要如何掃尾,不讓任何人查到我們頭上來,我也需要好好跟薛四姑娘商量一下!” 謝慕林仍舊斷然拒絕:“你倆本來就沒什么交情,忽然間見面,叫人知道了,不是惹人生疑嗎?之前她載你去西天寺,還可以說是偶然遇見,順手幫個忙。你進不去報恩寺,報她的名字,也可以解釋成是你有心攀附。但如今事情都過去了,你們還見面,這不合理。真需要掃尾的話,人家薛四姑娘自有可商量的心腹,用不著你去出餿主意?!?/br> 謝映容聽得急了:“我出的怎么就是餿主意了?!我明明是幫上了大忙的!只不過薛四姑娘運氣不好,叫四皇子壞了事罷了。四皇子就是個奶娃娃,到處亂走,惹事生非,誰還能跟他計較?!可薛四姑娘確確實實是在太后面前露了臉的,只要太后事后想起她來,她便不算是白費了心思!我要去跟她商量事兒,只是想讓她別生我的氣!” 她揪著謝慕林的袖子道:“好jiejie,你就答應了我吧!我敢保證,絕不會連累家里的!你放心,我跟薛四姑娘提左思云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明著叫她去綁人,只是說有那么一個偏殿,地段合適,定能叫太后見著的,只是可惜有個人常到那里去,怕會礙著她罷了。 “說要綁人的是薛四姑娘自個兒,我可一句話都沒提。就算官府真的查到我頭上,我也有理由推托。只不過真的到了那一步,就要把薛四姑娘得罪狠了。我心里實在不愿意得罪她,還想繼續跟她長長久久地交好下去。他們薛家如今出了個太子妃,倘若愿與我們謝家交好,好歹將來曹家得勢時,不至于對我們謝家趕盡殺絕呀!” 謝慕林嗤笑,心道你不是知道太子早晚要倒臺的嗎?還勸薛四姑娘離他遠著些呢,如今倒又要攀附起他來。 她不為所動:“拉倒吧,我們家還有大哥大姐,還有永寧長公主與燕王殿下,哪個不比薛四姑娘有份量?你說得好象太子妃跟薛四姑娘真是好姐妹似的,真把人當傻瓜了?!?/br> 謝慕林堅決不許謝映容出去,還告誡她說:“你別小看了大理寺卿左大人,爹爹的案子,若不是他明察秋毫,還不能昭雪呢。薛四姑娘的手段,能超過平南伯府與王家姐弟,再添一個寧國侯府嗎?對付老狐貍,左大人都不怵,你們兩個小姑娘又算什么?他未必查不到薛四姑娘頭上,就算你能撇清又如何?入不了罪,還誅不了心嗎?你恩將仇報去算計恩人的侄女兒,就已經夠過分的了,別在這時候還繼續添亂!” 謝映容只得怏怏地閉了嘴,但還是對此事牽腸掛肚的,改了口風,苦苦哀求謝慕林幫著打聽薛四姑娘的近況,還有左思云被囚案的調查進展。 這個要求倒不算過分。就算她不提,謝慕林與謝顯之也對這兩件事頗為關心,有意設法去打聽。 左思云的案子,進展緩慢。報恩寺里的僧人告訴謝顯之,他們全寺的大小僧人都已經去見過左小姐的丫環,確認了他們當中并沒有當日哄騙她們主仆進小屋的那個小沙彌。于是大理寺那邊的差役,就開始與馬二公子手下的人合力,到報恩寺的幾個出入口打聽當日都有些什么類似的人進出過報恩寺了。 當日進寺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一般庶民都被擋在山門之外,倒是給查案提供了不少便利。眼下他們已經確認,那小沙彌絕不是哪家的權貴子弟,又或是有頭有臉的書僮小廝,只能往粗使仆從那邊懷疑了。只不過當日進寺的達官貴人多,事后又都走了大半,誰也說不清各家都帶了些什么人入寺,唯有慢慢去打聽了。這是個水磨工程,馬二公子興趣缺缺,只有大理寺的人還算用心。但由于左思云本人并沒有受到傷害,事情看起來更象是惡作劇,所以查案的人并不是很積極。 至于薛四姑娘那一頭,目前看起來還算平靜。