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人
周然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早上。 醫生護士剛剛交接班,漂亮的護士小姐正在給她拔點滴。 纖長的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淡藍色的窗簾。 一個陌生的穿著護士裝的女人正在擺弄著她的手,隱約還有針扎的刺痛。 周蔚不在。 護士拔下針頭,又從一旁的托盤里掏出一副新的輸液管。 掛好新的一瓶營養液,排了氣又拿著針管要朝她扎過來。 記憶回籠。 那一夜,也有人手中舉著棍棒朝她這般虎視眈眈走過來。 周然害怕得尖叫起來。 “啊——” 周蔚從洗手間趕過來時,就看到一群人將meimei圍在中間。 幾個護士按著周然的手和腳,防止她劇烈掙扎。 一個醫生在一旁舉著針管就要打下去。 “你們在干什么?!” 周蔚快步上前,推開按著周然的護士。 “這是什么針?” 醫生有些著急,“小周先生,周小姐剛醒精神狀態不穩定,為了防止她傷人,我們正準備給她注射鎮定劑?!?/br> 周蔚把人攬進懷里才發現周然在發抖,怒火瞬間沖淡了meimei醒來的喜悅。 周然被嚇到了。 本就受過創傷,突然又被一堆人圍在中間怎么可能不害怕。 剛醒來的人又怎么能承受計量那么重的鎮定劑。 一群庸醫。 “滾!” 周蔚罕見的怒氣畢現,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幾名醫護面面相覷,默默撤出病房。 病房歸于安靜,周然窩在周蔚懷里,埋著頭看不見表情。 “囡囡?沒事了,別怕,壞人都走了?!?/br> “把頭抬起來,哥哥看看好不好?” 周然剛剛被嚇得厲害,這會兒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漸漸安靜下來。 鼻尖是熟悉的冷松墨香,溫暖的大手在后背輕撫。 周然這才有了些安全獲救的實感。 抬起頭睜大雙眼,恍惚看著眼前的人,確認好一會兒才定下心來。 “周蔚?” “嗯,是我?!?/br> “周蔚?!?/br> “嗯,囡囡,是我?!?/br> “哥哥?!?/br> “嗯,我在?!?/br> 懷里的小姑娘驀地哭出聲來。 撕心裂肺。 似乎在把那一晚受到的所有委屈和害怕統統哭給周蔚。 聽著meimei的嚎啕哭泣,周蔚眼底的哀傷化成濃重的墨色。 他的心仿佛被人撕開兩半,一半放在火里煎炸,一半放在寒冰下冷凍。 水深火熱,痛苦不已。 * 周然醒來后,開始變得格外粘人。 粘著周蔚,幾乎到形影不離的地步。 周耀輝和謝眉聞信后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周蔚給周然喂飯的情景。 周然乖乖的窩在周蔚懷里,聽話的一口一口喝著粥。 臉上的青紫消退,露出略顯蒼白的小臉,精神尚可。 像一個漂亮的小天使,乖巧安靜。 謝眉喜極而泣,來得匆忙甚至都沒有打扮自己,憔悴的素顏掛著喜色。 “我的囡囡,可把mama嚇死了?!?/br> 正要上前抱抱女兒,卻看到周然瑟縮的往后一撤,戒備的縮在周蔚懷里。 笑意凝固在臉上。 謝眉擔憂地看向自家兒子,“囡囡這是…” 周蔚拍了拍meimei的背,安撫著。 “醫生說囡囡得了創傷后應激障礙,現在沒辦法和人正常相處?!?/br> “什么叫創傷后…障礙?” 周耀輝眉頭皺得老高,這么長一串醫學名字聽都沒聽過。 “是一種經歷或目睹極端事件后引發的精神障礙?!?/br> “這能治好嗎?” 周耀輝哪怕沒聽過這個病,也多少知道精神障礙是一種心理疾病。 心病難醫。 謝眉眼眶一紅,強忍著淚水,“那囡囡現在是認不出我和你爸爸了嗎?” 周蔚拿手帕擦掉meimei嘴角的飯漬,“醫生說暫時先不要用外界環境刺激比較好,等囡囡慢慢適應?!?/br> 女兒防備害怕的樣子,讓周耀輝夫婦心如刀絞。 周家淌的這灘渾水,最后受傷害的竟是他們的女兒。 看著夫婦倆難過的神情,周蔚心底隱隱生出一絲煩躁。 懷里的人呼吸略重,meimei該睡午覺了。 把人抱起來,在空中輕輕悠著。 “爸媽,你們先回吧,囡囡現在離不了我?!?/br> “嗯…辛苦你了,小蔚?!?/br> 周耀輝沉吟片刻,覺得女兒這個情況交給誰也放心不下,正好讓兒子照顧更為妥當一點。 想到家里的老爺子,周耀輝眉一緊, “等然然好點兒了,出院搬到南海后邊的那套房子里住吧,到時候讓人送黃奶奶過去?!?/br> “離軍區醫院近一點,方便醫生過去檢查?!?/br> “嗯,知道了,爸?!?/br> 謝眉舍不得女兒,舍了手頭的事留下來陪著,又是倒水又是削蘋果。 最后見周然實在抵觸地厲害才作罷,和周耀輝悻悻離去。 等人走了,周然才放松下來,很快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周蔚給meimei掖好被角,走出病房。 外間的休息室里有一臺座機,周蔚撥出一個號碼。 嘟嘟兩聲,電話接通。 “是我,周蔚,今天晚上老地方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