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馬車在王府門口停下,謝堯臣率先下了馬車,宋尋月跟著出來,正欲習慣性的遞手給他,誰料謝堯臣直接伸手,抱住她的雙腿,將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辰安、梔香、寄春、星兒等一眾人,皆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給驚得瞪大了眼睛,連回避都忘了。 宋尋月委實驚了一下,然而尚未來及驚呼出聲,她卻已經被穩穩放在了地上,宋尋月驚魂未定,匆忙看了眼周圍人,轉頭嗔道:“嚇死了!”作勢又要拍他。 謝堯臣一把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挑眉道:“習慣就好!走,送你回去?!?/br> 說著,夫妻二人攜手相牽,一同進了王府。謝堯臣一路將她送到嘉禾院門外,對她道:“早些歇著,明日我來找你?!?/br> 宋尋月應下,也叮囑他早點休息,便帶著幾個婢女,一同進了屋。 宋尋月的房門剛關上,謝堯臣立馬轉身,大步往自己的院里趕,緊著跟辰安吩咐道:“去,把府里差不多年紀的小廝、護衛,全部叫去我房里?!?/br> 辰安:“?” 大半夜的干什么? 但他們王爺步履匆匆,神色興奮,比今晚下船時還興奮,所以到底要干什么? 不得已,辰安只好按照謝堯臣的吩咐,去將王府里的男人都叫了來。 拜他們王爺所賜,王府里無論是護衛還是小廝,都很年輕,最大的,今年也才堪堪弱冠。 謝堯臣在屋里焦灼的等了片刻,辰安便帶著所有人來了,很快,謝堯臣的屋子里,烏壓壓站滿了人。 張立站在辰安旁邊,低聲問道:“這么晚,王爺有要緊事吩咐?”最近好像也沒出什么事,自皇后禁足,他們琰郡王府的日子可安生多了。 辰安湊到他耳邊,意味深長,話里有話道:“或許要緊又不要緊?!?/br> 張立:“?” 他愈發不解,他們王爺到底要干什么。 一干人等進了謝堯臣的房間,見他們王爺一直站在堂中的案幾前等著,神色很是嚴肅,又將這么多人召來,這是立府后,從來沒有過的事。 除了辰安和張立,其余眾人皆神色肅穆,等著接受重要的任務。 謝堯臣等了片刻,見門外不再進人,這才清了清嗓子,萬分認真的開口吩咐道:“聽著,現在,你們所有人都給本王動腦子,想!要如何表達喜愛之心,才能叫心上人滿意!” 辰安:“?” 張立:“?” 眾護衛小廝:“?” 所以,這般大張旗鼓的把所有人都召集來,就是為了這? 屋里的氣氛一下松泛下來,眾人愣了片刻后,立馬交頭接耳起來,屋里充斥著一片竊竊私語。 半晌后,有人開口道:“回稟王爺,臣以為,表達喜愛之心,莫過于真心二字,若論表達真心,莫過于錢財貴重,若不然,王爺多送王妃一些珍貴的珠寶首飾?” 謝堯臣蹙眉道:“什么破法子,本王庫房鑰匙都給了王妃,眼下根本不是錢的事兒?!?/br> 那人低頭不語,半晌后,又有人道:“若不然,王爺可等王妃生辰之時,好生給王妃準備個驚喜?!?/br> 謝堯臣再復蹙眉,手一揮道:“王妃生辰在八月十五,等不了!”讓他再等八個月,那他不如收拾收拾出家吧。 眾人陸陸續續又說了幾個法子,但不是跟錢有關就是跟驚喜有關,他基本都干過,沒一個能用的。 屋中一時陷入僵局,沒人能想出什么好法子。謝堯臣看著屋里這一群,罵道:“這么多人,連個像樣的法子都想不出來,養你們做什么?” 眾人面露慚愧,可王爺養他們,本身也不是為了討王妃歡心的啊。