她仍舊繼續每日出入報恩寺,為亡故的父母與外祖父母祈福,據說已經得到了薛家長輩的首肯了。她每日也會去旁聽祝圣法會,聽方丈與寺中高僧們說法論禪,看起來很是虔誠。永寧長公主對她還挺欣賞的,跟她說過幾句話,但暫時還沒打算到太后面前去夸她。 另外,薛四姑娘還跟左思云小姐交起朋友來了。她倆都失去了至親,似乎還挺有共同語言的,沒過幾日,便已是形影不離的好友,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薛四姑娘與謝映容這一對所謂的好友那種塑料感。 第557章 閨蜜 謝映容聽說薛四姑娘與左思云成了好朋友,第一個反應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左思云算哪根蔥?!薛四姑娘怎會對她另眼相看?!”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這是薛四姑娘在提防姓左的,想就近知道左家查那件事查得怎么樣了,需要的時候,還能及時掐斷線索!” 謝慕林看著她道:“這不是挺明白的嗎?怎么一到自己的事情上,就總是昏了頭呢?” 謝映容不耐地瞥了謝慕林一眼,心想自己每次做的決定,都是極有遠見的,依據上輩子的經歷,為自己掙出來的一條青云路,只不過是運氣不佳,又總有人來添亂,才會一再行事不順罷了。她也沒有失敗,僅僅是沒有預想的那么成功,怎會是昏了頭呢?沒有活過兩輩子的謝映真,半點眼光都沒有,還好意思來奚落她,真真是夏蟲不可以語冰! 實際上活過兩輩子還穿越了的謝慕林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不以為然,也覺得挺不耐煩的。 謝映容估計是成年后重生的,思想、見識都固化了,認定自己做的事都是正確的,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勸。謝慕林勸了幾日,見她油鹽不盡,也沒了耐心。反正她已經給湖陰老家去了信,只等文氏與宗房的長輩們下了決定,等他們兄妹回到謝家角,對謝映容的處置就下來了。遠在北平的謝璞也不會有什么意見。謝映容搞出來這么多事,謝家不可能繼續讓她逍遙自在地去嫁人的,更別說是去攀附寧國侯府了。 寧國侯府近日一直比較低調,外頭的人只聽說他家嫡長孫程篤的病情有所好轉,旁的就不清楚了。程寶釧估計也是在避風頭,因此多日不曾出現在人前,也沒跟別家閨秀有什么往來。寧國侯眼下似乎并沒有跟左家中止議親的打算,在外頭遇見大理寺卿左肇知時,每次都是客客氣氣的,而遇到左御史,則不是客氣而是親熱了。兩人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出人意料地意氣相投,御史臺那邊,都開始有人議論,覺得一位御史跟勛貴來往過密,不是什么好事,勸左御史莫要自誤了。 左御史對此是什么態度,不可而知,但他的獨生愛女左思云在報恩寺中為亡母祈福,卻得了太后與永寧長公主的欣賞。在法會進行到第五天時,她就被太后召進宮中,半日后出宮,她手上就多了兩個錦匣,據說太后還很喜歡她的字,她已經說了要為太后抄經百卷,作為今年太后壽辰的賀禮呢。 左思云近日也算是京城閨秀圈中的c位了,傳聞中與她做了好友的薛四姑娘,自然也不甘落后。 薛四姑娘一直留在報恩寺周邊,每天堅持去法會上露臉,也會抄佛經敬獻佛錢,為去世的親人祈福。據說她把自己的血和到墨汁中,抄了血經,還讓永寧長公主知道了。長公主感嘆她的孝心,勸她莫要太過損傷自己的身體,那只會讓九泉之下的親人擔心。