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疼
從宿舍走向測試大樓的路上,高英俊一邊念叨著黎曉航戀愛的事一邊感慨。 “這下全隊單身的可就剩咱們四個了啊?!?/br> 雷宇走在他旁邊,看看他又看看鄧放,最后低頭看了看自己,“哪就剩四個了?” 鄧放不是,他…也快了,明明就剩他和童敢兩個。 可他聲音有點小,高英俊沒聽到,還在自顧自說著。 “要我說啊,雷子你主要還是不會說話,你看夏鵬飛,能找到女朋友全靠一張嘴,好幾次偷著在廁所打電話我都聽見了,不是喊寶貝就是喊乖乖,我聽著都要心動了,你跟鵬飛學一學,指不定沉醫生也吃這套呢?!?/br> “老鄧你也是,別老是板著一張臉,女孩兒都怕你,說點好聽的,什么樣的對象找不到啊?!?/br> “你可拉倒吧?!蓖衣牪幌氯チ?,他拍拍一臉漠然的雷宇,“你讓雷子學夏鵬飛?就他這樣,喊寶貝跟喊隊長一個表情,你可別嚇沉醫生了?!?/br> “去!”雷宇把他的手拍下去,被調侃的耳根都有點紅了,他哪里是能說出來這種話的人。 “還有老鄧?!蓖矣挚康洁嚪派砩?,“你懂不懂什么叫——禁欲系,老鄧這種就是!越板著臉、越是嚴肅就越是讓人想往上撲,是吧老鄧?” 鄧放拿著手套作勢要抽過去,童敢“呲溜”一下躥出去了,高英俊把人拽回來,表情變得有些認真起來。 “你懂啥,老鄧這樣的再禁欲就要跟飛機過一輩子了!”他看看周圍,放低了聲音說道:“你們沒聽說?隔壁大隊的那個誰,老婆都跟他鬧離婚了,就是因為他一心光想著出任務,女兒還沒幾歲呢?!?/br> “隔壁大隊有女兒的好幾個呢,你說的哪個?” “就那個誰,元旦還帶著老婆跟咱們在樓下打雪仗呢,回去沒多久就鬧離婚了,他女兒叫啥來著——哦對——叫佳期,我看過照片,多可愛一小姑娘啊…”高英俊的語氣儼然有些可惜,“老鄧本來就拼,還禁欲系……干脆老婆也別找了,這樣還省得走程序了呢?!?/br> 這一下說的有些沉重了,幾人都沒吭聲,就連童敢也嘆嘆氣說不出來什么。 “那不行啊?!崩子铋_口了,他看向有些沉默的鄧放,“鄧放還得當首席呢,不結婚當不了?!?/br> “對啊,老鄧還得當首席呢…” “那得快點結婚了…” “可老鄧哪來的對象…” 一片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中,鄧放錘了雷宇一拳,給了他一個眼神,“這次必定贏你?!?/br> 雷宇撇撇嘴笑了,“你這也要跟我比…” 他連人都還沒追上,怎么比得過鄧放? 說笑完進了樓門,雷宇說要去個廁所,鄧放要去洗手,四個人便分了兩撥,高英俊和童敢先行上了樓。 廁所正對著樓兩側的小樓梯,鄧放和雷宇出來后直接走了小樓梯上去,剛走到三樓兩人便聽見了樓上的爭執聲。 雷宇沒那么八卦,不愿意旁聽別人吵架。 “看來這邊上不去了,從中間走吧?!?/br> 原本鄧放也不準備做多停留,可剛轉過身,他聽見了熟悉的名字。 “衛戎,你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想再任性妄為多久?” 雷宇顯然也聽見了,腳步跟著頓住,停在門前用眼神詢問他還走不走。 “你先去吧?!?/br> 接收到通知,雷宇轉身走向另一邊,鄧放貼著樓梯扶手往上走了兩步,屏息聽著。 爭吵還在繼續: “在您眼里,只要不按照您的安排就是任性妄為嗎?” “衛戎!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這個崗你不調也得調!” “我也最后再跟您重申一遍,我是個人,我不是任你擺弄的機器和模型!這樣不尊重我的安排,這么多年我已經受夠了!” 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巴掌響在自帶混響的樓梯間如雷炸起般。 鄧放的心跟著一跳,手心里一片冰涼。 可他沒敢上去,他記得衛戎上次說過陣子她父親要來,剛才對話的內容聽起來也顯然不是別人。 直到那片金屬扶手都被他握熱了,聽著樓上的腳步聲漸漸向下來,怕被看見,他又連忙下了半層樓梯。 幾日不見的背影從樓上下來,人進了廁所,一截衣角還露在外面,鄧放站在樓梯間門后,眉頭深皺地看著那截不動的衣角。 水流聲嘩嘩的響,隔著一道墻,他看不見衛戎的臉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臉上的掌痕有多重,他想起她從家回來的那夜借著酒意眼里閃著淚的樣子,若是他沒有抱著她,沒有親眼看見那閃動的淚光,他根本不會知道她心里的委屈有多重。 他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女人,冷靜如幽蘭,又倔強如崖松,就連哭泣也是無聲的,悄無聲息落了淚,又悄無聲息拂了去。 走廊上只有水聲,沒有哭聲,鄧放不知道此刻衛戎有沒有哭,抑或臉上有沒有眼淚,他很想過去看看,但他知道,相比安慰,衛戎更需要獨自處理的空間。 他雖不擅長應對女人的眼淚,可他覺得女人愛流些淚也是沒什么的。但衛戎不愛,她不愛哭,也不喜歡眼淚,她希望自己能冷靜地應對一切,鎮定地接受所有,而不是輕易就被戳中痛處。即便是要害,她也想生出一片血rou鎧甲來去覆蓋。 縱然他不愿只做一個袖手的旁觀者,可他愿意尊重衛戎,愿意給她需要的空間和時間。 口袋里的手機傳來震動,雷宇給他打來電話,大概人都到齊,只等他了。 鄧放還想再看看,可時間已盡,他不得不上去。 他在心里計劃著,等下了會,他一定第一時間去找她。 上了樓,鄧放最后一個站到隊里。 隔著人,張挺看過來一眼,帶著審視,鄧放低了低頭,算是承認了錯誤。 張挺沒再看他,跟眾人介紹起站在他身旁的生面孔。 “這是航空研究院研究動力學的衛勐教授,專門過來幫我們解決戰斗機導彈和外掛投放試驗的兩個主要問題,分離條件過多難以同時滿足,不知道怎么在試飛過程中協調限制條件,以及分離試驗中止概率太高。衛教授給我們帶來了外國軍機的試驗案例和經驗,都給我好好學習!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嘹亮的回復仿佛仍有回聲,鄧放頭一次在這間試驗室里感覺自己無法專注下來,看著衛勐擺動著模型的手,那一個巴掌和衛戎泫然欲泣的片段不斷在他腦子里交替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