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0節
于是,李貨郎便尋了個比較繁華熱鬧的小碼頭,讓船家靠岸,也不離船,直接從岸邊的小食攤處買了些鴨油燒餅、鴨rou鍋貼,再叫了幾碗鴨血粉絲,眾人隨意對付了一頓,方才離開。 到達珍珠橋附近時,太陽曬得正厲害。謝家眾人本就昏昏欲睡,上岸時還有些精神不濟,猛然一見到熟悉的景色,就有人不約而同地邁步往謝宅的方向走。走出幾步,他們方才醒過神來,再遠遠看見那熟悉無比的家門,心情都不由自主地黯淡下來。 謝慕林倒是沒犯這個糊涂,珍珠橋對她來說,沒比李家所在的北門橋熟悉多少,因此她與李貨郎都淡定地站住了。不過,她體諒文氏與謝徽之的心情,故意裝作什么都沒發現的模樣,出聲問:“我沒去過楊將軍巷,要向哪個方向走呀?” 謝徽之立刻自告奮勇:“我去過,我給你們帶路!” 他們一行人很順利地抵達了楊將軍巷。路上謝徽之遇上了幾個有些熟悉的面孔,他或是裝作扭頭看別的方向,或是拿袖子遮面,都躲過去了。不過,他眼下穿著布衣,整個人灰樸樸的模樣,那些遍身綺羅的官家紈绔子弟們,騎著高頭大馬經過,也沒誰低下頭來,多看他一眼,更別說認出他來了。 他們順利找到了溫家的門,卻又一次遇到了不巧。 溫緒友大人自然是到衙門上差去了,溫夫人則約了友人外出,眼下也不在家。只有溫家一位老管家,是見過文氏的,也知道謝家出事,特地將他們一行人迎進門來奉茶,并說明了自家主人的情況。 溫緒友自打聽說謝璞出事,就一直積極地想辦法打探消息,昨晚得知謝家家眷被放出來了,還立刻與夫人一道雇車前去相迎。只是他們去得晚了,謝家人已經跟李貨郎離開了珍珠橋。他們失去謝家人的蹤影,還著急得不行呢。 溫緒友今日一大早就出門,繼續往衙門里打探消息去了。他似乎結識了錦衣衛里的什么人,對方問了他一些問題,他都盡可能地回答了。據他對家人說,他覺得錦衣衛與大理寺對謝璞的人品還是信任的,都不覺得后者會是貪沒河工銀子的人,謝璞大有希望脫罪。 而溫夫人,則同樣是出門幫謝家打點去了。她結識了一位大理寺官員的妻子,正想辦法從對方處打聽消息呢。今日下午,她還約了一個熟人去廟里上香。那位夫人與林家有些姻親關系,興許能透露些林家那邊的消息。 溫家夫婦在外奔忙,都沒想到謝家人會上門。畢竟謝老太太對他們這些湖陰舊人的忌諱,已經是人盡皆知了,而文氏又一向是個溫軟柔順的性子。謝璞不在家,沒人指望她會忤逆婆婆的意思。雖然他們一時間失去了謝家婦孺的下落,但只要盡早把謝璞救出來,謝家人自然就會回來了。 文氏聽得感動不已,含淚對那老管家謝了又謝。因溫家夫婦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家里也沒有別的主人能接待他們,文氏便先告辭了,但同樣留下了一封書信,寫明了自家眼下的住址,還有上午前去探監的簡略情況。 從珍珠橋返回北門橋的路上,文氏一改先前的悲傷沮喪,只覺得前路一片光明。她對女兒與侄子說:“有那么多好人在幫我們的忙,我們也要打起精神來,想辦法把老爺救出來才是。若是只知道垂頭喪氣,豈不是辜負了那許多好心人,還有在牢中等我們去救他的老爺的信任?” 謝慕林與謝徽之齊齊點頭。 謝徽之乖巧地對文氏說:“嬸娘,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如今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可以幫上忙的!” 文氏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好孩子。你哥哥們如今無能為力,一切就靠你了?!?/br> 謝徽之頓時覺得滿腔豪情,熱血沸騰。 