只是薛四姑娘堅持要用這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孝道,永寧長公主也不好多勸。 法會進行到第六日,三皇子奉了太后與母妃蕭貴妃之命,再度來到報恩寺,為那位早夭的姑母上香祈福,順便看看法會進行得怎么樣了。他非常湊巧地看到了薛四姑娘供奉到佛前的血經,問了薛四姑娘要怎么做,似乎也有仿效的意思。薛四姑娘非常仔細地告訴了他,但同時也勸他不要損傷身體,讓長輩擔心。 雖有僧人與隨從相伴,但三皇子與薛四姑娘在佛前談話,談了足足一個時辰。 三皇子回宮后,把此事向太后提起,太后記起了曾在報恩寺里見過的小姑娘,非常感慨,也把薛四姑娘給召進宮去說話了。 于是,在左思云小姐進宮的隔天,薛四姑娘也得到了進宮晉見太后的殊榮。她同樣得到了太后的夸獎與賞賜,還發愿說要為太后抄經千卷,為太后祈福。她沒提這是不是給太后的生辰賀禮,反正這數量比左思云要多出九倍,不少人都覺得,她比左思云更有孝心、更加忠心,也更勤勉了。 只有柱國將軍府的夫人對薛四姑娘的作為有些不以為然,她曾在交好的誥命面前諷刺,說薛家的小姑娘心機未免太深了些,覺得有利可圖,便刻意交好別家女兒,等踩著人家上了位,就翻臉不認人了,這種心思不正的姑娘,她可不敢給兒子娶回來做媳婦。 當然了,與蕭夫人有同感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數人還是會順著太后與永寧長公主的口風,給未來太子妃的meimei一點面子,夸薛四姑娘是個純孝善良的好姑娘的。薛家人也沒有去反駁蕭家什么,他家女眷遇到了蕭夫人與蕭小姐,似乎還有些訕訕的意思,說話都少上幾分底氣,叫人好奇薛家為何會是這樣的態度。 不管外頭有什么閑言碎語,反正后來大家就沒聽說過薛四姑娘的其他傳聞了,因為她回到了自己家中,閉門抄經,連薛家其他人都不敢去打擾她對太后娘娘的孝心。 左思云小姐也同樣沒有了消息,因為她同樣也要閉門抄經。 為了抄經的緣故,這兩位剛剛結成閨中蜜友的千金小姐,似乎就此中斷了往來。左家再也沒派人去給薛四姑娘送信,薛四姑娘也沒再派人去左家問候左小姐了。 謝慕林把這些消息告訴了謝映容,冷笑著對她說:“瞧吧,這就是你所說的善良正派的薛四姑娘。我真好奇,她幫你綁架囚禁了左思云,趕走了茶攤旁小宅的原主人,在太后面前裝作孝順姑娘討好太后,跟左思云扮作好友又再踩著左思云給自己搏美名……她做了這么多心術不正的事,在你眼里她還是個善良和氣、憐弱惜微的好姑娘,你的眼睛是怎么長的?” 謝映容不去理會謝慕林的冷嘲熱諷,薛四姑娘上輩子能對一無所有的她伸出援手,不止一次救了她,怎么就不是個憐弱惜微的好姑娘了?但好姑娘也可以為了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去使點心計的,又沒有真正傷害到誰,左思云礙了別人的事,還能怪別人算計她嗎?! 謝映容只關注謝慕林告訴她的話里,那幾條令她心生不安的信息。 她明明將蕭夫人與蕭小姐的喜好告訴了薛四姑娘,這都是上輩子薛四姑娘和其身邊的人跟她透露過、抱怨過的,絕對不會有錯,怎的薛四姑娘還沒能討得她們歡心呢?得不到她們的認可,薛四姑娘又如何能順利嫁給蕭琮?! 還有,薛四姑娘跟三皇子在報恩寺中談話談了這么久,又是什么意思?傳聞中他們相談甚歡,該不會薛四姑娘是看上了三皇子吧?!可三皇子……他的王妃是蕭家小姐呀!他若沒娶到這位嫡親的表妹,蕭家還能全力助他奪嫡么?而薛四姑娘倘若是給三皇子做了妾,那也太委屈了吧?!