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若之前幾次他還能認為是巧合,但到了這一次,斷然不會是巧合!這個孩子,就是天賜大魏的珍寶! 皇帝忙轉頭對福祿道:“即刻送信去靜江府詢問!飛鴿傳書,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去問!” 司天監看著皇帝掩飾不住喜色的面容,不由問道:“陛下?如今皇室,當真有符合條件的孩子嗎?” 他自觀察到紫微星閃耀,便已開始留意,但是留意至今,也沒見皇城里有哪個女眷懷了符合條件的孩子? 皇帝聞言笑,對司天監道:“朕亦不甚確定,且先問問?!?/br> 司天監行禮應下,就在他躬身下去的瞬間,忽地想起,這一年來,唯獨琰王和王妃不在京中。他忽地意識到什么,身子微頓,隨后心間訝異非常,不會吧?這胎落在了琰王府上?那個出了名的紈绔?這祥瑞之子怎么想的? 皇帝正欲再向司天監詢問什么,福祿的徒弟卻忽地跑了進來,伏在福祿耳邊說了幾句話。 福祿聽罷,眼露訝色,看了看皇帝,但不知是作何考慮,他只揮揮手叫徒弟退下,并未打算跟皇帝言說。 但他訝異的神色,還是被皇帝瞧見了,皇帝問道:“出了什么事?” 福祿轉身,行禮,隨后道:“這事不像是個大事,也不知該不該耽誤陛下時間?!?/br> 皇帝側身轉向他,道:“你且說?!?/br> 福祿道:“回陛下的話,今日日頭極烈,天熱異常,御花園所有池子的冰都化了?!?/br> “哦?”皇帝眼露奇色。 御花園的水池皆是連著護城河的活水,每年冬季雖然池面都會結冰,但結的都不結實,畢竟暗里水流涌動,但像今日這般,冬季融冰的情況卻從未出現過。 皇帝莫名便想起當初夢里的金龍,起身對福祿道:“去瞧瞧?!?/br> 皇帝起身從椅子上下來,路過司天監身邊時道:“你也跟著?!?/br> 司天監應下,隨皇帝一道,往御花園而去。 司天監一路跟著皇帝來到御花園,皇帝目光落在池中的瞬間,眼眸不禁微微睜大。 池中的冰,果然皆已消融,宛如一夜春來,不僅如此,池中錦鯉也全部浮上了水面,就在水面上來回游動,大片大片的成群結隊,游動的速度,也遠比往日要快。 皇帝不由問道:“冰消后有人喂魚了嗎?” 福祿道:“臣這便去尋負責池塘的宮官去問問?!?/br> 說著,福祿退下,不多時,福祿回來,腳步有些急,來到皇帝身邊,忙行禮道:“回陛下的話,臣問過了,負責池塘的宮官并不知冰消融,未曾喂過魚。且不止這個池子,臣一路走來,眼所見的所有池子,里頭的錦鯉都是這般情況,全都浮上了水面?!?/br> 皇帝素來沉穩,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時此刻,他望著那滿池游動的錦鯉,唇邊還是掛上藏不住的笑意,他向司天監問道:“今日可是初七?” 司天監行禮道:“正是初七!” 皇帝望著眼前池子點頭道:“好……” 半晌后,皇帝又道:“福祿,留些勤政殿的人在此地,好生給朕看著御花園這些池子,情況如何,半個時辰一報?!?/br> 福祿應下,即刻喚來自己徒弟,著手安排?;实蹌t先回了勤政殿,并遣退司天監,叫他今晚再觀星象,明晨再來報。 皇帝回去更衣后,用過午膳,便著手開始處理折子,勤政殿的小太監們,半個時辰就來報一次。 御花園池子里那些錦鯉,全無消停,一直在水面上浮動,仿佛不知疲倦。 于此同時,同樣覺得怪異的還有京城百姓,畢竟大冬天的,護城河里的魚都浮上水面這種奇觀,誰也沒見過,大家伙全都跑去看新鮮。京里各達官顯貴家,亦出此等奇觀,連太子府和端順王府都不例外,一時引得京中人議論紛紛。 而靜江府,謝堯臣和宋尋月宅中的人,卻對此異象無人在意,注意力全在宋尋月身上。 一直到下午酉時,宋尋月肚子開始疼,她攥著謝堯臣的手,呼吸急促道:“有點疼,疼起來了……” 謝堯臣臉色漸白,安撫道:“沒事,沒事,別怕……”他怔怔的望著宋尋月,手心里全是汗,委實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女醫給宋尋月診脈,接生婆皆已備好,在被褥下觀察片刻,抬頭道:“才開一指,許是會陣痛,娘娘且忍耐著?!?