謝慕林則開始思考更現實一點的問題:是不是應該想個法子,先賺點錢再說? 第54章 盤算(推薦加更) 不是謝慕林想法庸俗。在這個世界里,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卻萬萬不能。 眼下該告訴謝璞的事,已經告訴了;該讓官方了解的消息,也讓他們了解了;謝謹昆不知幾時才能回京;溫緒友夫妻正在幫謝家打聽消息,又已經跟謝家聯絡上……可以說,謝家這群老弱婦孺,除了時不時給謝璞送東西去,讓他在牢里過得好一點以外,就只能安坐著等待消息了。其他的事,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不過,就算是能辦的事只有那么一點,沒有銀子也是萬萬不行的。他們住進李家還不到一天功夫,就讓李貨郎與張俏姐夫妻花費了那么多錢,之后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呢!別的不提,幾個孩子看大夫吃藥,就離不開錢,更別說還有謝璞獄中打點諸事。 謝璞的案情似乎相當明了,只是曹家勢大,他們存心要攪和,這案子還不知要拖到什么時候。謝家人恐怕得做好心理準備,目前的困境并不是一兩天能結束的。 他們幾乎是凈身出戶,就算把幾位女眷身上戴的首飾全都拿去典當了,換到的銀子也很有限。 文氏因為抱著落水的女兒回院,衣裳頭發都濕了,是換過一身尋常打扮才去園子里求老太太的,并未精心穿戴,所以能拿出來的首飾有限,其中有些還是具有紀念意義的,不好輕易舍棄了。 至于大金姨娘與宛琴二人,因為是妾室身份,也不過就是戴些銀飾或不太值錢的珠寶而已。曹氏雖然自負賢名,卻從來不許手下的妾室穿戴富貴,叫別家太太奶奶們笑話她壓不住妾室的氣焰。 還有謝老太太,她倒是有些好東西,可她怎么可能舍得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賣了,換得銀錢養活幾個她不喜歡的晚輩?就算真要典當,她也會把錢留在自己手里,充作私房吧? 如此一來,靠典當貴重物品獲取金錢的想法,就絕不是長遠之道了。 李家就那點家底,不可能真為謝家就傾家蕩產了。謝謹昆夫妻不在京城,無論是家中下人還是店內伙計,都不可能越過主家借錢。溫家家境——從剛才在溫家看到的情況來判斷,估計也就是一般的殷實人家而已,人家都已經為謝家辛苦奔忙了,謝家沒理由要求更多。 所以,他們還得想辦法,盡快賺到錢,至少要足夠謝家老弱婦孺的日?;ㄙM,與謝璞在牢中的打點費用才行。 謝慕林開始考慮,他們這一群人目前能擁有的資源。 除去幾個還在生病的孩子,還有不事生產的謝老太太以外,文氏、大金姨娘和宛琴,都做得一手好女紅。謝映容在這方面應該也不錯,謝映真也算是小有功底,只是換到謝慕林身上……不太有信心而已。 然而,女紅這種技術,不高到一定程度,能賺的錢也是有限的,需要耗費的時間也多。謝慕林不認為文氏等人有本事做專業繡娘。不過李貨郎是在官宦人家聚居的地段叫賣針頭線腦、脂粉首飾賺錢謀生的,興許她們能幫李貨郎做點小東西賣***如絡子、手帕、香袋、荷包之類的,能賺一點錢是一點錢。這算是一條路子吧。 但這樣能賺到的錢還是少數。 謝慕林再回想謝映真的記憶,似乎脂粉香油之類的東西,如果效果好的,還挺能賣錢的?謝映真就見過謝映慧用五兩銀子一盒的香粉和二兩銀子一管的口脂,都是京中名店出品。 謝家也有相關的私家方子,有底下產業收羅到的頭油方,也有祖上不知哪位先人留傳下來的面藥方,還有曹氏從宮里弄到的御用品脂粉配方。這些方子估計文氏和宛琴都有所了解,大金姨娘也很可能也知道一些特殊行業的秘方。只是不知道她們愿不愿意泄露出來? 畢竟這種私家獨有的脂粉配方,有很強的代表性,來往多的人家幾乎都認得。一旦流傳出去,很容易讓人猜到是謝家這邊的出品。