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挺暗的，沈歆做了一會題就走神了，悄悄往陸念那斜了一眼，沒想到過生日的人還真在認認真真看題，那模樣是半點沒分心。

    陸念看題時連眼珠子都不帶轉的，就光是看，筆撘在邊上碰也沒碰，像是連題也沒看懂的樣子。

    沈歆不由得想，這晚自習請假和沒請并沒有區別，只是換了個環境學習而已。她目光一斜，“看得懂么?！?/br>
    陸念白了她一眼。

    “要不我給你講講題？”沈歆還挺自信。

    陸念背過身，壓根不想在余光里看見這人了。

    沈歆伏在桌上，伸手戳她手臂，“今天是你生日，不慶祝慶祝么?！?/br>
    陸念沒吭聲，手一伸，把擱在邊上的筆拿了過去。

    “一直這么學習，不會覺得悶嗎?！鄙蜢мD著筆說。

    陸念又在寫題，但在樓下傳來喇叭聲時，猛地將筆尖往紙上一按，硬是將那針管筆頭戳短了一截。

    重型摩托開過去的聲音真的很吵，尤其這里的舊房子不隔音，那車就跟在腦門上輾一樣。

    陸念筆尖下的字沒寫完，也不知道寫的是二還是八。

    沈歆看了一眼，走到窗邊把簾子拉開了一條縫。

    文心街不寬不窄，大車進不來，卻足夠讓這些開摩托的來回鬧騰。路燈下停了四輛車，那幾個人跨坐在上邊，車型沒變，看頭盔也是傍晚時的樣子，可不就是傍晚時鬧了陸念的那幾個。

    幾個人正在喝水，猛把喝空的水瓶砸道路燈下，空瓶子哐當滾動。也不知他們在說什么，窸窸窣窣地說了一陣，忽然大笑起來。

    身后啪的一聲，沈歆回頭，只見陸念把書合上了起來。

    陸念垂著眼，眉頭皺得很緊，也沒別的動靜，就只是這么不聲不響地干坐著。

    沈歆把窗推開了，往外探頭說：“你們這車開得不太行啊?！?/br>
    那幾個人聽到聲音后紛紛抬頭，只見沈歆靠在窗邊，披散著頭發的樣子像個鬼。

    沈歆托著下頜，她眉眼干凈，嘴角卻往上翹著，那模樣看起來還怪精明的。

    這群人愣了好一陣，嘩的就笑開了，其中一人仰頭說：“你一黃毛丫頭，跟我們較什么勁？”

    “我看你們不止車開得不行，眼神也不太好使，我這是純純的黑發?！鄙蜢дf。

    樓下的人靜默了一陣，起先說話的人又說：“你給我等著?！?/br>
    “你來?！鄙蜢娌桓纳?。

    樓下的人面面相覷，哪碰到過這么不怕事的姑娘。

    沈歆還在往下看，察覺衣擺被扯了幾下，扭頭才看到陸念站在后邊，跟那時候在圖書館洗手間里一個樣，神色有些陰郁。

    “怎么了？”她撐起身問。

    陸念沒吭聲，又拉她衣擺。

    沈歆明白了，這是讓她別跟樓下那些人掰扯的意思，她一股火往頭上冒，“你還忍得住啊，就這樣忍著??？”

    陸念點頭。

    樓下的人還在說話，吵嚷得厲害，怕是整個文心街都能聽到。

    沈歆把陸念的手給撥開了，不以為意地說：“怕什么啊，讓你委屈你就受著？”

    陸念手里一空，往自己的衣擺攥去。

    樓下的人嚷嚷：“你說我們車技差，要不比一場，我們讓你一段行吧，省得說我們欺負小姑娘?！?/br>
    那人的同伴哈哈大笑，是真瞧不起人。

    沈歆撐著窗，不光沒生氣，還笑了起來，“別了，我沒駕照，你們都有么?！?/br>
    樓下的人半天沒吭聲，過了好一會才硬著頭皮說：“管你什么事！你這小丫頭管得還挺寬的啊，剛才那語氣不還挺狂么，怎么比個車都不敢?！?/br>
    “敢啊?！鄙蜢дf。

    那幾人摸不著頭腦，剛才不還說沒駕照么。

    沈歆又說：“換個別的車?！?/br>
    這文心街的樓房貼地緊，隔壁那窗嘭一聲打開，沈歆差點沒扶穩。

    “大晚上的吵什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騎你們這兩輛破車，半件正經事不會干?！甭曇袈犞袣馐?，可不就是賣小白菜的大爺。

    樓下的人又罵罵咧咧的，話是沒停，可氣焰卻低了下去。

    “你說，換個什么車?！逼渲幸蝗酥钢蜢?。

    沈歆還沒張口，隔壁屋那大爺就說：“我看你們能騎得動我那二十八寸的自行車就不錯了，整天騎這種吵哄哄的東西有什么用，跑得是挺快的，我看啊，要是出事，走得也挺快?！?/br>
    樓下那幾個年輕人是真不服氣，也容易被唬弄，聽老大爺這么說，還真杠上了，不讓他們騎自行車他們還不樂意。

    他們揚聲就讓老大爺等著，二十分鐘之后從街頭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出現，四個人都憋紅了臉。

    沈歆下樓時陸念非得跟著，走出樓梯口的時候，冷不防看見了那位老大爺。

    大爺看著有六十多歲了，身子骨卻硬朗得很，手正搭在自己那二十八寸自行車的車頭上。

    陸念是跟著下來的，那幾人免不了會看到她，一聲口哨響起，“啞巴下樓了啊，你也想來比??？還是就算了吧?！?/br>
    幾個年輕人騎來的自行車也不知道是從哪弄來的，大小不一，其中還有一輛女式的，不但是粉色的，還貼著貓貓頭貼紙，跟陸念腳上那雙拖鞋的圖案一樣可愛。

    “把這輛讓給我?！鄙蜢焓謸軇幽擒嚨拟忚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