蕭夫人與蕭小姐對她不喜,莫非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明明有蕭琮這么一個好對象在那里佇著,薛四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558章 筆跡 謝映容想不明白薛四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又沒法出門去見薛四姑娘本人,只得期期艾艾地看著謝慕林,試探地問:“二jiejie,我能不能……能不能跟薛四姑娘通信?” 謝慕林冷笑:“怎么著?你還想要通過寫信的方式去打聽人家的想法?那也得人家真把你當成是好朋友才行吧?況且這種事也不是隨便就能白紙黑字寫下來的,她難道不怕你把信泄露出去了,會壞了她的事嗎?你就消停些吧!” 謝映容卻堅持:“二jiejie,你不懂!我跟薛四姑娘之間的交情大著呢!就算我們只見過幾面,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她是絕不會不認我這個好朋友的!”不管運氣如何,薛四姑娘確實是憑著她面授機宜,方才討得了太后歡心的,必然會希望能從她這里得到更多貴人們的情報,怎么可能真的翻臉不認人呢?報恩寺里那一回,是因為薛四姑娘被左思云破壞了計劃,一時間有些惱了,現在事事順利,肯定會想起她的好處來! 上輩子江家在皇后與太子、曹家出事后,為了自救,可是費了大功夫去打聽京中權貴王公的喜好、忌諱,預備著要送禮求情什么的,只是沒來得及做些什么,就被抄家入了獄。那些情報,謝映容記了不少在腦子里,哪怕不是全部,也足夠她用了。薛四姑娘只需要稍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她說出來的絕不是謊言。若是跟她疏遠了,薛四姑娘上哪兒探聽那些消息去? 謝慕林看著謝映容那副信心滿滿的模樣,心里膩歪得不行,想了想,索性叫香桃去取了薛四姑娘寫的那封撇清信來,給謝映容看:“你瞧吧,這是薛四姑娘的親筆信,上面可從頭到尾都沒提你是她的朋友,反而能撇多清就撇多清。我不管你是給了她什么好處,反正她現在已經得了利,不需要你了。你還是趁早清醒過來,別再迷之自信,給自己找麻煩,也給謝家找麻煩了!你以為我們家現在很閑嗎?!” 謝映容讀了信,卻面露得意之色:“二jiejie,你就別想著挑撥離間了。真當我沒見過薛四姑娘的筆跡么?這壓根兒就不是她寫的!” 謝慕林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拿回信,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你確定這不是她的筆跡?這么說……她給我寫個信,還要找丫頭代筆嗎?!” 謝映容想了想:“這也沒什么出奇的。她身邊的丫頭都識文斷字,能寫會算,論禮儀教養,都比別家丫頭強出百倍去,即使有哪個替她代筆,寫封應酬的信,也很正常。只是這回找的代筆丫頭,筆跡一點兒都不象是她的,這就太粗心了。這信是寫給二jiejie你這種陌生人的還好,倘若是熟人、親友什么的,叫人認出來那不是薛四姑娘的親筆,豈不是得罪了人?” 謝慕林不以為然地道:“拉倒吧,我可不覺得她身邊的丫頭這么有教養?!泵巯灨λ墓媚锏难绢^相處了大半天,據她說,薛家的丫頭跟謝家的丫頭相比,也沒什么特別突出的地方,反而愛嚼舌、勢利眼,一點兒都不象是高門大戶里受過精心調|教的仆從,倒是帶著滿滿的商家氣息。薛四姑娘身邊的人,算賬是好手,又或是見多識廣,都是有可能的,禮儀教養什么的,就算了吧。 