一向豪富的謝家居然淪落到賣脂粉度日,謝家女眷們應該會覺得很丟臉吧?曹氏又是否會容許她們做這種事,敗壞她所謂的賢名? 再者,脂粉香油這種東西,是要往臉上、身上涂的,就算是多年用慣的傳統配方,也不代表能適應每個人的皮膚,萬一有什么意外,就有麻煩了。李貨郎是個好人,做生意不容易,萬一砸了他的招牌,那就太對不起他了。 此外,李貨郎沒有自己的店面,只能挑擔叫賣貨物,光顧他的多是丫頭婆子,就算有人手里松些,也不是動不動就能買得起什么宮廷配方脂粉的。東西成本高了,沒人買得起,注定要虧本;而東西成本不高,效果又能好到哪里去?還不是與大路貨一般,來錢太慢了。 噫!那還搞什么脂粉頭油呢?不如直接賣藥! 謝慕林想起自家書房空間里那幾本舊書,《家庭日用大全》里就有常用的小驗方,小時候她身體不舒服,還看到mama翻書查方幫她治病呢,挺有效的。mama收集的那些養生類書籍中,應該也有幾個可靠的老方子吧? 她得尋個時間,好好把這幾本書翻一遍,倘若能找到幾個不錯的方子,完全可以賣到嚴濟堂去嘛。嚴濟堂的成藥很少,嚴老大夫與李六安擅長治的疾病種類也有限,如果能得到幾個流傳多年的老方子,也能增加他們的積累和實力。這是兩相得宜的好事! 謝慕林甚至開始想,興許母親文氏也知道幾個不錯的藥方子?畢竟也是在豪門大戶里做了多年媳婦的人了…… 除了藥方以外,似乎食方也是可以賣一賣的?比如李家門前的糕餅鋪,看上去生意還可以,只是品種不多。謝慕林空間里擺著mama年輕時用過的烘焙點心書,自己也跟著表舅母玩過烘焙,還跟奶奶學過北方面食面點的做法,跟外婆學過中西點……哪怕是賣方子,都能賣好多個呢。如果不賣方子,而是自己做了點心寄賣,也不是不能考慮嘛…… 等她回去看看書,再找張俏姐、李婆子問一下原材料價格,核算一下成本好了。 謝慕林回到北門橋的時候,心中充滿了雄心壯志,覺得自己一定能賺到錢的。哪怕是積少成多,也能保證一家子日常支出。那文氏妻妾幾個,再典當些不要緊的首飾、華衣,應該就能應付其余耗費了…… 然而,她這滿腔的雄心壯志,回到李家后卻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謝老太太板著臉對她下命令:“如今家里沒有銀子,許多事都沒法辦,只能求助親友了。二丫頭去江家一趟,你與江家二少爺有婚約在先,他們家怎么也要借一千八百兩銀子給我們周轉,方是親家的情面?!?/br> 啥?婚約?! 謝慕林有些懵了。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去,看到三妹謝映容正站在謝老太太身側,沖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55章 婚約 謝慕林雖然擁有謝映真的記憶,但因為換了芯的關系,對那些記憶總不能象本尊那般應用自如。每次她想要想起點什么,都需要先確定是什么事,才能從腦海里翻出相關的信息來。 感覺象是電腦,多過象人腦。 所以她一直沒認識到,謝映真還有婚約這個事實。 是的,謝映真是有婚約在身的。這個婚約是今年正月里剛剛定下的,男方是新上任不久的吏部江侍郎的次子,良家妾所出,今年十四歲。據謝映真本人的印象,是個性情溫柔又多才多藝的少年人,長得一表人材,對人很體貼。 謝璞對于這個未來女婿挺欣賞的,又與江侍郎是同年,兩人交情也很可以,便對這門婚事很看好。不過文氏始終心存疑慮,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樁婚事,乃是曹氏牽的線,平南伯夫人做的媒。 江侍郎是江南地方上的書香世家子弟,祖父做過縣令,但父親僅有秀才功名,倒是旁支出過幾位官員,最高不過六品。