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畢竟是謝堯臣府里花字輩里出去的人,想來自有手段,宋尋月聽罷放心點頭,謝堯臣道:“那休息吧?!?/br> 謝堯臣嗯了一聲,抬手示意辰安下去,辰安走后,謝堯臣邊脫睡袍邊起身,站起后隨手將手里睡袍扔在羅漢床上,走過去輕輕一下,便將宋尋月抱了起來,隨后沖她抿唇一笑:“為夫人寬衣,我們睡覺?!?/br> 宋尋月抱著他的脖頸,一手輕拍一下他的胸膛,嘲笑道:“腰封都不會系,還幫我寬衣?!?/br> 謝堯臣一笑,抱著她邊往臥室屏風后走,系是不會系,可他會解!會解就夠了! 兩日后,謝堯臣和宋尋月晨起,吃過早膳后,便準備去參加端順王的生辰宴。 今日天氣極好,萬里無云,天藍如碧,且無風,委實是個賞花踏春的好日子。 這是他們圓房后,第一次一同參加宴會,所以早起更衣時,謝堯臣見她的王妃選了卵色衣裙,便也選了同色的蟒袍。 卵色清爽,望之宛若樹上新抽的嫩芽,同這季節相配得宜。今日宋尋月上衣外,還套了一件綴珍珠白紗罩衫,叫這身卵色衣裙看起來,像極了有一縷云從新抽嫩芽的枝丫上拂過,既具春季的生機蓬勃,又具世外仙姝般的出塵。 若說冬季見她那身雪中群青,是高貴典雅的仙宮貴女,那她今日這身卵色,便是人間百花叢中的花神。 為和宋尋月相配,謝堯臣除了選同色蟒袍,頭上鳳尾冠,亦換了嵌珍珠的銀質簪冠。 星兒等人在一旁看著二人這般穿著攜手出門,不禁抿唇偷笑,梔香悄悄對星兒道:“王爺和王妃今日這一身,一瞧便是一對?!?/br> 寄春跟著補充道:“可不是嘛?且若不是感情好,都不會這般穿。王爺和王妃這樣穿著去宴會,便是不說話,也都是在告訴眾人,他們有多恩愛?!?/br> 說話間,幾人跟著出了王府,隨行在馬車旁。 宴會在晚上,眾人傍晚時入園,于是謝堯臣打算先帶宋尋月去附近山里踏春,等到時辰再去端順王園中。 今晚從宴會出來后,他們便會去莊園暫住,念著自己準備的一切,謝堯臣頭一晚,特意什么也沒做,打算等晚上到莊園溫泉殿后,再同他的王妃細水長流,溫存一番。 至于顧希文,他幾日前便已將一切安排妥當,莊園接應的人手,還有送離的路線,皆已精挑細選,嚴密安排,晚上等顧希文的消息便是。 宋瑤月和顧希文,如今住在端順王府,今日端順王要在莊園擺宴,自是早早就跟著一同去了莊園,幫著端順王夫妻準備一切。 拖端順王的福,宋瑤月今日換上了自成親以來,最好的一件衣裙,難得有了些曾經做王妃時的模樣。但其余配飾,同其他貴女相比,還是落了下成,不僅簡單,且都不貴重。 獨獨這身衣服穿在身上,驟然一瞧似是不錯,可但凡細看,就會發現首飾等物和這件衣服極不相配,反而會叫人生出一種,她拿了別人的衣服來穿的錯覺。 宋瑤月自到了端順王府,便一直期待著晚上的宴會,時不時便會抽空到門口溜達一圈,以免錯過宋尋月和謝堯臣入府。 畢竟端順王的園子很大,一旦人群散開,她一時半刻找不到人的話,會影響計劃,極是麻煩。 所有人入園,都會經過門口,她在門口等著最合適。須得看著宋尋月入園,且不能叫她離開自己視線! 宋瑤月苦等一日,終于等到傍晚時分,京中達官顯貴陸續入園。她狀似無意的站在門口一處假山后,眼前正好有一棵玉蘭花,開得正好,她裝作賞花的模樣,用假山遮住了自己身形。而她自己,由于離假山近,可從縫隙里,清晰看見入園的人。 約莫一刻鐘后,她終于看見宋尋月和謝堯臣,穿著顏色相同的卵色衣衫,踏著身后夕陽,攜手進了園子。 第118章 宋瑤月:吃狗糧好氣?。ǘ?/br> 宋瑤月的目光立時便定格在謝堯臣同宋尋月身上。 他們居然穿著同色的衣衫出門, 謝堯臣就連頭上簪冠的珍珠,也同宋尋月罩衫上的珍珠相配。且他們一路進來, 不僅手牽著, 人也挨得極緊,全不看周圍,一個仰頭,一個低頭, 說笑不停, 眼里只有彼此。 