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沒一會兒，他就蹙起眉頭，拿草稿本敲了一下路昭的腦袋。

    熟睡的路昭一下子驚醒。

    面前是板著臉的方先生，手里還拿著他的草稿本。

    路昭立刻心虛，低下了頭。

    “寫到第三個步驟，就寫不下去了？”方曜略微提高了聲音。

    路昭縮著脖子，不敢作聲。

    “同類型的題，周末不是講過嗎？”方曜看他這樣，只能嘆一口氣，“我再講一遍?！?/br>
    路昭連連點頭。

    方曜給他重新講了一遍題目。

    可是，他的數學好，并不代表他能把數學教好——他的解題思路非常跳躍清奇，和課堂上老師講的常規解法完全不同。

    方曜能這樣解題，是建立在他優秀的數學基礎和超乎常人的天賦上的，路昭這樣的數學差生，根本沒法照著他的思路來學。

    也許方曜再回學校上一堂數學課，學一學大學老師的講課方法，就能知道怎么來教路昭——可惜他已經在研究所待了太久，早習慣了按照最快最精簡的思路來做。

    之前比較簡單基礎的高等數學，用這一套來學，路昭還勉強能消化，可現在課程越來越難，再用這一套，只能讓他感覺到自己和方先生之間天塹一般的差距而已。

    講完題目，方曜找了另一道練習題，讓路昭再做一次。

    路昭寫到第三個步驟，便遲疑地停頓下來。

    他小聲說：“這個，好像不能像剛剛那么做?！?/br>
    方曜說：“是。這個要稍微換一下思路?！?/br>
    路昭：“……”

    題目有一點點變化，他就完全不會了。

    他在這兒卡了半天，最后，仍然只能說：“后面的，我不會了……”

    方曜：“……”

    路昭沮喪地擱下了筆：“方先生，算了吧，我太笨了，你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數學這門課，學不會就是學不會?！?/br>
    他把腦袋埋在胸口，等著挨罵。

    可是過了半晌，只聽見方曜嘆了一口氣。

    “盡力就行?！彼f，“反正你也不用當數學家，有這個水平已經比普通人好了?！?/br>
    路昭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頭瞅了他一眼。

    方曜已經低下頭繼續工作，神情淡淡。

    路昭小聲說：“那，今天的補習就結束了？”

    方曜頭也不抬：“這算補習？我看是讓你換了個地方睡覺?！?/br>
    路昭：“……”

    他垂頭喪氣的：“最近天氣舒服，我就有點犯困?！?/br>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對著這么枯燥的數學題，完全打不起精神。

    看方曜沒理會他這個解釋，路昭便又小聲說：“對不起，我以后補習一定打起精神。你沒有生氣吧？”

    方曜抬頭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我帶的博士生，早被我轟出去了?！?/br>
    路昭：“……”

    方曜：“但你不是我的學生。所以，我還是好好地和你講講?！?/br>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大夏天的，喝熱茶讓他的額頭微微沁出一層細汗，也能幫助他提起精神。

    他看向路昭：“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要求你學好數學么？”

    路昭想了想，試探地回答：“因為……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方曜笑了一聲：“這算是長期效用。短期來看，是因為你的數學拖了后腿，對你的成績排名影響很大?！?/br>
    “你現在大二了，再有一年多，就要考慮工作的事情。而學校分配工作，主要是參照成績?！狈疥渍f。

    “像首都政治經濟大學這樣的老牌知名大學，可以推薦學生到財政部、商務部、審計署等國家部委去工作。但一個學校的名額，恐怕也只有那么幾個?！?/br>
    “如果一畢業能進入這些大平臺工作，接觸更多優秀的人，你未來的路就會好走得多?！?/br>
    路昭懵懂地看著他。

    方曜也望著他，對視片刻，說：“也許你覺得，和宋悅一塊兒做生意也是不錯的出路，也許你覺得其他穩定的單位也不比這些部委差?！?/br>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要是以前，我肯定不會和你說這些，不想影響你自己的判斷?！?/br>
    “可現在，我希望你能少吃些苦，少走些彎路?！?/br>
    路昭心頭十分觸動。

    可能是因為救了自己一命，可能是因為更多更深入地了解了自己，方先生的態度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冷靜漠然了。

    可惜，他在數學方面實在沒有天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翻越這座大山，只能說：“我會努力的?！?/br>
    “盡力而為，不用勉強?！狈疥渍f，“雖然我認為那是好走的路，但也許你走別的路，會有意想不到的奇遇，誰知道呢?！?/br>
    結束補習和談心，已經過了九點半，路昭今晚又回不去宿舍了。

    平時這個時間他早已經爬上床睡覺，不過今晚趴在桌上打了個盹，現在還不覺得很困。

    而這個時間，還遠不到方曜上床休息的時候。

    路昭向他道了謝，站起身：“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去洗漱睡覺，明早我會做早餐的?！?/br>
    周末他也在這兒留宿，方曜專門把二樓的次臥騰出來給他用了。

    “去吧，好好休息?！狈疥椎皖^繼續寫東西。

    路昭出了書房，洗漱洗澡，到次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