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晚汀一直格外聰明，除了這筆好字之外，別的什么也一學就會。

    云爸云媽總笑稱是胎教到位，家里出了個小神童。

    他的字跡也漂亮，同他這個人一樣神清骨秀，筆畫煙霏露結，有些類似毛筆字。

    只不過這樣的筆記他自己是閱讀不了的，復習時都得由顧休與念給他聽。

    **

    課間時，賀無野湊近云晚汀，毫不避諱道：“你別理霍召南，他以前在一中可是殺過人的?！?/br>
    “但他精神不正常，殺人的時候正發病，所以沒判刑?！?/br>
    “他轉來附中，不定哪天又犯病?！?/br>
    后排的霍召南自然聽見了，卻神色不變，手下驗算題目的速度都無絲毫停頓。

    “……”賀無野語氣像要變成一堵墻把他和霍召南隔開似的，云晚汀夾在中間難做，不由制止道，“你別說啦?！?/br>
    霍召南倏然抬眼，低聲向云晚汀道：“云晚汀同學，我有道題目不會，你可以教教我嗎？”

    云晚汀一怔，道：“嗯，那你把題目念給我聽吧?！?/br>
    賀無野眼皮猛地一跳，立即道：“我我我也有不會的，先給我講講唄?！?/br>
    云晚汀也不追究他的目的，公允道：“要講先來后到的?！?/br>
    賀無野一噎，云晚汀已經在聽霍召南念題干了。

    云晚汀語調柔和，不疾不徐的，就用這把能掐出水的軟嗓子給霍召南講解題目。

    賀無野瞧著霍召南那眼黑洞洞的，直直盯在云晚汀眉眼之間，不一會又注視他一張一合的柔軟唇瓣，哪里用心在題目上！

    他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當即戳穿道：“汀汀，他根本沒聽你講題！”

    第7章 曬太陽小貓

    云晚汀筆尖一頓，霍召南卻道：“作完輔助線之后呢？”

    賀無野：“……”

    他在云晚汀這算是信譽破產了。

    哪怕他再說霍召南看了眼題才問這句話的，云晚汀也很難相信。

    賀無野就在一邊候著云晚汀講完題，同時暗暗籌劃著怎么能把霍召南弄走。

    居心不良的殺人犯……離云晚汀越遠越好。

    **

    上午第四節課才打了下課鈴，賀無野便積極道：“汀汀，你坐會兒，我去給你買午飯?！?/br>
    云晚?。骸啊?/br>
    還沒來得及拒絕，腳步聲已出了教室，一路迅速到走廊上。

    他無奈地拿過自己的盲杖起身。

    賀非序看他慢吞吞地往外走，不解道：“不是有賀無野去給你買午飯了嗎？”

    云晚汀道：“我想出去曬曬太陽?！?/br>
    他身體狀況仍然不容樂觀，倘或一動不動地從早坐到晚，恐怕放學就得進醫院。

    而且他很喜歡曬太陽，窗邊光照雖然也很充足，但還是比不上戶外。

    賀非序雙唇動了動，忽而也站起來跟在他身后。

    云晚汀聽見足音，以為他要出門吃飯，便往旁邊挪了挪，讓出道來。

    可賀非序遲遲沒越過他出去，云晚汀茫然道：“你怎么不走？”

    賀非序梗著脖子道：“我得跟著你?！?/br>
    他又生硬地找補道：“你要是磕著碰著，賀無野準跟我急，煩人?！?/br>
    “……”云晚汀沒再說什么，徑自往前走。

    他在附中念了兩年書，雖說一年沒來了，可熟悉感猶在，一路上倒也走得順暢。

    日光和煦，暖融融覆在少年的發頂、眉目、鼻尖。

    賀非序目光不自覺地黏在他面頰上，發現云晚汀臉上有些軟軟短短的淡粉色小絨毛，又被陽光鍍上層流淌的金黃色。

    可真像只小貓，皮毛本來是淺粉白的小貓。

    但沐浴著陽光瞇起眼，搖身一變，看起來又橘金橘金的。

    云晚汀才出了教學樓，顧休與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因云晚汀身體的原因，雖然是高中生，但也可以用手機。

    電話接通后，顧休與率先道：“汀汀，吃飯了嗎？”

    云晚汀沒提賀無野，只道：“顧叔叔，我正要去吃飯?！?/br>
    顧休與又問他有沒有不舒服、老師同學如何、還適不適應，甚至桌椅高度合不合適……事無巨細，云晚汀都一一回答。