前世做琰郡王妃那么久, 宋瑤月何曾見過謝堯臣這般眼里裝滿一個人的神色?一時怔愣。 她遠遠望著謝堯臣, 腦海中, 不自覺便代入了自己,幻想謝堯臣這神色是對著自己時的情景。 可但凡一想,便又會極快的想起事實, 前世他每每看見自己時, 那皺眉移開目光的模樣, 像極了躲厭煩的瘟神。 縱然前世極嫌棄謝堯臣的不上進,但她又怎會不憧憬夫君的疼愛?可事實是,她從未得到過。 想要,卻又不得不面對根本得不到的事實,這一刻,除了不甘, 強烈的妒忌, 亦開始在宋瑤月心間泛濫。 謝堯臣和宋尋月進園后, 先去將賀禮送上, 隨后才跟著引路的婢女往里走。 見他們二人由端順王府婢女引著走上回廊, 宋瑤月忙跟上, 走在回廊外的花園小徑上,墜在他們身后的不遠處,所幸到處都是人,她裝作賞花,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一直走到水榭臨水岔路口,宋尋月和謝堯臣見前方豎著一塊照壁,那照壁上有一圓形雕窗,將回廊截斷,一分為二,向左右兩邊延伸而去。 謝堯臣和宋尋月繞過照壁,方才緩了腳步。接下來的路,兩邊的回廊圍水而建,而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既是岔路口,也是正中心,正前方修了一處臨水的平臺,上置石桌石椅,用以觀池景,那塊照壁,擋得正好是此處觀景平臺,設計很是巧妙。 宋瑤月悄然站到了照壁后,與謝堯臣和宋尋月僅一墻之隔。 端順王府的婢女指一指左邊的路,對謝堯臣道:“王爺,男賓在那邊?!?/br> 又指了指右側的路,對宋尋月道:“王妃,女賓在那邊?!?/br> 說罷,那婢女行禮道:“奴婢便帶到這里,等下二位進了園子,自會有人前來招待?!?/br> 說罷,那婢女行禮退下。 那婢女離開后,謝堯臣本欲放開宋尋月的手,但不知為何,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都不能和他的王妃在一起,他就感覺心間空落,身側也寂寞。 于是,他本該松開的手,就這般握著宋尋月的手,一道帶到她后腰處,隨后一攬,將宋尋月帶進懷里,劍眉微蹙,語氣間隱帶委屈,對她道:“得分開幾個時辰?!?/br> 宋尋月一只手臂被他牽制在自己身后,身前沒了遮擋,被他這般一抱,身子自是緊緊貼上他的胸膛。 謝堯臣凝眸在她面上,緩緩眨了下眼,似是很不樂意分開。今日換了更薄的衣衫,這樣貼著,他更清楚的感受到她那片柔軟,愈發不想松開。 自他們在一起后,他和宋尋月日夜不離,分開的時間,都不曾超過過一刻鐘,無論做什么都是一起,這一個多月下來,不知不覺間,她儼然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之前沒覺察,但眼下要分開入席,他才覺得難受,同時也深切理解了“蜜里調油”這個詞是何意,當真只想一直黏著,連幾個時辰都不想分開。 宋尋月抿唇笑,打趣道:“那怎么辦?我帶了好幾件換的衣服,若不然你穿一件,扮了女相跟我過去?!?/br> 說著,宋尋月自由的那只手,食指曲起,勾了下謝堯臣的臉頰,接著打趣道:“三郎生得這般好,若著女裝,定叫人雌雄莫辨?!?/br> 謝堯臣失笑,佯裝生氣蹙眉道:“想什么呢?” 宋尋月抿唇偷笑,她的王爺確實生得俊秀,但身材精壯挺拔,陽剛之氣蓬勃,臉龐骨相凌厲,眉宇間英氣盡顯,著女裝這些話,全是她故意逗弄罷了。 他們這些談話,自是被躲在照壁后的宋瑤月聽了個清晰,這般濃情切意的語氣,還有“三郎”這種叫人羞臊的稱呼,著實叫宋瑤月心緊。她的手立時攥緊,指甲都扣緊了rou里,恨得眼里都快滴出血來。