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也許是剛下過一場雪的緣故,夜里云出奇的少,月亮清清泠泠地掛在天上,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干凈,照得半空中并肩坐著的兩個人的影子堂堂正正,沒有半點歪斜。 他們安靜了很久,夏油杰在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久前他用這雙手接住了從露臺上一躍而下的五條律子,握緊她的手,沒有一點猶豫。五條律子則在低頭看他們坐著的虹龍身下燈影如蛛網一般的東京,仰頭看了很久的人,第一次低頭俯瞰自己的生活,有種踏在云上的不真切感。 這樣想時,她看見不遠處有云朝他們走來,靠近又不見。她忍不住睜大眼睛,坐直了身體,一臉新奇地探身去往外看。夏油杰見狀,伸手虛虛護在她身后,開口提醒她,“小心點?!?/br> 她聞言回頭,撞進他靠近的目光里,和夜晚一樣干凈。一瞬間的心悸過去,她的臉色慌了起來,身體僵硬地坐下來,小聲說:“抱歉,我太激動了?!?/br> 夏油杰盯著她垂下來微微顫動的睫毛看了一小會兒,那微弱的抖動如同風一般掃落在他胸口,引得原本的風平浪靜之下起了陣漣漪。 他收回了手,只是眼睛還是停不下來往五條律子身上跑。她的臉被均勻的抹上了夜晚的顏色,東京的不眠之夜像是喚醒了她整日昏昏沉沉的雙眼,目光放得很亮,這讓那張平時光艷無比的臉看著愈發靈動,一刻不停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五條律子側過臉抓住了偷看她的夏油杰,抿嘴笑著說:“我以前一直都是抬頭看天上,從來沒有試過從天上往下看?!边@時長發被風吹得散亂,她抬起手攏了一下,隨手束好。來東京后她就剪短了能垂到腰的長發,她嫌棄頭發暗暗地壓在后腦勺上,讓她夜不安枕。 “那我應該慶幸我沒有坐出租車過去接你?!弊约赫`打誤撞加了分,夏油杰萬分克制地笑了一下。 “你自己說要牽著云來接,”她輕聲說。半空之上的風太大了,吹得她神色放空,思緒全無,那些轟隆作響的聲音全部散了,仿佛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被掩埋在地面,此刻的她只覺得渾身前所未有的輕松,連語氣都輕快了不少,“如果是坐出租車來的話,我就不打算跟你出來了?!?/br> “呀,那真是走運,沒有遇到能送到月亮上的出租車?!?/br> “我又不住月亮上,”她抬起頭像以前一樣仰視著天空,再近些也許就能看見月宮上林立的瓊樓玉宇,那里住的是皇帝的鑾駕兵馬千重枷鎖鎖不住穿著羽衣的輝夜姬,而不是無能為力的她。想到這,她扭過臉裝作若無其事地說,“住的地方遠沒有月亮那么好?!?/br> 夏油杰想了想她所住的那間占地面積龐大的豪宅,眉頭一挑,“如果說非要和月亮比,那確實不太好?!?/br> 五條律子聽出了他話外之意,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完又覺得有什么在刺著她的后背。 氣氛剛要冷下去,夏油杰的虹龍停在了東京鐵塔頂端,挑了個好地方,低頭就能看見整個東京,五條律子的注意力頓時全都落在了腳下的燈影幢幢之間。東京是一座龐大的城市,大到她留在里面時,從來沒注意過自己是這么的不起眼,那些事情,那座牢籠,都很不起眼。她又想起了那些籠外的聲音,那些飄落在大洋彼岸上空的細雨和千萬里之外的山川湖海。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能夠走出來,她可以去到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 至于什么時候,她也不知道,但她希望那一天會來。 “真漂亮,”五條律子聲音有些顫抖,長久地在這看著足夠遠的地方,她一下就忘記了那些不堪的,苦痛萬分的夜晚。她感覺曾經死去的聲音活了過來,在身體內正有力地跳動著,砰砰響個不停,聲音大得簡直要從這個夜里一直穿越到未來,“真了不起,”她喃喃自語,恍然才明白噩夢原來可以用美夢覆蓋,痛苦可以用一刻的欣喜沖淡,“謝謝你帶我來這里,夏油先生?!彼χD過頭道謝,陡然撞上他望著自己絲毫不錯的視線,直白得讓她在寒冬之中瞬間熱透了臉。 “作為答謝,換個稱呼怎么樣,我們現在又不是陌生人,”夏油杰一只手撐著下巴,盤腿坐著,笑吟吟地看著她,“我比較喜歡別人叫我的名字啦?!?/br> 她被他看得坐不住,強迫自己去看不遠處燈火交相輝映的夜晚,面紅耳赤地小聲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一動不動地望著,好像她成了他眼里的不夜城,“下次要不要再一起出來?” 