謝慕林再問謝映容:“你確定你沒有弄錯?你幾時見過薛四姑娘的筆跡了?你跟她相處的時間也就是半日,不是一直在說話嗎?她還需要寫字給你看?” 謝映容頓了一頓,不敢說自己是上輩子見過,只能硬著脖子道:“我當然見過了!她就在我面前寫字來著,寫得可快了,絕對不是故意仿了哪家的字體,就是她平日里寫字的筆跡。二jiejie,這種事有什么好問的?你這是心里不舒服,嫌人家不是親筆給你寫信么?可那是太師府的千金,嬌貴些也沒什么,咱們是什么樣的人家?還能跟薛家爭這口氣?!” 謝慕林翻了個白眼:“薛四姑娘也就是個舉人之女,就算是太子妃薛大姑娘,她老子也不是當朝太師,你覺得我們謝家是何等人家?不能跟薛家計較這個禮儀嗎?你是不是腦子秀逗了,覺得我們家還是爹爹出事那時候,爹爹如今頭上戴著的三品官帽全是假的?!” 謝映容閉了嘴,但一臉不服氣的模樣。在她看來,一個隨時可能丟掉的官職,又算得哪門子的高官顯宦?薛家只是運氣不好,倒霉跟太子扯上了關系,但眼下太子還沒倒呢!等到薛四姑娘嫁進柱國將軍府,她便又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了,哪一點兒不比風雨飄搖只能看燕王臉色的謝家強? 謝慕林見她執迷不悟,也懶得跟她多說,只是看著那封薛四姑娘寫來的信,心里忍不住別扭,索性把信拋到一邊,置之不理,又跟香桃使了個眼色,轉而跟謝映容說起了正事:“一會兒牙婆就過來了。蜜蠟當初就是從這個牙婆手里賣到我們家的。如今她犯了錯,我和大哥大姐商量過,都覺得不能再留她在家里了。只是她還算老實,僅僅是跟錯了主子,又自以為忠心,犯了糊涂罷了,卻罪不致死,所以我們決定只打她十板子,將她交回到牙婆手里,要回買她的銀子,也就算了。你跟她主仆一場,她如今要走了,你要不要再見她一面?” 謝映容怔了怔。蜜蠟?她都有好些天沒想起這個丫頭來了。這次被抓回來,她滿心滿眼想的都是自己,哪里還顧得上蜜蠟?左不過是狠狠打一頓。家中兄姐都是面皮薄的半大孩子,絕不會鬧出人命來的。如今他們竟然打算把人直接攆了?那以后她身邊豈不是沒了人侍候?! 不過謝映容轉念一想,又覺得蜜蠟忠心不夠,被嚇唬兩句,就將她的事都說出來了。雖然她本來就防著蜜蠟幾分,沒叫后者知道真正機密之事,可心里還是有一種被出賣被背叛的感覺。橫豎她總還會有別的丫頭可使喚,蜜蠟這么個又蠢又膽小還不夠忠心的……走了就走了吧。 于是謝映容就說:“哥哥jiejie們攆了蜜蠟也好。這丫頭竟是一點兒做丫頭的規矩都不懂,平日里要我費心神去教導規矩,也就罷了,我帶她出門做客,她竟是什么都跟你們說了。這般嘴上沒把門的丫頭,我可不敢留。你們要攆,就趁早把她攆了吧,不必叫她來見我了?!?/br> 謝慕林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你確定嗎?她好歹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她被送回牙婆那里,將來未必有好日子過。你若是念著主仆的情份,給她幾兩銀子防身也好吧?沒有錢,好歹也該給她賠個不是,為你食了言,沒有護住她而道歉?!?/br> 謝映容冷笑道:“二jiejie怎么說起糊涂話來?她是我的丫頭,本就該為我出生入死的。她若愿意死忠于我,我自然要護著她??伤鲑u了我,又哪里來的底氣叫我賠不是?銀子沒有,就算有也不給她,叫她早些滾吧,省得我看了生氣!” 第559章 警告 謝慕林邁出謝映容的屋子,看著跪在院子中央淚流滿面的蜜蠟,嘆了口氣。 