這種任務,他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這時,一旁的辰安,忽地眸色一亮,對謝堯臣道:“王爺,若不然,試試寫情詩?” 謝堯臣轉頭看向他:“情詩?”看他像能寫詩的人嗎? 辰安堅定道:“對!情詩!臣聽了不少說書先生講的故事,才子佳人定情的時候,不都是寫情詩嗎?您瞧瞧那一首首流芳百世的情詩,哪個不是至今撼人心魄?” 謝堯臣聽罷,細細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個理,他看的那些話本子里,好些書生討小姐歡心,那不都是一首首的情詩送過去嗎?雖然他對此很是不恥,素來覺得那些書生嘴皮子一碰,就能白撿一個佳人為他要死要活,實在是天真臆想,詭計多端。 但是眼下,他庫房鑰匙都給了宋尋月,驚喜也給了不少,日后自然也不會少,沒點新意,用在此刻都是不成的。若論表達真心,顯然也就剩下個寫情詩,這種酸不拉幾的法子。 謝堯臣擰眉想了想,十二歲之前,那時他還是個上進的好孩子,確實也做過不少詩,得過先生的夸贊,這幾年正經書看得少,也不知還能不能寫出來? 若不然……試試? 念及此,謝堯臣凌空點一下辰安,道:“就寫情詩!” 說罷,謝堯臣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回去,自己轉頭進了書房,準備趁今晚濃烈的情意還在心間,趁熱打鐵,去憋一首情詩出來。 第91章 十五的“月”,十六“圓”(二更) 進了書房, 謝堯臣去書架上選花箋,辰安則盛水研磨。 選到一套印有合歡花的花箋, 謝堯臣滿意取下, 走到桌邊,抽出一張,鋪在桌面上,坐下, 提筆蘸墨, 開始構思。 辰安在一旁看著, 只見他們王爺, 目光落在花箋上, 提著筆,整個人靜止了下來。 就這般靜止了許久,還不見他動一下。 辰安了然, 紈绔做久了, 一身武藝雖還在, 但文化課業,到底是荒廢了。 辰安又等了一會兒,他們王爺還是沒動,辰安只好提醒道:“王爺,筆尖上的墨都干了?!?/br> “嘶……”謝堯臣伸手扶額,重重一聲嘆息。 這些年, 總以為學過的肯定不會忘, 一直想著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補起來, 未成想, 光陰晃眼而過, 直到此時要用, 他才發覺,是真忘了不少。 從前行云流水的東西,如今筆都到了手里,卻腦袋空空,根本不知從何寫起。 看來真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再這般拖著不補習課業,等以后有了孩子,他都教不了,沒得在孩兒跟前連當爹的威信都沒有。 謝堯臣將筆遞給辰安,叫他重新洗筆,自己抓著兩邊鬢發,努力回憶了起來,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作詩的思路。 謝堯臣回憶了好半晌,這才一點點記起來,從前寫詩時,是心中先有了一個想表達的主題,然后再從這主題里,提取思路,分成兩個,或者三四個部分,每個部分表意不同,最后整合起來,就是一首完整的詩。 對對對,謝堯臣拍了下腦袋,想起來了,先確定一個主題,找到他想跟宋尋月說什么? 謝堯臣重新從辰安手里接過筆,但欲下筆的瞬間,又梗住,他想給宋尋月說的可太多了! 他從前的生活,以及對換親的慶幸,還有未來對他們共同生活的憧憬……實在是太多太多…… 謝堯臣蹙眉想了想,若不然,就挑今晚吧,以元宵節作為主題。 可以!就元宵節! 若是他沒記錯,去年的元宵節是個陰風天,看不見月亮,那晚他跟母妃吵了一架,一個人在金明夜宴上喝了一晚上悶酒,連外頭的花燈都沒心思看。 