/br> 宋尋月點頭,握緊了謝堯臣的手。 接下來好幾個時辰,她便是每隔一會兒便疼一下,疼一下又不疼了,過一會兒又開始疼。 她一直以為,生孩子疼一陣子生出來便算完了,可為何會這般陣痛? 這般陣痛持續好幾個時辰,到夜里時,就連謝堯臣,基本都掌握了她陣痛的頻率,在她塌邊陪著她,稍待片刻,他便看向宋尋月,格外認真的提醒道:“可能又要疼了?!?/br> 他話音剛落,宋尋月身下便傳來陣痛,雖知確實到了該疼的時候,但還是止不住來氣,罵道:“你閉嘴吧!” 嘴上雖罵著,但攥著謝堯臣的手卻越來越緊。 宋尋月就這般陣痛了一夜,到后來越來越疼,頻率也越來越快,夜里撐著吃了晚飯和宵夜,淺淺睡了小片刻。 可才睡著沒多久,宋尋月便再次被陣痛痛醒,一陣疼罷之后,她喘著粗氣,轉頭正見謝堯臣趴在自己塌邊,心間頗有暖意,唇邊不由含上笑意,伸手摸上了謝堯臣的鬢發。 奈何手剛搭上去,又是一陣劇痛傳來,宋尋月本打算溫柔輕撫謝堯臣鬢發的手,陡然攥緊,狠狠揪住了一大把謝堯臣挽好的頭發,直接把謝堯臣生生疼醒。 謝堯臣睜眼便發覺自己被王妃拽著頭發,他沒法轉頭去看宋尋月,抬眼過去,強忍著疼道:“沒事,沒事,你拽!” 宋尋月一陣疼罷,剛放開,正準備解釋:“我不是故意……” 可話未說完,陣痛再來,宋尋月慘叫,復又一把攥住了謝堯臣的頭發。謝堯臣甘之如飴,抿著唇,老老實實給她拽。 這一晚,自是滿宅子的人都沒敢睡,唯有魏老太太,到點便被宋尋月趕了回去休息,但魏同和和魏承賢,一個放值回來后,一個從書院回來后,就都守在了院外,都沒離開。 直到初八清晨卯時,女醫給宋尋月灌了催產藥和止疼藥,然宋尋月已經痛到滿身大汗,慘叫連連,連藥怎么喝下去的都不知道,接生婆低頭看了看,對眾人道:“應當快要生了!抓緊叫送熱水?!?/br> 大清早趕來的魏老太太,也顧不得身份了,直接去趕塌邊的謝堯臣:“王爺出去吧,等下進出人多,別添亂?!?/br> 謝堯臣著實是不放心,但誠如外祖母所言,他留著幫不上忙,只會擋路添亂。 謝堯臣應下,目光鎖在宋尋月面上,胸膛大幅的起伏著,往外退去。 宋尋月瞥見他要走,撐著全部力氣問道:“止疼藥呢?” 謝堯臣看著她這般情況,著實不知如何作答,臉又白了一層,還是魏老太太道:“什么止疼藥能止生孩子的疼?剛才已經和催產湯藥一道給你喂過了,別說話了,留著點力氣生孩子?!?/br> 宋尋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誆了,疼得腦子都開始不清醒,氣得怒罵:“謝堯臣你個騙子!啊——” 謝堯臣退出門外,在兩道門中間的椅子上坐下,臉色泛白的盯著厚厚門簾,那只戴扳指的手,則一直抵在唇上,用力的搓手指。 辰安在一旁陪著,靜靜看著他們王爺,他們王爺神色瞧著是挺冷靜,但他異常泛白的臉色,目不轉睛盯著門簾的目光,還有他都能聽到的粗重呼吸,以及被他自己搓得泛紅的食指骨節……無一不在透露著他們王爺有多緊張。 辰安俯身道:“王爺,臣幫你重新束發?”畢竟是王爺,一側鬢發被拽的極亂,等下孩子出生少不得打賞下人,這個樣子在眾人面前難看。 謝堯臣耳朵里進了他的話,但腦子里根本沒進,只盯著那扇門,毫無靈魂的“嗯”了一聲。 辰安便上前重新給他束發,謝堯臣也仍無木偶般任他擺布,心思和注意力全在門簾后的宋尋月身上。她的每一聲慘叫,都穿破他的耳朵,傳遞到他的心底深處。 而京城的皇帝,此時此刻,剛用過早膳準備去早朝,然,盯著御花園水池的小太監卻忽然來報:“回稟陛下,錦鯉一夜未歇,今晨撒進去的魚食也沒有魚吃,且那些魚,從昨日游到現在,這會陸續開始跳躍?!?/br> 皇帝怔愣片刻,思量許久,起身道:“傳朕口諭,罷了今日早朝,朕親自去盯!傳司天監來?!?/br> 皇帝一路到了御花園,果然見滿池的錦鯉,陸續躍出水面,在空中滑出一個漂亮的弧線,隨后落回池中,蕩開片片水波紋。 皇帝親自要來魚食,站在池邊撒食投喂,然,誠如小太監回稟的那樣,水面上飄滿魚食,但沒有一條魚來吃。 