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主任說是生氣，可后來回絕鄰居，還是用了厲江籬想出來的這個理由，就說他喜歡好看的。

    年輕人想法膚淺嘛，浮躁嘛，哎呀，當媽的也沒辦法，對不對？

    厲江籬聽說以后大感放心，覺得自己好歹又可以清凈一段時間了。

    卻不知道坑就在前方等著他。

    作者有話說：

    舒主任：要漂亮的還不容易？這年頭沒有姑娘丑的，你給我等著！

    厲醫生：哦？是嗎？

    幾天后。

    舒主任：不找了，聽說我兒可以攀龍附鳳。

    厲醫生：……所以？

    舒主任：應該你把自己捯飭漂亮點，懂？

    厲醫生：……

    第四章

    翻過周末，新的一周開始了。

    對于每個人來說，工作的內容基本都是固定的，比如厲江籬要查房，要值班，要跟手術。

    早交班剛結束，正準備去查房，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跟著厲江籬的規培生小鄭剛好在桌邊，順手就接起電話：“你好，胸外科?！?/br>
    “這邊是風濕免疫科，你們今天值班醫生是誰？”

    “厲江籬醫生和鄧崇主任?！毙∴嵒卮鸬?。

    厲江籬正在看上周手術病人的化驗結果，聞聲偏頭看他一眼。

    “好的?！毙∴崙寺?，放下話筒，對他道，“師兄，風濕科有個會診，讓你去看看?！?/br>
    厲江籬問急不急，小鄭說：“是平會診?！?/br>
    “那就不急，先查房?！眳柦h拿起病歷夾，出門大步跟上鄧崇他們的隊伍。

    今天是各治療組查自己管的床，查到上周五第一臺手術的患者，鄧崇問患者感覺怎么樣，然后手伸了一下，厲江籬就把翻到最新回報化驗結果的病歷夾遞過去。

    鄧崇翻了兩下，問厲江籬：“術后病理還沒出來嗎？”

    “今天還沒有?！眳柦h回答道。

    鄧崇把病歷夾還給他，對患者和家屬道：“既然術后病理還沒出來，那就暫時沒什么可說的了，等術后病理出來看看再說吧，好好休息，放寬心?！?/br>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又匆匆去看下一個病人。

    患者和家屬一愣，特別是家屬，也就是付興，回過神來連忙一手將厲江籬拉?。骸皡栣t生，鄧主任這是什么意思??？病理結果不是出來了么，那天不是說是好的么？”

    怎么感覺鄧主任這話……有點不對勁？

    其實這是醫生習慣性的說話留一線，因為但凡這種還沒落定的事，把話說得太滿就很容易把自己坑進去。

    至于怎么解答患者的疑惑，就是厲江籬他們這些小弟們的事了。

    “先別急，聽我給你們解釋?！眳柦h溫聲安撫道，“是這樣的，手術當天我跟你們說的是術中快速病理，通常三十分鐘能夠給出病理結果，例如是不是惡性腫瘤。當時回報的結果是良性的，所以我才會跟你們說一切順利?！?/br>
    付興連連點頭，他當時認真聽了，厲江籬確實是這么說的。

    “那現在呢？”他滿臉著急和疑惑，“剛才你們說什么術后病理，是什么意思？”

    “那是石蠟病理，要把手術中切除下來的固定組織用石蠟包埋，之后逐層切片進行病理檢測，這個結果最準確，但要花的時間更長，大概要一周左右才能出結果?！?/br>
    “你太太的病變實在太小了，在手術中短短三十分鐘的時間，病理醫生可能也只取到了外圍的標本，而不是癌變的正中心，這就有可能造成術中和術后病理不符合的情況，這屬于世界性的難題?！?/br>
    “這種情況從概率學上來說，也是有可能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所以鄧主任剛才才會這么謹慎?！眳柦h解釋完又安撫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目前為止我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br>
    話雖如此，付興聽完緊皺的眉頭還是沒有松開，“那……我們是還得等好幾天才能知道結果啊?！?/br>
    他嘀嘀咕咕，當時高興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甚至變得更加煩躁，忍不住抱怨厲江籬：“既然這樣，你為什么當時跟我們說是良性的，真是白高興一場?！?/br>
    厲江籬有些無奈，解釋道：“術中病理結果我們當然需要向你們說清楚，如果沒有說，你們會更擔心不是嗎？而且我也說了，術后病理和術中病理不一致的情況概率很小……”

    饒是他一再解釋，付興都是一副被欺騙了的表情，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一點也沒有手術之前事事好商量的態度。

    “這要是最后錯了，是癌，不得再做一次手術??？花錢就算了，這人怎么受得了？”

    厲江籬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道理，“確實是這樣，如果真的這么不走運，就要做第二次手術……”

    付興很難接受這種可能性，當即打斷道：“那怎么行！這就是你們的失誤，是醫療事故！當我老婆的刀口是拉鏈啊，想拉開就拉開？”

    他聲音都大了起來，還說要去找主任討說法。

    付太太倒是很理智，人也一如既往地溫柔好溝通，她拉住丈夫，不要他去，“算了啦，這跟醫生有什么關系，你沒聽到嗎，那是國際難題，做什么事都沒有百分百成功的，萬一真是那樣，就是我不走運，怪不得別人的?！?/br>
    “可是……”

    “而且厲醫生也說了，是有概率，有可能，又不是已經這樣了，你這么著急忙慌不好吧？”付太太打斷他話，“這不就跟你平時談項目，沒到簽合同那一刻，都有可能黃了一樣嗎？”