在小地方,這已經相當顯赫了,不過在京城,這根本算不上什么好出身。 他與謝璞是同年,名次也在二甲,只是排名比謝璞靠后一點。他娶的正妻小程氏,正是平南伯夫人程氏的庶妹,寧國侯程家的次女。不過小程氏在娘家,遠不如嫡長姐地位尊崇。她被安排嫁給新科進士為妻,是一樁很符合她庶女身份的婚姻,哪怕丈夫有個感情很好又家道中落的表妹做了寵妾,還極得婆婆偏愛,她也只能認了,因為寧國侯府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在小程氏內心深處,還是對自己的婚姻挺滿意的。因為出身地位美貌與聲名都遠在她之上的曹淑卿,也嫁給了一位新科進士,對方卻并非書香世家子弟,而是商人之子,空有萬貫家財罷了。再者,曹淑卿的丈夫還有一位先進門的平妻呢!若不是本朝律法承認平妻的地位,在早先朝廷法令只允許一夫一妻的時候,都難說后進門的曹淑卿在禮法上是妻還是妾。有了對比,再加上江侍郎對她也算是尊重,寵妾表妹為人也不是太囂張,她就覺得自己過得很好了,對娘家嫡母兄姐更是敬愛順從。 江侍郎自打攀上了這門親,就一直有意識地與曹程兩家多來往,還成為了曹家的黨羽。只不過他辦事做人比較圓滑,給人的感覺還不錯,因此沒多少人認為他是倚仗外戚幸進的佞臣罷了。但他作為謝璞的同年,同是曹家姻親,如今都已經做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了,便可知道他在曹家圈子里有多受重用了。也就是謝璞這樣長年在外地為官,性情又比較天真的人,才會堅信他是個值得信任的好朋友了。 去年臘月里,謝璞回京述職,平南伯夫人程氏便先向曹氏提起了江謝兩家聯姻的提議,曹氏又轉告給了謝璞。程氏與曹氏是抱著什么心態提議的,文氏與謝映真并不知曉,但文氏總覺得,這門婚事有點象是陷阱。 江侍郎有兩個兒子,正室小程氏所生的嫡長子江紹良,與表妹寵妾所生的次子江玉良。兩子都是自小讀書,才學名聲都不錯,都未定下婚約??紤]到侍郎官職比知府高很多,江玉良年紀比江紹良更適合謝映真,還是良家女所出,本人相貌才學品性,都是上等,謝璞就答應了這門婚事。 至于曹家牽線的用意,他能猜到幾分,多半是為了謝家的銀子。曹氏始終未能真正掌握住謝家的財務大權,就把主意打到了二房頭上。然而謝璞并不在乎,他對自己的掌控能力很有信心。謝映真是他愛女,他不介意多給女兒準備些嫁妝。而江侍郎是他所熟悉的同年友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士人君子,江玉良也是個溫柔知禮的好孩子,不會虧待他的女兒。說不定江謝兩家成為姻親后,曹家對二房文氏母子三人能多容讓幾分呢! 這門婚事就這么定下了。謝慕林如今記起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忍不住再在心里懟一波謝璞:有你這樣的糊涂父親嗎?!這是主動把親生骨rou送到別人手上做人質了呀! 江侍郎如果真是赤誠君子,還能這么快就做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江家分明連兒子的婚事,都要聽從曹家的指令,謝璞還能指望他們會違背曹家的意思,對未來兒媳親切有加嗎?世上那么多溫柔知禮有才學的官家少年,選誰都比選曹家黨羽靠譜呀! 謝慕林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謝老太太不知道二孫女在那一瞬間,就已經想了那么多,還在那里板著臉對文氏道:“既然你說,我們家需要有官面上的幫手,幫著打聽消息,打點關系,讓我兒早些出來,那與其找那什么姓溫的郎中,還不如找江親家呢!江親家是吏部侍郎,官兒大得多了,認得的人也多,還與大理寺正卿平起平坐。