她也曾嫁過謝堯臣,憑什么得到的會是宋尋月? 她實在忍不住,身子微側,從那照壁中間的圓形雕窗里,探出一只眼睛。 但見謝堯臣摟著宋尋月的腰,還牽制住她一條手臂,二人身子緊緊貼著,而他們各自身后的侍從和婢女,皆識趣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 宋瑤月眼底神色幽深,就這般悄然看著。 謝堯臣轉頭,看了眼臨水那側,見池子開闊,兩邊的人根本看不清這里,這才收回目光,隨后唇邊勾起一個笑意,俯身便要去親宋尋月。 宋尋月眼露慌張,忙朝兩側回廊亂瞟,身子也不覺后仰,想躲。她的唇確實是躲開了謝堯臣,怎知謝堯臣復又笑,低頭一吻便落在她因躲后仰,露出的一段修長的脖頸上。 宋尋月更慌,忙低頭,恰好躲開的唇又回來,謝堯臣順勢銜住她的唇,唇邊始終掛著笑意。 只淺吻片刻,謝堯臣便抬頭起來,對她道:“等下席面用得差不多,便去后頭花園,我在那邊等你,一起賞賞二哥園子里的奇珍秀木?!边€是舍不得幾個時辰不見。 宋尋月紅著臉點頭,謝堯臣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他,帶著辰安等人離開,去了男賓那邊。 宋尋月淺淺吁了口氣,帶著星兒寄春等人走上通往女賓那邊的回廊。 方才二人黏膩的畫面,自是全然落進了宋瑤月眼中,她恨得手都在顫抖。他們兩個人看起來,竟是比上次見到時感情更好,黏膩的恨不能揉在一塊! 宋瑤月一時心間五味雜陳,回想起前世謝堯臣待她的態度,她當真是既恨,又妒忌,又酸澀,想想這些時日在顧希文身邊的日子,眼里竟是漫上淚意,明明她也曾是他的王妃,為何他就不曾這般對待過自己? 為何輪到宋尋月,就能得到這般濃郁的情意?前世顧希文待她就溫柔的很,但顧希文好歹只能算的上相敬如賓。未成想今生輪到謝堯臣,他竟是直接陷落,對宋尋月如此寵愛,全無半點外人前頭的矜貴。 宋瑤月眼中恨意愈甚,她想不通為什么!可心頭就是困惑,思來想去,宋瑤月得出一個答案,宋尋月狐媚!天生便會些勾引男人的功夫! 是了,宋尋月就是天生的狐媚子,不然怎么前后兩世,嫁誰誰淪陷! 如此一想,宋瑤月心情好了不少,她站直腰身,揚首攬了下鬢發。今晚事成之后,她可得比娘親教的還要多加一條,坐實宋尋月狐媚賤人的名聲。 一想到今晚的計劃,宋瑤月唇邊閃過格外快意的笑意,謝堯臣不是愛宋尋月愛得要死嗎?再過幾個時辰,看他是不是還能愛得起來? 宋尋月進了女賓區,便有端順王府婢女上前,引了她入席坐下,端順王妃上前同宋尋月搭話寒暄。 而就在這時,遠處陰婉楓、鄭黎云等三人,遠遠看見宋尋月,他們三人臉上同時浮現懼色,立時便躲去了更遠的桌子上,生怕宋尋月瞧見她們。 席很快開始,梔香示意星兒退下,自己上前,全程服侍宋尋月用菜飲酒,宋尋月自是瞧見了梔香指尖的銀針,她入口的每一道菜,每一盅酒,都過了梔香的手。 男賓這邊的桌上,基本只有兩個話題,要么是扎堆聊女人,要么就是各懷心思的攀交,謝堯臣哪邊的話都不想插。 女人除了他的王妃其他人他沒興趣,他也自是不會將自己王妃的事,說給別的男人聽。至于攀交,他更沒興趣,尤其還是在二哥眼皮子底下。 他委實呆得無聊,便自找了一處臨水的椅子坐下,兩指間夾著一個酒杯把玩,百無聊賴的托著腮,在水池對面的人群里,找宋尋月的身影。 找了好半晌,他終是找到了宋尋月,唇邊掛上笑意,身子微側,轉向她的方向,就這般托著腮,含笑看著她。 她坐在靠水榭的桌子上,同端順王妃閑聊著什么,但說兩句就停一會,然后再找話題說兩句,再停一會,虛與委蛇的模樣,瞧著著實辛苦。 而宋瑤月,在席上自是沒什么人留意,甚至連前世都不如。前世至少別人還會敬她是琰郡王妃,而如今,除了宋家故交,都沒什么人認識她。 