    厲江籬忍不住在心里給這位太太鼓掌，就是這個意思嘛！

    他看了眼患者家屬，見他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嘆口氣，似乎已經被妻子說服了。

    “我這不是想到你可能還要做第二次手術，心里就忍不住著急嘛……要是我自己，挨多少刀我都沒事，可那是你，你遭罪我是真的……”

    說著說著，一個大男人竟然眼圈都紅了。

    厲江籬和小鄭偷偷對視一眼，倆人都覺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片刻，厲江籬干巴巴地說了句：“好好休息吧，不用太擔心，這種概率真的不高?！?/br>
    付興連忙跟他道歉，說自己剛才是太心急了，讓他別介意。

    “沒事沒事，都能理解，關心則亂嘛?！眳柦h擺手也客氣了句，這才和小鄭一起離開病房。

    等查完一輪房回到辦公室，見到鄧崇，他才忍不住吐槽：“大師兄你也太坑了，你說完就走，一句解釋也沒有，我倒是差點被患者家屬找麻煩?！?/br>
    鄧崇一愣：“？”

    小鄭幫著厲江籬將在病房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鄧崇聽完扶著他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連累你了，中午請你吃飯壓驚，你隨便點?！?/br>
    厲江籬立刻說：“我要吃日料?！?/br>
    鄧崇頓時一陣心肝痛，這人下手也太狠了，宰完他還要說：“就是要讓你rou痛，夠痛才能記住教訓，才會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時多花幾分鐘跟病人和家屬溝通?！?/br>
    醫療這件事情確實存在道德制高點，一旦選擇了要對病人負責，任何人都無法再反駁。

    鄧崇只能認栽，“是是是，厲醫生教訓的是?！?/br>
    厲江籬見狀忍不住有些得意，把聽診器往白大褂口袋一塞，拿起會診單，招呼小鄭一起去會診。

    約摸半個小時后回來，把一包巧克力糖放到桌上：“風濕科的護士結婚，請大家吃喜糖?！?/br>
    然后轉頭對江爍鑫道：“鑫哥，有個肺部腫塊的關節痛患者要從風濕科轉過來，你收我收？”

    患者一個月前出現關節疼痛、僵硬，手指逐漸僵硬到不能拿東西，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以為是風濕病犯了，趕緊過來看病，結果肺部ct一照，照出了肺部腫塊。

    “皮膚發黑，杵狀指很明顯?！眳柦h道。

    江爍鑫點點頭，問他：“你現在幾個病人？”

    厲江籬數手指，“1床，5床，7床……目前是八個?！?/br>
    “我今天出兩個，比你少了?！苯瓲q鑫抓抓后腦勺，“還是我收吧?！?/br>
    下午鄧崇有兩臺手術，厲江籬都是一助，兩點不到就鉆進了手術室里。

    這里簡直就是他的舒適區，不用收病人不用寫病歷，只要埋頭干活就行，當時他就是見習的時候來手術室待了幾天，才終于確認，啊原來我確實是喜歡這個行當的。

    周一的下午對各位主任來說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例會。

    傳達完上級精神，通報了幾項重要事項，再安排一下本周工作，嚴院長就宣布散會，最后一句是：“老厲，你留一下?！?/br>
    厲主任合本子的動作一頓，和旁邊胸外科的趙主任碰了碰眼神。

    “什么事？”

    “不知道?！?/br>
    “那我先走了，有時間一起吃飯?！?/br>
    “行?！?/br>
    以上，全是兩位主任的意念交流，交流結束，趙主任把筆記本往兜里一揣，麻溜走人。

    很快會議室就只剩下嚴院長和被他留下來的厲主任兩個人。

    “嚴院還有什么工作交代我？”

    嚴院長笑著搖搖頭，“沒什么事，就是……老厲，我想跟你說說你家江籬的事?！?/br>
    厲主任一愣，“他……闖禍了？”

    他心說不是吧，剛周一就要給臭小子擦屁股？

    嚴院長又搖搖頭，“我就直說了，是他的個人問題?！?/br>
    厲主任聞言更加錯愕，“……這事兒、現在也要你親自管??？”

    雖說體制內事事有組織關心，但也沒見過日理萬機的大領導來親自關心的啊。

    “你想哪兒去了?！眹涝洪L覺得好笑，“是這樣，上次我問他想找個什么樣的對象，他說要漂亮的?！?/br>
    厲主任面色一頓，多少覺得有點丟人，好家伙，這兔崽子膚淺的審美連院長都知道了。

    嚴院長見他郁悶，又覺得好笑，“正常，人都是視覺動物。只是我回去之后一想……你覺得我們家晴晴怎么樣？”

    厲主任頓時一怔，“……晴晴？”

    “你別急著拒絕，我是覺得以咱們兩家的交情，知根知底總比那些陌生的人靠譜，江籬也是個前途大好的孩子，晴晴模樣不差，人也不笨，要是你和舒檀愿意，就讓兩個孩子見見面？說起來他們也只有小時候見過?！?/br>
    嚴院長說完自己的想法，又嘆著氣捏捏鼻梁，“我跟你說真心的，我真怕晴晴哪天給我帶回來一個混娛樂圈的女婿，還說不定是比她大十幾歲，感情史私生活史一大堆的那種?！?/br>
    厲主任聽了失笑著搖頭，這種事，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只要有孩子，當父母的就會忍不住cao心，但往往父母想一樣，孩子想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