他要是能幫我兒求情,大理寺的官兒怎么也要聽一聽的吧?你帶著二丫頭去江家借銀子,順道見江親家夫人一面,怎么也要請動他出手拉我兒一把才是!” 文氏一臉為難地說:“老太太,江家……江家是曹家與程家的姻親。那誣告老爺的王安貴便是程大太太的親兄弟,曹家先前又說要讓嫂子和離,與我們謝家斷絕關系。他家如何肯幫我們的忙?” 謝老太太不以為然地擺一擺手:“就算江家是曹家與程家的姻親又如何?我們也是江家的姻親呀。程家那頭,這小姑子與嫂子,又嫡庶有別,未必關系多好。而曹氏只是說了要和離,這不是還沒離么?就算真的和離了,她兩個孩子還是我兒的親骨rou,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哪里是她一句話就能斷絕關系的?到頭來,他們還是要救人的!我兒說過江親家是明事理的君子,君子又怎會做違禮的事呢?再說,我們還是親家。親家出事,他們臉上也無光!無論如何,總是要幫一把的!” 謝映容在旁插嘴道:“老太太說得是呀。嬸娘,就算你們登門求助,江家無意救人,多借點銀子,或是幫忙打探消息,總是能答應的。我們本來想找人幫忙,也不過是為了這些事罷了。既然目標能達成,旁的還想那么多做什么?等到父親平安回家,讓父親多多謝過江大人,再送上一份厚禮致意,也就是了?!?/br> 她看了謝慕林一眼,掩口笑道:“嬸娘放心,只看江二少爺幾次到咱們家里來的時候,對二jiejie那副情深切切的模樣,就知道你們這次上門,絕對不會空手而歸了?!?/br> 謝老太太也滿意地點點頭:“這話不錯。那江家二少爺對二丫頭還是挺看重的。未婚妻家出了事,他還能袖手旁觀不成?他在江家那般得寵,比之嫡長子也不差什么了。只要他愿意開口,還怕江家老太太與那個白姨娘不幫著說話么?” 老太太拍了板:“一會兒打發人去江家送帖子,明兒一早,你們娘兒倆就過去!” 文氏無言以對,眉頭緊蹙,快要能夾死蒼蠅了。 而謝慕林則看向謝映容,沉下臉來。 第56章 拆穿(推薦加更) 謝老太太自私自負又固執,有些事她認定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偏她又是長輩,謝家如今在李家寄住的人里,自文氏以下,沒一個敢反駁她的。李家人就更不會多管閑事了。 因此謝慕林就算覺得好氣又好笑,也拿她沒辦法,只能隨口答應下來,把人搪塞過去就完了。 偏在這時候,謝映容又要多嘴:“二jiejie,你答應了老太太要去做的事,可要真的做起來才好,別是哄人玩兒的,過后就不認了?!彼诳谛ρ?,仿佛是在說笑一般。 謝老太太卻立時黑著臉看過來。 謝慕林皮笑內不笑地說:“我既然答應了,自然就會去做。我有說不做嗎?三meimei,你無緣無故就猜度我會哄騙老太太,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了?這可不太好。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你我雖然不是同一房出身,卻也是姐妹,自然是該和睦相處,互敬互愛才是。你在老太太面前說這些不著調的話,難道是想要挑撥離間嗎?” 謝映容臉色變了變。通常,她說這種含沙射影的話時,對方往往也會含沙射影地駁回來,無論話里包含著多少深意,面上都得是和和氣氣,親親熱熱的。謝映真從前有一多半的時候,是聽不出她話中的深意,剩下一小半則是聽出了,卻口笨舌拙不知如何回應才好。往日家中也只有曹氏與謝映慧母女倆,還能與她玩這種言辭游戲。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跟別家的千金小姐們斗心眼的。結果如今不過是想要算計謝映真一把,好促使自己的目的早日達成,謝映真卻如此直白就拆穿了她話里的含義…… 這這這……這真是太不含蓄了!