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一道溫柔的聲音插進來：“兩位小姐，怎么在這里坐著？”

    兩人雙雙一愣，抬頭看去。

    白淑款款走來，身后還跟著幾位盛裝打扮、長裙曳地的小姐。

    宋悅只得拉著路昭站起身：“你們好?！?/br>
    白淑微笑著，目光在路昭身上一頓，路昭還以為他認出自己了，沒想到他只說：“這位是宋小姐的朋友嗎？”

    路昭本想同他打招呼，這下住了口，心想，難道白小姐已經不記得在方先生那里見過他了？

    宋悅：“這是我的同班同學，路昭?！?/br>
    白淑身后的一名雌蟲開了口：“宋小姐在哪里讀書呀？”

    “首都政治經濟大學?！彼螑倖柺裁创鹗裁?，一個字也不多說。

    “那可是高等學府呢，真了不起?！蹦俏恍〗阈χ?，拿扇子掩住涂抹得鮮紅的嘴唇，“怪不得宋小姐打扮得好前衛?！?/br>
    宋悅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

    這幾位小姐都穿著繁復的華麗禮服，而他頭一回來這里，只以為是參加一個簡單的生日宴會，裙子當然不比他們隆重，誰料這個白小姐的生日宴是這副做派。

    他還記得進來前哥哥的叮囑，不打算和這些小姐們斗，但又咽不下這口莫名其妙的氣，正盤算著如何回嘴，就聽旁邊的路昭說：“你們也打扮得很漂亮，一點也不比宋悅差?！?/br>
    幾位小姐登時如鯁在喉。

    一人看向路昭，柔聲道：“你怎么沒有穿裙子呀？”

    路昭誠實道：“我沒有裙子?！?/br>
    他抓抓腦袋，還往宴會廳里瞅：“我看好多雌蟲都沒穿裙子呀?！?/br>
    宋悅忍不住在心里笑。

    這種陰陽怪氣、彎彎繞繞的人，就得路昭這樣什么都聽不懂的老實人來治。

    這時候，白淑才再次開口：“宋小姐，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喝杯茶吧?！?/br>
    宋悅抬眼看向他。

    白淑對他溫和一笑。

    宋悅也虛假地笑了笑：“我……”

    “這么多漂亮的小姐，怎么都擠在一塊兒?！鼻辶了刮牡哪新暣驍嗔怂螑倢⒁摽诘木芙^。

    徐行知走過來，和白淑十分熟稔的模樣：“怎么跑到這個角落，那么多先生等著邀請你跳舞?！?/br>
    跟著白淑的幾位小姐都羞澀地退到了一邊，拿扇子半掩著臉，偷偷在扇子背后瞧他。

    白淑微微偏頭，看了徐行知一眼：“你是來找我？”

    他將“我”字咬得重了些，目光從徐行知身上，挪到了宋悅那里，含義不言而喻。

    徐行知笑了笑：“不是?！?/br>
    他溫和帶笑的表情并沒有變，隨意出口的這兩個字卻帶著幾分冷硬。

    白淑面色微變。

    徐行知沒有再同他講話，看向宋悅：“宋悅，你哥哥在找你?！?/br>
    宋悅連忙拉著路昭，跟在他背后，走出了這個小角落。

    宋興還在那頭跟人聊得正歡，宋悅遠遠看見了，不由哼了一聲：“我們都被人堵在角落欺負了，他還在這跟人閑聊吹牛?！?/br>
    “欺負？”路昭沒反應過來。

    宋悅本想解釋給他聽，但看他一臉天真，又打住了：“不跟你講了，都是些沒意思的東西?！?/br>
    走在前頭的徐行知忽然開口：“確實沒什么意思?！?/br>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兩個小朋友：“你們年紀還小，少來這種地方，別被這些享樂奢靡之風帶歪了?！?/br>
    聽起來像是方先生會說的話，怪不得他們能成為朋友。

    路昭心里這么想，乖乖地點點頭。

    宋悅看見他還是有些別扭，語氣硬邦邦的：“你不是這里的?？蛦?？干嘛說我們?！?/br>
    徐行知的腳步停住，轉過身來。

    “我并不計較你打人的事?！彼f，“為了彌補我對你的無意冒犯，我還請你跳舞，并幫你解了一次圍。那么，你是否也該為你誤傷我道個歉？”

    宋悅一愣，對上他溫和的眼睛，卻無端地感覺到一陣迫人的壓力。

    他這下知道，剛剛白淑和這個男人對視，聽他說了一句“不是”，為何臉色會變了。

    老派紳士的一貫作風是照顧他人的臉面，一位先生不該對一位小姐直接說“我不是來找你”，也不該這樣直白地索要道歉。

    但這位外表風度翩翩溫和有禮的先生，卻能坦然地這么做，表明他骨子里并不服從紳士那一套。

    只要他生氣了，他就脫去這張假面，沒人能拿什么規矩束縛他、掌控他。

    宋悅終于意識到自己招惹的是個閻羅王，自己不僅打了他，還屢次三番口出惡言，要是他真計較起來，自己可玩不過。

    他趕緊夾起尾巴做人：“對不起?！?/br>
    徐行知微微一笑：“識時務者為俊杰?！?/br>
    他抬腳走了。

    宋悅猛地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嚇死我了?！?/br>
    路昭雖然單純，但腦子并不笨，剛剛聽宋悅說了一嘴，這會兒自己琢磨過來了，又察覺徐先生和宋悅講話時壓抑的氛圍，就拉了拉宋悅：“你沒事吧？我們要去找你哥哥嗎？”

    宋興就在不遠處，但是這會兒同他談天說笑的人比方才多多了，看他那興致高昂的樣子，多半也顧不上他們，宋悅撇撇嘴：“就在這兒等著他吧?！?/br>
    他瞥了路昭一眼：“怎么樣？今晚長見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