她原本以為謝映容好歹會做點表面功夫,跟即將離開的蜜蠟說幾句好話,就算沒有半點銀錢上的好處,至少能哭幾聲,表示一下依依不舍的情誼。謝映容平時也沒少裝哭訴情,這種事對她來說沒什么難度的。 沒想到,謝映容連這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竟是比兄姐們更恨不得把蜜蠟早日打發掉。 她還說什么,如果蜜蠟死忠,她自然會護著——卻是騙誰?她被抓回來那么多天了,問過一句蜜蠟的死活么?她整天想的都是程篤、卞家和薛四姑娘,偶爾diss一下左思云,哪里關心過蜜蠟如何了?就算沒有丫頭侍候,生活上諸多不便,她也不過是跟謝慕林或蔣婆子念叨著,要討個丫頭來做事,壓根兒就沒點過蜜蠟的名字。如今竟然也好意思說蜜蠟不忠心,所以她不要了?! 謝慕林嘆息著對蜜蠟說:“你這丫頭有些蠢,卻也不是個壞人,錯就錯在認錯了主子,非要跟著她一條道走到黑。以后就放聰明些吧。想做個忠心的丫頭,不是壞事,但你也得認清楚自己效忠的對象是否值得你的忠心??偛荒芰餮至鳒I,千辛萬苦奔波一場,到頭來卻連個忠名都沒落下,一句好話都沒有吧?那你又圖什么呢?” 蜜蠟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她真的非常心寒,原以為三姑娘還能記得她一點兒好的,沒想到在三姑娘心目中,她是個不忠的奴婢。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把知道的關于三姑娘的事,全都告訴了大少爺和二姑娘,三姑娘才惱了??墒恰羲裁炊疾徽f,不但會挨板子,也有可能會被主家賣給人伢子,送到那些骯臟見不得人的地方去。她聽其他下人提過,這種事在大戶人家是極常見的。她可不想落得那種下場,當然要自救了! 如果三姑娘真的保得住她,她也樂意替三姑娘保守秘密,可三姑娘壓根兒就沒管她的死活,也沒本事去管呀!她天天在這院里柴房待著,三姑娘每日叫嚷著跟蔣mama或是金姨娘要些什么,她都是能聽見的。但即使如此,她依然還想著,等將來挨完了罰,能重新回三姑娘身邊去侍候時,一定要好好向三姑娘賠罪,沒想到…… 眼下恐怕就算大少爺和二姑娘不把她攆出去,三姑娘也不想要她了。 可她真的很委屈呀! 蜜蠟哭得更大聲了,連屋里的謝映容都聽得分明。她咬著唇,面露懊惱,知道這丫頭定是二jiejie謝映真叫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在算計自己。不過蜜蠟馬上就要離開謝家了,到了牙婆手里,連身價銀子都沒免,估計落不得好,將來不可能回到謝家來,也不可能去什么達官貴人家了。因此,這丫頭走了就走了吧,她完全沒必要費心思去說好話什么的,反正今后也不可能再見了。 謝映容在屋里悶不吭聲,謝慕林在屋外看著,知道這個meimei是連補救措施都懶得做了,便也懶得再給機會。 她對蜜蠟道:“今后做事不要一根筋。忠心于主人,也不是只有言聽計從這一種做法。萬一主人家要去殺人放火,難道你非得給他遞刀子、煽風點火,才叫忠心嗎?明知道他的做法會造成惡劣后果,說不定連他自己的前程性命也一并葬送掉,你也要聽話行事?及時勸阻、找來能管得住他的人去制止他闖禍,保住他的前程和人生平安無憂,難道就不是忠仆所為?” 蜜蠟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若有所思。 蔣婆子在旁咳了一聲,小聲對謝慕林說:“二姑娘,牙婆在外頭等很久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