哪里是她們這等人家的閨閣女孩兒該有的教養與禮數?! 謝慕林不在乎什么教養與禮數。真有教養和禮數的,就別說這種含沙射影的話呀?不過是玩弄小聰明罷了,當誰不會說話似的。想她謝慕林,在大學時代也是聽過話術講座的…… 謝映容察覺到謝老太太看過來的目光,似乎帶上了幾分疑慮,心中頓時一緊,忙勉強笑道:“二jiejie言重了,我并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擔心二jiejie害羞,不好意思找江家求助罷了?!?/br> 謝慕林淡淡地說:“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害羞也要分情況的。眼下爹爹正在牢里受苦,曹氏一門卻要棄我們于不顧,與誣告爹爹的人同流合污。情況如此危急,只要是能幫上爹爹的忙,就算是不認識的人,我都愿意去求一求,更何況江家與我有婚約呢?只要他家能幫得了爹爹,一點羞澀之意,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回頭你可別又笑話我,在江家人面前不知害臊,太沒有女孩兒的矜持就好?,F在實在顧不上這個?!?/br> 謝映容的臉色越發僵硬了。她不敢說,她確實有過這樣的打算。反正……只是“說笑”、“打趣”嘛,自家姐妹之間,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謝映真這么一說,她就不好開口了,只能自個兒郁悶。 謝老太太倒是難得地對謝慕林有了好臉色:“二丫頭這話說得對。只要能幫上你爹的忙,什么害羞不害羞的,有什么要緊?你這孩子,從前總是笨笨的,叫人生氣,如今經了事,倒是懂事許多?!彼沉宋氖弦谎?,忍住了沒有再罵人,還算和顏悅色地吩咐道,“你也辛苦了,這就去寫帖子吧。明兒見了江親家夫人,記得說話客氣些,多奉承人家幾句?!?/br> 文氏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答應下來,拉了女兒回房。謝徽之郁悶地跟在她們身后,回頭看一眼謝映容,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解。 謝映容這才注意到謝徽之,她想起上輩子,這個兄弟在家里出事后,象沒頭蒼蠅一樣橫沖直撞,雖然是為了救父親,卻不但沒能幫上忙,反而惹來了大禍,叫曹家旁支的幾個紈绔子弟算計,落下了殘疾。盡管他受傷之后就變得穩重起來,隨文氏謝映真等人回老家后,還做起了生意,頗積累了不少身家,甚至一度擁有百萬巨富??上秊榱俗约旱那俺?,與這些返回老家的兄弟姐妹們反目,他后來明知道自己陷入困境,也不肯幫她一把…… 謝映容心中對謝徽之是有怨恨的。他們姐弟倆雖不是同母所出,兩人的生母卻是嫡親姐妹,而謝徽之生母小金姨娘早逝,他幾乎就是由姨母大金姨娘帶大的,與親生母子也不差什么了。上輩子他雖給大金姨娘養老了,卻對自己這個jiejie冷酷無情,明明有萬貫家財,也不肯分她半點好處。如今重來一世,她真不想跟他再敘什么手足之情! 然而,謝徽之畢竟那么有錢,又極會賺錢。就這么舍棄一個助力,謝映容怎能甘心?她如今有了先知的優勢,完全可以趁著全家人蒙難之際,拉攏謝徽之,收買人心,叫他對她這個三jiejie死心塌地,愿意為她賺取大筆金錢。 再者,上輩子謝徽之功成名就之后,還曾一度攀上了京中貴人,若不是身有殘疾,買個官做也是有可能的。倘若這輩子,她能救他出險境,使他避開殘廢的命運……將來他對她的助力,想必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