皇帝屏息凝神,怔怔的盯著滿池的錦鯉。 而就在這時,司天監也匆匆趕來,頂著一對烏青的眼圈,在皇帝身側站定,行禮回道:“回稟陛下,昨夜紫薇帝星依舊閃耀,今晨天亮前,更是大放赤光?!?/br> 皇帝點頭,目光卻不離水池,就這般靜靜看著。 而靜江府,屋里宋尋月的慘叫不斷,謝堯臣的心越揪越緊,連外頭天亮了都沒發覺,魏同和與魏承賢一夜沒睡,就在院里等著,魏同和一直盯著院中日晷。 直到日晷影子落在辰時上,魏同和擔憂道:“辰時了,怎么還沒生?” 而就在此時,緊盯著門簾的謝堯臣,忽聽里頭宋尋月的慘叫聲驟然沒了,他的心一下提上了嗓子眼,扶著椅子扶手,緩緩站起身,許是坐了一個多時辰一動未動的緣故,他只覺兩腿發僵。 她怎么不叫了?可是出事了? 念頭落的瞬間,謝堯臣全身發麻,臉色愈發的白。 就在他準備進去的瞬間,卻忽地聽見一聲細微的嬰孩哭聲,如貓兒叫一般,跟著又是一聲,隨即聲音越來越大,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響徹在里頭房間里。 一旁辰安喜道:“王爺!生了!” 謝堯臣怔怔的盯著門簾,屏息凝神,嬰兒的啼哭聲,聲聲鉆入他的心間,恍如就在他的心間響徹,奇妙,動人,莫名叫人感受到一片宛如新春的蓬勃力量…… 伴隨著孩子響亮的哭聲,屋里傳來陣陣大人的笑聲,連道“恭喜王妃娘娘”“賀喜王妃娘娘”…… 宋尋月肯定是沒事,若有事他們哪有功夫道喜?謝堯臣唇邊這才出現一絲笑意,他兩步上前,拉開門簾便走了進去,失聲喜道:“尋月!” 第146章 一個孩子就夠了。 而于此同時, 皇帝同福祿、司天監站在御花園池邊,正見無數錦鯉, 爭相躍出水面, 騰空跳躍,不再似之前般偶爾跳躍,一時整個池子,宛若落下大片雨水般漣漪不斷。 皇帝看著眼前奇景, 眸中全是新奇, 忙問道:“什么時辰了?” 福祿行禮道:“剛至辰時?!?/br> “辰時, 辰時……”皇帝口中銜著這兩個字, 將時辰記了下來, 目不轉睛的望著池中錦鯉,目光灼灼,也不知這奇景會持續多久?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后, 池中錦鯉騰躍逐漸安靜下來, 自潛回水底, 恢復尋常,持續一日一夜的異象,就此消散。 有生之年能見此奇觀,皇帝不免嘆息,對司天監道:“肯定是生了,是不是?” 若這一切當真是因老三那個孩子而來, 那定是上天賜予他們大魏的珍寶, 注定大魏國運昌盛, 君臨天下。只是他想不明白, 老三這樣子, 注定難成大器, 也不知這孩子,日后又會有怎樣的機緣? 司天監行禮道:“回陛下的話,臣只觀星象,無法妄言?!?/br> 皇帝笑笑道:“且等老三的消息?!?/br> 皇帝對司天監和福祿吩咐道:“這兩日祥瑞同老三孩子有關的事,切莫宣揚,不得叫此消息傳出勤政殿,以免國本有疑?!?/br> 左右連他都沒收到喜訊,是不是真生了還未可知,但算時間是差不多了,等收到消息再說。 司天監蹙眉道:“可這兩日,整個京里凡有魚有水之地皆是如此,人們議論紛紛?!?/br> 皇帝想了想,對司天監道:“你就說天降祥瑞于大魏,來年風調雨順等等,編好聽些便是?!?/br> 也是……司天監行禮:“臣遵旨?!?/br> 皇帝再次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已然恢復平靜的池子,這才同福祿一道回了勤政殿。 謝堯臣一踏進房門,便急急朝榻上看去,但見宋尋月躺在榻上,鬢邊絲發全被汗水打濕,唇有些干裂泛白,正疲憊眨眼,望著他笑。 她的身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襁褓,隱約可見一張小臉,宋尋月單手放在那襁褓上,嬰兒斷斷續續的啼哭,便是從那里頭發出。 一見謝堯臣進來,滿屋的人立時跪地,齊聲道:“恭喜王爺,喜得麟兒?!薄肮餐蹂?,喜得麟兒?!?/br> 麟兒?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