她轉過臉,神色略有猶豫,張開嘴正要回答他時,高空之中一聲巨響炸開,隅田川之上升起舒展開肩臂的千萬束明光,天空被驟然照亮,連帶著點亮了她驚羨不已的臉。 “新年快樂?!彼谒磉?,無暇分神去欣賞煙火。 她笑著扭過臉看他,眉目間郁色被絢麗的光影所沖淡,“新年快樂,杰?!?/br> 只是煙花就開那么一瞬,謝了之后就是寂寂長夜,剛才那怦然的動靜也隨之蟄伏,遠離地面的二人聽不見人潮里歡笑的余韻,身邊只有呼呼吹動的冷風。五條律子以前并沒有覺得自己無法忍受這樣聲勢浩大的寂靜,可聲音漸弱,歡笑散場,陰魂不散的鬼影又如雜草般冒出了蹤跡。 她以為自己那些秘密被埋在地里看不見,哪里知道這些東西會散發出氣味,意識會跟野狗一樣嗅著氣味刨出來,夜里一丁點光亮就能照得一清二楚。不用她仔細去看,她也知道照出來的是那間富麗堂皇的牢獄,半埋在土里,跟墳墓一樣。 她看著夏油杰,透過他,看見另一個他們之間無法避開的身影。她又產生了那種“還是想起來了”的想法,盡管她一直自發忽略一些東西的存在,但他始終在那,無法忽視,也無法避開。隔著不敢承認的事實根本無法盡情享受,情緒時高時低,時好時壞,來來回回地這么拉扯,她從昨夜跨度今夜,累得像是走了好幾年。 “我送你回去?!毕挠徒芸此媛独б?,開口說。 “回去?”她怔怔抬頭,像是沒睡醒,雙眼又沉往了夜里,“回哪里?” “回家?!?/br> 像是過了很久,她醒了過來,“哦”了一聲,“是該回去了?!?/br> 「再多留一會兒?!姑艿穆曇纛^一次聽得那么清楚。 “已經出門很久了?!彼齽幼鹘┯驳剞哿宿垲^發,摸著自己被風吹冷的臉說。 「再呆久一些,拜托?!?/br> 他好像心領神會,“想再看一會夜景嗎?” 她被風迷了眼睛,視線內的畫面漸漸變得模糊,聲音趁機匯聚一齊,“好啊?!?/br> 五條律子總覺得回程要比離開時快得多,視野也清楚得多,她大概還在半空的時候就找到了她應該離開的地方,冷凄凄地在街上半死不活地躺著,街道上的路燈像是圍繞在身邊飛舞的白蛾。 夏油杰送她回到原來的地方,他在露臺上接著她下去,同樣的地方緊握住她的手。 他又問了一次沒得到回答的問題,“明天要不要一起出來?”她雙腳落地,但這次他沒松手,依舊握著,掌心里像是攥著滑膩沁涼的絲綢。 “明天——”五條律子眼睛抬起,蒙著一層水意,夜里淡漠的燈火都被映得無比動人。只是她話沒說完,目光晃了一下,臉色在眨眼間就白了下去,和墻灰一樣。她從夏油杰手里抽出雙手,目光越過他肩膀,看著露臺那扇微微打開的玻璃門。門后半截陰影里正站著一個黑漆漆的影子,和一雙幽亮的眼睛,如同鬼火般浮著。 她感覺自己的雙手已經要凍僵了,“——悟?!?/br> 夏油杰順著她的視線轉身,正好見到五條悟從屋內走出來,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悟,”他有些緊張,因為身后還站著五條律子,“你回來了?!?/br> “嗯,”五條悟聲音含糊地應了一聲,沒看他,看他身后的人,態度也有些反常,“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br> “我知道?!毕挠徒茏园l移開目光,五條悟把不歡迎他來寫在了臉上,他并不怎么意外。側過身去看五條律子,放緩語氣對她說,“那我先走了?!?/br> 五條律子臉色和五條悟的一樣僵硬,被昏暗的光亮照著,平時外貌看起來不相像的兩人這時候出乎尋常地相似,都是極其不自然的。她沒有抬頭看夏油杰,用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頭,表示她聽見了。一直到夏油杰回到虹龍身上,她都始終背對著他,讓他猜不透她的想法。 虹龍騰空而行,他忽然像是有什么預感,莫名回頭看了一眼。 深而無盡的黑暗之中只能看見兩個細長的身影不斷靠近,不知道為什么,他在視野不夠清晰的情況下,總是覺得五條律子——也就是靠近露臺扶手的那個身影,也在同一時間抬頭了。直覺給的微弱的一瞬間,像打火石在黑暗中鏘的一聲撞在一起,撞出半點火星子,然后還沒等在助燃物上擴大火勢,已經被水一樣的夜晚吞沒干凈。 五條律子很是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呼出的白色霧氣眨眼間就模糊了她的臉,她摸了一下自己冰冷的臉,勉強能從觸感上感知到自己還活著。五條悟走到她身邊時,他身上高得嚇人的溫度像是一陣狂浪,氣勢洶洶地將她包圍。她被燙到了,不等他的手攬上肩膀,抱著手臂悶著頭走進屋內。 她胡亂地到處走,但完全不知道該走去哪里。心里很清楚哪里都去不了,最終還是要妥協,但她依舊希望自己別停下來,別放任恐懼吞噬掉所剩無幾的自己。 