但是今年不同,今年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了宋尋月!獨屬于他的“月”,只要有宋尋月在,往后此生的元宵節,即便天上無月,他身邊也有月,再也不會看不見“月亮”。 思及至此,謝堯臣笑了!這個好!就分成這兩個部分,一部分表達去年的孤獨和暗淡心情,另一部分表達擁有她之后的幸??鞓?!既有對比,又有深情! 幸好啊幸好,他還沒算荒廢的太厲害,仔細回憶回憶,還是能找回些許感覺。 有了思路,謝堯臣連忙蘸墨,開始在花箋上書寫: 去歲上元節,獨酌金明宴。 月藏密云間,花市無所戀。 今歲上元節,卿憐我身畔。 方知月成雙,不見流華淡。 謝堯臣一氣呵成,放下筆,拿起花箋,開始欣賞自己寫的情詩!瞧瞧,多好!明天就拿這張去給宋尋月念! 謝堯臣站起身,愉快的撐了個懶腰,對辰安道:“沐浴睡覺!”養足精神! 許是情詩已然敲定,謝堯臣心間暢快無比,沐浴后躺在榻上,很快就睡了過去,還做了個有宋尋月的甜甜美夢。 第二日,謝堯臣起來,梳洗后,迫不及待便去了書房,準備拿著昨晚寫的情詩,去找宋尋月,吃完早膳后就念給她聽! 謝堯臣興沖沖的來到書房,再次拿起花箋,細細將自己昨夜的創作,重新讀了一遍。 可剛讀完,謝堯臣便蹙眉,許是隔了一夜的緣故,昨晚看著極其完美的詩,今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心間一時格外嫌棄,他寫得什么玩意? 謝堯臣泄氣的癱坐在椅子上,就這玩意拿去給宋尋月念,他沒文化的紈绔形象豈不是會徹底坐實? 謝堯臣正煩著,辰安卻來問道:“王爺,該去王妃娘娘院里用早膳了?!?/br> “不去?!敝x堯臣看著手里的花箋沒好氣道:“你派人去和王妃說一聲,早膳我不過去了,中午再去?!?/br> 他得改詩! 說話間,謝堯臣已自己研起了墨,辰安了然,怕是詩又不滿意,轉身便去通知張立去一趟嘉禾院。 謝堯臣坐在桌前,擰眉細細的琢磨。 表意是沒問題,現在就是字眼太差!他現在也不敢追求什么意境,但求看著能別太像三歲小孩寫得就成。 “去歲上元節,獨酌金明宴?!边@句沒什么毛病,起頭嘛,交代清楚就好,再挑也挑不上什么好字眼。 第二句“月藏密云間,花市無所戀”,這句不好,“藏”字不好,“無所”也不好。藏字吧,表意雖然準確,但太過常見,無所二字,好似缺點他想要的那個感覺。 怎么改呢? 謝堯臣擰眉,一遍遍的去像月亮被密云遮住后的夜色,找如何能換個更好的字眼。 這一想,謝堯臣便徹底忘了時辰。一會兒在桌子前坐著想,一會兒起身在屋里踱步,一會兒又站去窗邊,眺望遠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次回到桌邊的他,忽地重拍一下桌子,朗聲道:“歇!” 一旁的辰安著實被狠狠嚇了一跳,額頭甚至都冒出些虛汗,詫異的看向謝堯臣,驚魂未定。 所以兩個多時辰,只憋出來一個字嗎? 謝堯臣連忙抬筆改,對呀,月歇密云間,可不比月藏好? 還有第二句的“無所”,改成“了無”,那便是“月歇密云間,花市了無戀?!鄙鹾?! 辰安見他終于停筆片刻,忙見縫插針道:“王爺,晌午了?!?/br> “晌午了?”謝堯臣詫異反問,所以他一上午,就改了一句? 嘶……謝堯臣蹙眉,接著對辰安道:“再去跟王妃說一聲,晌午我也不過去了,再給我隨便弄點吃的過來?!?/br> 辰安應下,轉身去辦,謝堯臣則繼續埋頭改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