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荇松開衣襟，拿出一直在發光的傳信符來。

    “我不同意?！?/br>
    問荇懷中的傳音符略微閃爍，雖然柳連鵲極力克制，但聲音里還是帶極易察覺的怒意。

    “活人接觸怨氣過于危險，更何況是要在長明面前瞞天過海?！?/br>
    “不用接觸太久，而是我已是最合適的人選?！?/br>
    他整日和鬼為伍，抵抗怨氣的能力遠強于尋常人。而且這種要活人當餌的危險任務，也不放心交給外人。

    “我不答應?！绷B鵲不松口。

    “你已經犯險太多次，決不能再出意外?！?/br>
    他見過問荇冒險的模樣，承受不了問荇受傷的半點可能。

    “夫郎?！眴栜粽Z調也嚴肅起來。

    “咱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要是出了事，我不可能獨善其身?！?/br>
    “我只是擔了同你相似的風險?！?/br>
    “……你回來再說?！?/br>
    兩人的對話柳連鵲聽了全程，也清楚問荇的計劃。

    從理智上說，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辦法。

    但從感情上，他只要見到問荇的臉，聽到問荇多說幾句話，肯定舍不得他遇到麻煩。

    他甚至生了轉瞬即逝的荒謬想法。

    想把問荇關起來。

    “你要不答應我，我就不回來見你?！眴栜舨碌搅B鵲的意圖。

    “反正我不會出事，柳夫人肯定也很樂意采納我的計劃，等到解決掉長明，我們還能再見面?！?/br>
    柳連鵲不說話了，兩人就這么僵持著。

    過去一盞茶時間，他重新開口，聽聲音氣喘吁吁。

    “開門?！?/br>
    門外傳來動靜，問荇瞳孔微縮，快步推開議事堂的門。

    “夫郎，你怎么出來了？”

    柳連鵲臉色發紅，看著像是冒著雨飛奔而來。

    “胡鬧?！彼叩眉睕]喘上氣，重重咳嗽了兩聲，眼帶慍色。

    “想自作主張，還連我也不愿見？”

    問荇心疼地捋著他的背：“說慢點?！?/br>
    “我不是不愿見你，是怕看著你難過?！?/br>
    他也會舍不得。

    “既然怕我難過，為何還要去？”柳連鵲厲聲道，“你明知我被困在屋內無能為力，定然不會好受?！?/br>
    “是為了往后我們不會難過?！?/br>
    問荇放輕聲音：“只剩這一次，請夫郎信我?！?/br>
    沒有埋怨和阻攔，柳連鵲定定看著他。

    “你真要犯險？”

    “是?！?/br>
    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柳連鵲不語，掉頭就走。

    “夫郎，我保證就這一次！”

    問荇粘在他身后：“你別不理我?！?/br>
    “一次就夠了，還想來幾次？”柳連鵲有氣無力看著他，深深嘆了口氣。

    問荇真是個祖宗。

    早就打好算盤，挑著火燒眉毛的時候和他說，還自作主張想了一堆退路。

    這擺明了不管怎樣，問荇都要按自己的想法來。若是他不同意，保不齊問荇還有其他更危險的辦法要嘗試。

    他們兩個骨子里都頑固，他攔不住問荇，也理解問荇，只能盡量護著他。

    “時間緊迫，我替你去和道長們求些符?！彼拈_問荇的手，頓了頓，“求好符我就回屋去，你……今晚好自為之?！?/br>
    他說的是氣話，但這意思就是已經答應問荇的計劃。

    問荇眼睛一亮。

    “辛苦夫郎，我隨你一起去！”

    見柳連鵲默許，長生哪怕長吁短嘆，也愿意極力配合。

    大家都明白問荇的用意，知情的道人們承諾用命保護問荇，不知情的也在按部就班，行自己該行之事。

    一個時辰后，兩人分道揚鑣去往兩個方向，誰也沒敢回頭多看一眼。

    柳連鵲進入戒備森嚴的臥房，一遍遍謄抄著《清心經》里的段落，心卻絲毫靜不下來。

    與此同時，問荇換上金縷織成的衣，捏著帶了怨氣的靈玉，他躺在片鬼氣森森里安然閉上眼，儼然成了柳攜鷹的模樣，成功瞞過了慌不擇路的長明。

    一陣沉重的怨氣將他壓得彎了腰，關節處嘎嘎作響。

    問荇沒有跪下，而是借勢撐著手坐在地上。

    他身上華貴的衣服故意被弄得肥大，方便他能夠靈活動作。

    “啊??！”

    烏鴉般的叫聲傳出，怨氣重飛出一只模樣詭異的鴿子。

    它在問荇頭頂上盤旋著，不停發出報喪一般的鳥鳴。

    “柳攜鷹在哪？”長明惡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

    “你要是不說，就等著被怨氣耗死?！?/br>
    耳鳴聲隱約響起，參雜著幻覺。

    “要是怕死，我就不會在這里?！眴栜裟?，一臉看笑話的模樣，“反正你殺了我，還是尋不到柳攜鷹?！?/br>
    “讓我猜猜……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他嘴角還帶著血，饒有興趣看著長明，黑亮的瞳中似有灼灼烈焰。

    今日長明的聲音已經沒之前那么模糊，他當做偽裝的怨氣被各種因素次次削弱?，F在的他同問荇一樣，也是放手一搏。

    問荇的話狠狠戳了他的痛處，怨氣繚繞在問荇脖頸間，他的呼吸驟然變得困難。

    “你、說，還是不說？”

    “求求你了，說吧……”

    “沒娘養的東西，怎么還不說?。?！”

    “快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