恐懼,她無法否認自己畏懼五條悟這個事實。光是面對自己那個一言不發的弟弟,她就被排山倒海般的恐懼占去了幾乎全部的思緒,他的靠近都會令她感到不寒而栗,更不用說等他的呼吸落在皮膚上,手指穿過發梢貼著她的后頸去撫摸她脆弱又敏感的頸窩。 為什么要怕?不過只是偷偷出去。 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不給她出門。 所以,為什么要怕? 喉嚨里的聲音已經到了嘴邊,呼之欲出。 露臺里的房間是她平時經常呆著的書房,四方的墻,比起他們的臥室并不算大,也不小。玻璃門通往書房門之間,擺了臺又沉又笨的書桌在一端,漆是暗紅色的,像干涸的血跡。得益于裝設如此,她走得異常順利,不聲不響地就摸到了門把手。 剛一拉開,走廊外的燈爭先恐后地鉆進了書房,吝嗇地淌著一線,像沾濕的地毯上洇開的水痕。還沒等濕透,就聽到砰地一聲,光被掐斷了。 五條悟的手撐在門邊,她的臉側,關門時擦過她的耳朵。心里的冷火蹭地一下冒了出來,順著血液從內往外燒,貼著骨rou,鉆出毛孔,滋滋地烤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jiejie,”五條悟的聲音幽幽地鉆進她的衣領,她穿得很厚實,房間內還開著暖氣,卻依舊打了個冷顫。他的手伸到了她面前,讓她轉過身去面對著他。而她的抗拒只要接觸到他的身體就失去了意義,除了放任之外再無別的選擇,他不需要耗費太多的力氣就能獲得她身體的控制權。她背靠著門靜靜站在面前,低垂著的臉順著他的手抬高,看著他藏在陰影里的眼睛泛著暗光。他的手卡著她的下顎,拇指貼著她沒什么溫度的臉頰摩挲,用著不常聽見的那種堅硬的語氣說,“看著我?!?/br> 她因為他手掌心的高溫而難受得皺眉,兩只手反射性地抓著他的手腕,細聲哀求他,“悟……放開我?!?/br> “看著我?!彼种貜土艘淮?,她不得不仰起頭,讓眼底裝著的目光一點不漏地被他看盡。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他的臉色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嚴肅,眼睛像是亮起的兩盞刺眼的燈,一絲不茍地將她里里外外都照了一遍。他也許在找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他越來越靠近的身體和越來越沉的鼻息讓她心慌得呼吸不過來。 五條悟在找那個已經伸手就能夠到的答案。 也就是那個他執著找了很久的讓他永遠不知道滿足的東西,明明已經清楚到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卻只來得及抓到失去的那一個瞬間。 到底是什么時候?他細細回想。 畫面就像慢動作回放,一幀幀地找,找到她追著風聲回頭匆匆一瞥,再回頭,一切散得一干二凈的那一瞬間。 他找了這個答案太久,也太熟悉這個感覺,以至于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在過去這些夜晚里不斷作祟,讓他抓心撓肺的答案一下就放進了手心里。望著那他得到過又失去的,索取的欲望重新升了起來,身體對她的渴求強烈到無法控制。 他才發覺自己很清楚滿足是什么滋味,胃口習慣了被滿足,胸腔里里已經習慣了被那些無法形容的不存在具體形態的愛意填滿。以至于,他失去后根本無法忍受饑餓感,才會日以繼夜地尋找著相同的食物果腹。 “jiejie,你曾經說愛我?!彼N著她的額頭,用一種感慨的語氣。 五條律子的表情有那么一小會兒的困惑,她屏住呼吸的幾秒后,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有,眼睛紅了起來,眼淚滾滾而下時像是落了一臉血淚。 她泣不成聲,“你在胡說什么?” “你以前總是說愛我,”他學著她過去的動作,在她額間親吻。她的皮膚很涼,呼呼直吹的暖氣也沒能讓她身體熱起來,她的眼淚是溫的,像身體里流出來的血。他一點點親吻過她的臉,吻過她痛苦不堪的雙眼,“給了我這種愛,卻也要給別人,為什么?”他問得異常認真,像個求知欲旺盛的孩子,執拗地想從她那得到回答。 五條律子被他的話驚得連話都說不出,她曾經對五條悟的這些行為設想過很多能夠理解的可能性。性愛對青春期少年而言一直是神秘而充滿誘惑的果實,她只不過是在他解惑時最唾手可得的那個。她傾向于相信這些不過是他幼稚且自私的性沖動,等他成年或者厭倦,他就會自動放棄她,她的生活或許會因此變得一團亂,但她最終還是能夠自由。 在自由之前,她只需要逃避,忘記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五條悟,忘記他是自己曾經深切的愛過的弟弟,忘記自己奢望過他真的把她當作親人。