    末了，顧休與道：“我馬上到你們學校?！?/br>
    云晚?。骸啊?？”

    他有些發懵道：“是我忘記帶什么東西了嗎？”

    顧休與否認道：“沒有，但我有點分離焦慮。午休的時候，我接你去嚴子舜辦公室?！?/br>
    嚴子舜與顧休與算是相熟。

    他主業是心理醫生，并非教師，只是他高中三年在數學聯賽上都成績斐然，大學便有意對每年試題進行研究，輔導的聯賽學生成績都不錯，

    后來附中拋出橄欖枝，他便只在每年暑假開始至九月底專門輔導附中的學生。

    云晚?。骸啊??！?/br>
    顧休與問道：“那個冷面包現在和你在一個班？”

    云晚?。骸啊皇抢涿姘?，是熱的，而且他有名字，姓賀?！?/br>
    他已經不再試圖讓顧休與記住賀無野的全名，能記住姓氏就不錯了。

    掛斷電話，云晚汀茫然嘀咕道：“三十多歲的人也會有分離焦慮嗎？”

    “……”賀非序委婉道，“你叔叔……挺關心你啊?！?/br>
    云晚汀不接話，只道：“我走得很慢，你快去食堂吃飯吧，和我一起會耽誤的，何況我也不去食堂?！?/br>
    賀非序人高馬大，步子邁得遠，的確是頭一回遷就這么又小又慢的步伐。

    他又強調道：“都說了是怕賀無野找我茬，你可別害我啊……我一頓不吃沒事?！?/br>
    云晚汀便不再勸。

    賀非序余光瞟了眼身后另一個人，直白道：“霍召南也在后頭，他對你有意思啊?！?/br>
    云晚?。骸啊?/br>
    他停下腳步，偏頭嗅了嗅身側的桂花。

    校內有棵高大的桂花樹，眼下正值花期，隔老遠都能聞著甜香。

    云晚汀這樣湊近了，愈發浸在濃郁的花香里。

    賀非序這么瞧著，驀地道：“從小到大，很多人都說我和賀無野像，你也這么覺得？”

    云晚汀思忖片刻，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們的樣子，只覺得你們聲音很像，但其他地方不太像?！?/br>
    賀非序興致盎然道：“哪兒不像？”

    云晚汀遲疑少頃，才道：“……你比他兇?！?/br>
    賀非序：“……？”

    他莫名覺得冤枉道：“我哪兒兇了？??！”

    云晚?。骸啊?/br>
    賀非序話一出口便后悔了，不容否認道：“總之我根本不兇，更不會對你……這種小……那什么兇?！?/br>
    云晚?。骸啊∈裁?？”

    賀非序剛把“小瞎子”憋回去，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兒替換，硬生生道：“小媽寶……不對，小叔寶?！?/br>
    云晚?。骸啊?/br>
    兩人路過學校的小超市，有許多學生進進出出。

    有的是不想吃食堂，買點面包墊墊的，也有吃過午飯，來買酸奶薯片的。

    可最多的卻是聚在門口冷藏柜前面，來買綠豆冰沙的。

    清晨時的雨已然停歇，秋老虎厲害，九月初仍舊熱度不減，地上積的雨水早已蒸發消弭。

    且時值正午，雨后晴空格外曬人，不一會就能烤得人滿身濕汗。

    這超市的綠豆冰沙是老板自己親手打的綠豆泥，加了槐花蜜做的，連冰沙都是用的山泉水，天兒熱時吃一碗，滿口香糯，實在甘甜沁脾、解暑開胃。

    據說還有密不外傳的獨家原料，又據說老板退休前是給某市首富專門下廚的……真假不得而知。

    云晚汀停了停，默默往超市走去。

    前頭人頭攢動的，賀非序趕忙一把拉住他道：“干嘛去？你想買什么……我給你買?！?/br>
    云晚汀誠實道：“我想吃綠豆冰沙?！?/br>
    賀非序打量他。

    說實話，他自己在外頭這么一會，已經滿脖子汗了。

    可云晚汀還白嫩嫩水靈靈的，一滴汗都不見，連兩腮都是粉潤的，不見受了暑熱折磨的潮紅……

    賀非序喉頭一緊，粗聲道：“我看你也不怎么熱啊，還吃那涼的干嘛，不怕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