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mama,mama?!甭氛堰B忙爬起來,跑過去扯父親的手。 “滾開!”雄蟲揮著皮帶往他身上抽,屋里一時亂成一鍋粥。 路庭仍在沙發上玩玩具,看見父親打母親和哥哥,習以為常地咯咯笑起來:“打架!打架!” “給老子滾出去!不準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雄蟲拿皮帶把路昭抽出了家門,砰的一聲甩上門,屋里很快就傳來母親的慘叫。 路昭在門口站著,聽見家中父親的怒吼,母親的哭喊,一時心頭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已經被首都政治經濟大學錄取,應該不能去上汽修技術學院了吧?那個汽修學院聽說一上學就可以去干活,有工錢拿的,比高中學歷掙得多多了。 而首都這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被父親撕碎了,他只能這樣出去打工了? 收到通知書時的那陣狂喜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路昭心里有些委屈。 離弟弟上大學明明還有八年,他花的錢明明比弟弟少多了。 他沿著老舊的水泥樓梯慢慢走下樓。夏季下午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大院的水泥地上反射出刺眼的陽光,一旁的樹叢傳出嘶吼一般的蟬鳴。 路昭躊躇了一會兒,穿過大院里的籃球場,走出大院門。 院門口的桂花樹下擺著個小攤,老板一邊吆喝著“冰涼粉”,一邊拿大蒲扇不停扇風,看見他便招招手:“阿昭,收到通知書沒有???” 路昭垂頭喪氣的,抿了抿嘴,搖搖頭。 “那就復讀一年嘛,反正讀高中又不要錢!”老板給他舀了碗冰涼粉,“來,吃一碗,給你免費?!?/br> “謝謝阿明叔?!甭氛堰B忙說。 他接過冰涼粉,兩口就喝完了一碗,將空碗擱在小桌上,沒好意思再要一碗。 這個年紀的雌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路昭在家里頓頓吃不飽,又黑又瘦,比同齡的雌蟲矮了一截,看著一陣風都能刮倒。 上學的時候,同學們大多都從家里帶幾個紅薯當午飯,路昭是沒有午飯吃的,餓極了,就去爬學校里的大樹,幸運的時候有鳥蛋或者野果,不幸運的時候只能啃樹葉。 家里的好東西,只有父親和弟弟能吃。 阿明叔扇著大蒲扇,笑瞇瞇地看著他:“別喪氣,你腦瓜這么聰明,明年肯定考上了?!?/br> “我腦瓜不聰明?!甭氛褤u搖頭,腦袋仍抬不起來,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腳。 他穿的還是十五歲那年進化后,母親給他買的涼鞋。那時母親特意給他買大了好幾個碼,想讓他穿得久一些,可前幾年穿著不跟腳,讓路昭摔了不少跤,現在終于合腳了,涼鞋卻已經開膠了。 “嗨!”阿明叔不以為然,“你肯讀書,就已經很聰明了。你沒聽廣播里舒主席天天說嘛,知識就是力量!” 他提起這句話,路昭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班主任林老師,林老師也是雌蟲,天天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在路昭心里,林老師算是學識最淵博、見識最廣闊的人了,在整個小縣城也是有名的。 他連忙站起身:“阿明叔,我去林老師家里看看?!?/br> “哎,對對,讓老師給你出出主意?!卑⒚魇逋麚]揮手。 路昭頂著火辣辣的大太陽,跑到了林老師家門口。這是棟自建的三層小樓,比他們家住的大院舒適多了,路昭在樓下敲了敲門,又喊:“林老師!您在家嗎!” 不一會兒,二樓的窗戶被推開,一名清瘦的雌蟲探出頭來往下看。路昭連忙退后幾步,讓他看見自己:“林老師,是我!” “我就下來?!绷掷蠋熽P上窗。 不一會兒,他下樓來給路昭開了門。路昭往里頭一看,堂屋里寬敞明亮,茶幾和木頭沙發上干凈整潔,茶幾上甚至還擺著個玻璃瓶,插著一束野花,和自己家里逼仄擁擠的景象完全不同。 他有些拘謹,腳趾在舊涼鞋里來回地摳,不好意思進去。 “今天怎么跑到這兒來了,你家不是住在城西嗎?”林老師對著成績好的學生,總是和顏悅色,拍拍他的肩,“進來坐,我給你拿根冰棍兒吃?!?/br> 路昭被他拉進堂屋,坐在沙發上,見林老師去后頭的廚房拿冰棍,就說:“我、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br> 林老師驚喜的聲音從堂屋后傳過來:“收到了?你被首都政治經濟大學錄取了?” 他拿著冰棍快步走回來,笑道:“真了不起!你可是咱們縣里第一個!” 路昭還沒反應過來:“您怎么知道是這所大學?” 林老師說:“我看了你的志愿??!我想著你的成績能夠沖一沖,就沒有勸你改?!?/br> 路昭愣了愣,他原以為是林老師給他改的。他默默回想了一會兒,很快就想起,那天的志愿書不是他自己送回學校的,母親說出門打工會經過他的學校,順便給他捎去。 林老師將冰棍塞在他手里,說:“我這就告訴學校,學??隙ㄒN個大紅榜在校門口?!?/br> 路昭有點心虛:“可是,我的錄取通知書被爸爸撕了。我應該不能去上學了吧?” 林老師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了他家的情況,嘆了口氣:“沒事的。沒有通知書也可以報到,你去首都,老師給你買車票?!?/br> 路昭連忙擺手:“這怎么行,我、我爸爸不同意,他會打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