只需要等待,就能夠讓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回到原本的軌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這么做,是因為她愛他。 現實總是殘忍又荒唐,羞辱她時還要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自討苦吃。 她無法接受,眼淚無聲無息地就濕了一臉,那些自欺欺人的夜晚終于又走了回來,帶來變本加厲的屈辱感。 “滾開!”這種羞辱讓她憤怒,讓她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力氣推開了五條悟的雙手,“我不愛你,”她怎么可能愛一個,背叛感情再用這些面目全非的感情侮辱她的蠢貨,“我情愿從來沒有愛過你?!彼f完,自己又痛哭不止。 五條悟此時的表情看起來異常狼狽。 他回過神,走過去用力地捧起她的臉。 這個吻來得野蠻,毫無技巧性的撕咬,像野性難馴的獸類。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抵在門上,手指壓著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迎接他的入侵。她不再和以往一樣順從,又踢又踹,憤怒讓她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踢開了他,她轉身就要往外跑,被他攔腰拽住。 “放開我,放開!”她反手給了他一巴掌,這是第二次,打得她手掌心一陣發麻。而他像是沒感覺一樣,面無表情,近乎冷漠,輕而易舉地拖著她走向書房那張碩大的書桌,這幾步路的距離,他已經脫掉了她身上的外套。手臂將桌面擺設的東西一掃而空,再將她壓了上去,身體卡在她雙腿之間。 “我其實不在乎jiejie是不是喜歡別人,”他俯身看著她,一手將她不安分的雙手壓高在頭頂,一手從她的毛衣邊緣探進去,順著她起伏不止的小腹和起了層雞皮疙瘩的柔軟皮膚摸到她的rufang。他打量她滿是淚水的臉,從前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假象一夕之間變成了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真相,他也不滿,“我只是不明白,除了我,jiejie好像誰都可以,為什么?” 她總感覺,他嘴里形容的自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臉不由得敷了一層熱氣,“你——”她話說到一半,被他沒輕沒重捏得喘了一下,眉頭打了個死結,“我要真是誰都可以,輪不上你在這羞辱我……”他的手在衣服里摸,順著肋骨一道道數著,她羞惱地想要踹他,氣急了才哭著說,“也輪不到你這么對我?!?/br> “那jiejie希望是誰?”他心中憑空生出一股陌生的氣,撐著他的骨骼和皮rou,漸漸擠壓他理智的生存空間。捏著她半硬的rutou挑逗,比平時要用力,想要聽她因為疼痛而發出的抽泣聲。她依舊掙扎不止,他就把她翻身壓在書桌上,脫下她的內衣捆住她身后的雙手。解開她褲子時,他在她耳邊說,“對你這么做的人只能是我,jiejie?!?/br> 她這時不再開口,好像什么也沒聽見。趴在桌上,側過臉癡癡地看著書桌后書柜門玻璃上的倒影。不明緣由地想起了第一次被五條悟侵犯的那天,想起了房間內那些木質家具散發出的沉郁香氣,想起了跪著的時候磨得她膝蓋很疼的藺草墊,想起了桌后立著的那扇黑色屏風和屏風上金銀線繡著的飛鳥。鳥群在她眼前搖晃著翅膀,目睹著她如何被親弟弟性侵。 一切都歷歷在目,連心臟滴血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又無端地想到了那個她并沒能說完的故事——那個站在鏡子前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相貌丑陋的怪物的矮人。望著倒映在玻璃里的臉和身體,她趴在桌上,眼里的一切都無比yin亂,丑陋,不堪入目。 仿佛聽見了有人在問她:“為什么他不再跳舞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問自己,為什么。 血流不止的傷口從未結痂,這些深可見骨的傷,再一次暴露出來,用鮮血淋漓的事實告訴她。 “因為她的心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