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二叔看向問荇,仿佛在看自己的寶貝籌碼,笑得和藹可親:“這孩子瞧著老實,倒也是性情中人,自家夫郎被這么說,生氣也難免?!?/br> “我覺得二哥說得有理?!?/br> 五叔柳培玉也跟著幫腔:“這事傳出去不好聽,現在聽到的都是自家人,家丑不會外揚?!?/br> “別到時候責罰他太過頭,責罰得讓那些外人知道?!?/br> 他的話說到了柳夫人心坎里,她靜默了會,波瀾不驚道:“罰你今晚不準上畫舫過生辰宴,跟在畫舫后的小船上替柳家放燈祈福?!?/br> “今天的事,各位自己知道就好,都散了吧?!?/br> 說完,柳夫人帶著一眾侍女離去。 放燈祈福不是苦差事,甚至壓根算不得懲罰,柳夫人此舉的意味明顯,就是在提防問荇。 本來是她請問荇來柳家,到現在她倒有些忌憚這贅婿。 問荇和柳攜鷹產生過好幾次摩擦,到最后柳攜鷹染一身腥,問荇卻清清白白,加上中間有親戚渾水摸魚,她抓不到責罰的把柄。 柳夫人不敢讓他上畫舫妨礙生辰宴,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柳攜鷹僅剩的名聲。 “是?!眴栜糈s忙行禮,目送眾人離去。 柳培玉轉頭看了他眼欲言又止,但也找不到機會和問荇說話,跟著一眾叔伯就離開了。 夜幕降臨,問荇身后跟著三個隨從,幾人走上滿載花燈的小舟。 每個花燈上放著一根紅燭,由于四十盞不吉利,所以數量翻個倍,足足一組準備有八十余盞,八搜小舟放八組。 小舟跟在畫舫后頭,游在琉江里。 不遠處的岸邊,布衣百姓們摩肩接踵,遠遠觀望著船上燈火通明,仿佛與他們是兩個世界。 畫舫里頭的奢靡同他們無干,他們也無法窺探,反倒是畫舫后頭的小舟引得他們注意。 紅衣少年郎坐在船頭,衣著不似尋常小廝家仆,正依著滴漏的時間,將盞盞河燈投入江水。 過了小半時辰,畫舫停在了前頭,但畫舫邊的小舟們四散開來,游入漓縣四通八達的水網,將幾百盞河燈投入其中。 這就是柳家。 水網是漓縣的命脈,柳家就是源源不斷流出血液的心臟,誰都得敬畏這心臟三分。 哪怕它現在搏動得沒那么有力。 街邊的早梅盛放,問荇拉進纏在舟頭的紅綢,黑亮的瞳孔被河燈照得好似有灼灼星火。 “這是誰???” “我哥在柳家當差,據他說是柳大少爺的相公,長得真好看?!?/br> “對,據說是農家子入贅進去的,命好……” 岸邊不住傳來竊竊私語,問荇充耳不聞,只是安心做著手頭的事。 朱聰聽說今晚柳家畫舫游街,擱置下手頭豆腐坊的事情,也擠在橋頭探腦袋看熱鬧。 他突然發現前邊的船頭有個眼熟的身影。 朱聰用力揉了揉眼。 這不是之前借宿他家,還和他一起制服驢子的青年嗎? 聽著身邊人對問荇的評價,什么贅婿,什么柳家,什么命好,弄得他都迷糊了。 “我還是回去磨豆腐吧?!?/br> 他搓了把臉,呆滯地轉身,險些從橋上跌下去,給讓好心的路人拉住了。 “小兄弟,你也當心點!” 橋頭傳來sao亂,問荇循聲抬眼望去,剛好和朱聰四目相對。 他沖著朱聰招了招手。 朱聰這下徹底看清了,無力扯了扯嘴角,從人群里擠出去。 難怪問荇會不在乎三兩銀子,他居然讓柳家的兒婿幫忙管驢子! 一陣風過,早開的臘梅的花瓣紛飛,半透明的金黃落在他的鬢角,滑入他的衣襟。 “大人大人,他們都在看我們!” 進寶大著膽子鉆出帕子,趴在船頭,由于畏懼燭火光亮瞇著眼,朝著人群笑嘻嘻地招手。 他活著的時候困在宅院里,很少能見到這般風景。 “吵什么,他們又看不見你?!?/br> 鄭旺是這么說著,可偏偏臘梅花瓣穿過他的靈體,壯漢臉上還是抑制不住笑意。 除了聞笛,其他鬼也陸陸續續跑出來,站在船頭看漓縣的風景。 問荇一手放燈,另只手腕上系著紅繩,紅繩牽動畫著潑墨江山圖的香囊。 遠處的畫舫里傳來擊鼓奏樂的鳴聲,謝韻站在船頭,遙遙向著遠處匯聚的漓縣百姓敬了杯新米釀的酒一飲而盡。 畫舫里的各方搭起大戲,你方唱罷我登場,過生辰不過是個幌子,哪怕再困難,柳夫人也要把柳攜鷹推上臺前來。 這是柳家的命脈,哪怕命脈已經腐壞。 鼓聲漸弱,最后一盞河燈從問荇手中落下。 游船漸漸靠岸,瞧夠熱鬧的百姓們也退潮般散去。 問荇沒同畫舫上的人同歸,他下了船,迎面遇上個柳夫人身邊的下人。 “問公子,夫人約您明日未時相見?!彼Ь礇_問荇行禮。 “請您務必準時赴約?!?/br> 終于來了。 客人們多還要再暫留一日,但明天未時也該走得七七八八,正方便柳夫人和他談事。 關于為什么要他來此處。 “我定會準時到?!?/br> 多次讓柳攜鷹吃癟,也沒讓柳夫人磋磨到他心性,問荇相信和柳夫人的會面只會更加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