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眴栜敉腥?，“但是夢里還有些一點也沒意思的事，讓我想不清?！?/br>
    “你說你會走?！?/br>
    風好似凝固住了，連帶著柳連鵲面上的表情也跟著凝固。

    “連鵲，以后你會走嗎？”

    他垂著首，就連能夠夜視的柳連鵲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只能看出他心情低落，很介懷夢里的事。

    “不會?！?/br>
    柳連鵲下意識飛快答：“只要我不消散，我就不會走?！?/br>
    只要問荇還需要他。

    “那你覺得我會走嗎？”

    問荇抬起頭，眸中明亮，并無失落的悲意。

    “………不會?！?/br>
    柳連鵲頓了頓，才答。

    “其實剛剛我說了假話，抱歉?！?/br>
    “你沒說你會走，你是說我遲早會走?！眴栜粑⑿?，“而且說得很篤定，我在夢里怎么說，你都聽不進去?！?/br>
    “只是夢而已?！?/br>
    柳連鵲的頭漸漸低下。

    “可你剛剛的態度應當不是我的夢了?！?/br>
    問荇又湊的近了些，睫毛同柳連鵲的臉只剩下小一寸的距離，只要他愿意，立馬就能和柳連鵲肌膚相貼。

    “夫郎，你說我能走到哪去呢？”他微微歪頭，言語間帶著委屈，“是不是我怎么說，你都不愿意信我，都覺得我會離開?！?/br>
    柳連鵲這種隨時隨地都想自我犧牲的精神讓問荇罕見地覺得無力。

    那是柳家教會他的，柳連鵲難以改變，深陷其中。

    青衣人表面上依舊鎮定，可手藏在袖子里，抖得厲害。

    “我想想……幾年后我會賺大錢，然后搬出禾寧村，買個沒有鬼的宅子，在鎮里或者縣里找個哥兒，也不用去給大戶人家做贅婿了?！?/br>
    問荇聲音越來越輕：“連鵲，這是你期望的嗎？”

    “你分明就不樂意?！?/br>
    問荇的手扶上他的肩，指節彎曲摩挲上青年的下頜：“連鵲，你知道你現在抖得有多厲害嗎？”

    “為什么不樂意，還自作主張想要我去做呢？”

    “……別說了?！?/br>
    柳連鵲側身想躲。

    不是這樣的。

    他不想走，也不想問荇走，光聽著問荇親口說出那番光景，他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他只希望問荇往后過得能好，他遲早要去更廣闊的地方。

    而自己會被困在宅院里，繼續日復一日翻著那些重復的書，咀嚼過往乏味又規矩的回憶，直到魂魄消散的一日。

    “連鵲，你這輩子循規蹈矩，應當從沒人說過你自負吧?！?/br>
    “可我真覺得你有時候很自負，總覺得自己能想到的就是最好的，該有的結果?！?/br>
    問荇附在柳連鵲耳邊，聲音疲憊。

    “我不想你走，我也不會走?！?/br>
    “可以不要趕我走嗎？”

    他低下頭，靠在柳連鵲肩膀上。

    “……你一難過，我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br>
    家里弟弟難過只需要給他錢，母親難過只需要幫她分擔家務事，他盡力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可面對問荇，柳連鵲束手無策。

    他難以用單純的錢或分擔安撫他，就好像在敷衍似得。他心里清楚，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們看似在一起，實則你是靠在槐樹上?！绷B鵲看著自己的掌心，又將拳緩緩握緊，“我們每晚都能遇見，可我甚至碰不到你?！?/br>
    問荇不在的這段時日，他不停試著往外走，可最終還是會意識昏沉。

    “我總在想，我應當這輩子都出不去了?！?/br>
    “我不信?！眴栜籼痤^同他對視。

    “我們在一起，沒什么麻煩解決不了的，不是嗎？”

    “是，我覺得你說得對?！?/br>
    柳連鵲比方才平靜了不少，溫和地開口。

    他嘗試著摸上問荇的頭：“再試試吧?！?/br>
    瞧著只是個少年郎，實際長得比他還高，性子分明深沉，又偶爾像沒長大的孩子。

    這幾日他一直都舉棋不定，到現在終于下了決定。

    “我之前不信死而復生，死人不能拖累生者，但我現在愿意去想還魂的可能?！彼⌒囊硪?，鄭重地說。

    “你我還未拜過堂，若真有那日，補了拜堂和成親，你也不用再做贅婿?！?/br>
    結束掉他們現在曖昧卻又隔著生死的關系。

    他也有私心，問荇不愿，他也不愿再提失敗后該如何，他一輩子囚于鬼宅該如何。

    他之前的日子都被困于宅院，下面的日子，柳連鵲想拼一把，和問荇一起去看看外頭的光景。

    他瞧著問荇臉上失落變成欣喜，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好像說出來也沒什么可怕。

    “這可是夫郎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問荇威脅道：“你要是敢跑，我就走你牌位帶到每個我去過的地方?！?/br>
    “好?！?/br>
    柳連鵲失笑，牌位瞧著不大實際上料子好還挺重，問荇講話嘴上真沒把門。

    “你不問句我要是跑該怎么辦嗎？”

    問荇沒等柳連鵲順著他問，兀自往下說道，狀似苦惱。

    “這可麻煩了，我沒錢給自己弄牌位，也不在乎這些?！?/br>
    “這樣，我哪天要是娶誰，你等我拜堂那天從鏡子里出來找我索命?！眴栜粞鄣缀?，似乎不覺得死是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