一來顧希文只是王府一個幕僚,且跟著端順王時間短,沒什么人知道,二來她今日這身打扮,除了衣衫,其余配飾略顯寒酸,在場的哪個不是富貴窩里出來的人精,尋常掃一眼便知對方行頭價值幾何,自是沒人會同她多搭話。 按計劃,她今晚只需等宋尋月離席便是,但此時此刻,不知是什么心里作祟,她悄然坐到了宋尋月身后的桌子上,背對著她,低著頭不叫人注意。 她想窺探些更多關于宋尋月如今和謝堯臣的私隱,雖明知聽到后自己不會好受,可就是控制不住的想知道,說不定能有更多的證據,坐實宋尋月狐媚。 但眼下到底是在席上,宋瑤月根本不敢離宋尋月太近,怕被她發現,坐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什么,只能隱約聽到她的聲音,卻聽不清再說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怏怏敗興欲離之際,忽聽一旁傳來一個她隱約有些熟悉的聲音:“就說王爺現在離不了娘娘吧,瞧,隔這么遠,還一直望著娘娘?!?/br> 宋瑤月似是意識到什么,轉頭看去,她正好背對著宋尋月,而宋尋月的三名婢女,除了伺候她布菜那位,其余兩名婢女,就在她身后三步遠的位置,恰好她都認識,一個是星兒,一個是王府的管事寄春。 前世在王府時,寄春沒少給她使絆子,新婚當夜就同自己的婢女紛兒結下了梁子,后來常和紛兒拌嘴,最后得知謝堯臣不喜她,就變本加厲的陰陽怪氣,她著實煩。 宋瑤月正回憶著,又聽星兒道:“是啊,王爺和王妃現在當真好,倆人好的跟一個人似得,干什么都要在一起。如今便是連沐浴都不用我們伺候了?!?/br> 寄春無比欣慰的嘆道:“說起來,這還得感謝我呢?!?/br> 星兒不解:“感謝jiejie什么?” 寄春得意挑眉:“這可不能給你說!不過還有更開心的事,咱們王府的小世子和小縣主,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要來了?!?/br> 星兒眨巴眨巴眼睛,疑道:“這才多久?不會這么快吧?” 寄春嘖了一聲,抬起手,就開始掰著指頭給星兒數:“我給你算算,圓房當晚,就叫了三回水。第二日晌午起,起后要沐浴,你自己想想,大中午為什么沐???再然后王爺念著王妃身子不適,搬勝年院那晚,只叫了一回水。之后那晚是沒叫水,但凈室沐浴的水涼了換了一回。然后王爺給王妃歇了兩日,我送了止疼和醫損傷的藥,兩日后,又是叫水三回。一直到現在,頂多歇了三兩日,其余每晚至少叫一回水,多則兩回,還不算凈室水涼換水,還有幾次下午莊園練馬,王爺陪王妃去更衣,半個多時辰才出來,然后王妃就只能騎著馬走走,跑不起來了……” 聽著寄春的喋喋不休,星兒連忙道:“好了好了,寄春jiejie,你也記得太清楚了些?!?/br> 寄春理所當然道:“我是管事,我要記檔,當然得記清楚?!?/br> 說罷,寄春胳膊肘戳了下星兒,得意笑道:“你說,就這次數,咱們王府的小主子是不是快來了?” 星兒同樣嘿嘿笑起,雖沒說話,但只聽笑的語氣,也是很認同的模樣。 宋瑤月清晰的聽完了所有的話,誠如她所預料,她想窺探的私隱,當真如榔頭般狠狠錘在她的心上。和顧希文那些不愉快的經歷,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同時浮現的,還有前世謝堯臣冷漠又嫌惡的臉。 憑什么啊……從小到大,吃穿用度不如她,受人喜愛不如她,什么都不如她的宋尋月,處處低她一等的宋尋月,憑什么被那個連她都瞧不上的人奉若珍寶?宋尋月明明就是個任她欺負的螻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