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1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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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上心吧,每當她提起該送昭蘅回族學去,他總說她高興做什么就做什么。 盈雀氣悶,公子這么明事理的人,怎會不知慣人如殺人的道理。 他之前養條狗都會教它道理呢。 這日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慶園迎來了一個稀客。 昭蘅穿著寬松的窄袖衣裳,扛著把鋤頭正要去菜園子種地,撞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魏晚玉。 昭蘅之前在族學就認識魏晚玉了,她坐她后面,老先生抽背的時候還幫她做過弊,只不過她念書實在一般,就算提醒了也記不起來。 “你怎么哭了?”昭蘅有點懵,她看著面前只到自己下巴的魏晚玉,輕聲問。 魏晚玉打量昭蘅兩眼,她是書瑯哥哥帶到族學里的,雖然只待了幾天,可大家都知道她不念書,跑去種地了。 都羨慕得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烏黑的眸子對上昭蘅的視線,哭得奶聲奶氣:“我不想背書了,可以跟你一起去種地嗎?” “不可以?!闭艳繐u了搖頭,道,“你根本不會種地?!?/br> 魏晚玉還沒被人如此直白地拒絕過,癟了癟嘴委屈地說,“你不會背書我都幫你了,你為什么不能幫我?” 昭蘅一時語塞。 魏晚玉聲音矮了兩分:“你要是教我種地,我們就可以做朋友,難道你不想要朋友嗎?” “我為什么要朋友?”昭蘅眨眨眼。 魏晚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哥說了,人都要有自己的朋友,可以一起作詩、騎馬、飲酒?!?/br> 這話對昭蘅而言實在太過遙遠了,她不會作詩,也不會騎馬,更不會飲酒。 “你哥是誰?”昭蘅問。 魏晚玉說:“魏湛啊,他是書瑯哥哥最好的朋友。他們經常一起逃學去騎馬,喝酒作詩?!?/br> 昭蘅懷疑地看著她:“我都沒聽他說過?!?/br> “你是說我撒謊嗎?”魏晚玉一臉無辜,著急辯解,聲音不由拔高了些許,“我說的都是真的?!?/br> 昭蘅忙抬手捂著她的嘴巴,噓了聲,“你小聲點,別讓盈雀聽到了?!?/br> 盈雀親自管她的學業,讓她每天早上都要念半個時辰的書,她不想念,今早上趁她不在,悄悄溜出來的。她怕魏晚玉一嗓子把她招出來了。 “你帶我去種地,我就不嚷嚷了?!蔽和碛裢崃送崮X袋,。 昭蘅鼓了鼓腮幫子,像只氣鼓鼓的河豚,“你比狗都狡猾?!蔽和碛褫p哼。 昭蘅沒辦法,只好帶著魏晚玉一起去菜園子。 “那你都得聽我的,不許在里面亂踩?!闭艳刻嵝阉?。 魏晚玉忙點頭,“我會的?!?/br> * 屋外下起了細雨,每年這個時節,隔三差五便會下雨。 昭蘅坐在書案后往外看,院子里的那個桃樹已經開始掛果,在蒙蒙煙雨中,青色的果子一串串地掛在樹枝上。 這樣的天氣不能去菜園子,她便拿出之前讓盈雀準備的針線,坐在凳子上慢慢繡著。 正忙著,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拿走她手里的繡繃子。 回身一看,正是李文簡。 他身上穿的件山青色圓領長袍,袖子上沾了雨水,呈現出跟遠山一樣的青色。 李文簡看著繡布上不算細膩的針腳,和畫得歪歪扭扭的樹,問,“你會繡花?” 這蹩腳的針腳和她前世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可他記得,阿蘅是進宮之后到了浣衣局才學的針線活。 昭蘅把絲線挽成團,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近來總是多雨,她不能老是往外跑,就讓盈雀教她做針線。盈雀原本想趁機教她識文斷字,可她拿著書在書案前坐不到兩刻鐘就能睡著。 盈雀只好絕望地認命,有些人天生就是讀書的料,鑿壁偷光也要學,而有的人不是這塊料,把腦子砸開將學問灌進去也能再吐出來了。 她要學針線,她也就耐心教她,學好了也算一技之長吧。 令人欣慰的是,她學針線還算上心,比做學問好多了。 李文簡問:“這是繡的什么?” “桃李樹?!彼裆杏袔追中唪?,“繡得不怎么好?!?/br> 李文簡托腮打量著她,“給阿翁的?” 昭蘅漆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愕:“你怎么知道?” “桃李滿天下,用來形容阿翁最合適不過?!崩钗暮嗇p飄飄地說道,“是盈雀教你的嗎?” 昭蘅只覺得耳根子都燒起來了,紅著臉說,“晚玉告訴我的?!?/br> 李文簡微微愣了下,“你跟晚玉有往來?” 昭蘅笑瞇瞇,“我們是好朋友?!?/br> 李文簡心里唏噓不已。 上一世他很久之后才知道,當初阿箬真的事情是魏晚玉一手促成,也是阿蘅用此事拿捏著逼她同意嫁去月氏。 后來魏晚玉遠嫁,很少回京,她們倆碰頭了總免不了要互相嗆兩聲。 他本以為這一世兩人不會有什么交集,沒想到陰差陽錯卻成了好朋友。 “晚玉跟我說,你和她的哥哥是好朋友?!闭艳垦鲋樋此?,“哥哥和哥哥是好朋友,meimei和meimei也是好朋友?!?/br> 李文簡眉頭冷不丁皺了起來,他感覺有什么不對勁,一轉臉對上昭蘅純真無邪的笑臉,他腦子里晃過一陣白光。 “這不一樣……”他艱澀開口。 昭蘅緩緩眨眼,困惑:“有什么不一樣?” “我……”李文簡一時語塞。 正不知該如何解釋,薛氏的拐杖聲在門外響起。他心虛地別過頭說,“老夫人回來了?!?/br> 薛氏拿著個包袱皮走進屋中。 看到他們倆在案前一坐一站,笑:“春喜說公子來了?!?/br> “老夫人?!崩钗暮喺镜霉P直,端端正正朝她行了個禮。 薛氏有些慌張,這段日子以來,公子對她都太客氣了。 她從包袱皮中拿出一塊青色布料在李文簡身上比了比,說:“我托李嬸幫我買了塊料子,公子看看喜不喜歡這個顏色?” 李文簡耳尖緋紅,正要說不用,她又道:“我和阿蘅多虧了你,要不是你給了我們吃的、住的,請大夫救我的命,我說不定早就死了?!?/br> “我和阿蘅沒什么能為你做的,只能給你做身衣裳。等日后公子成了婚,我再要給你做都不合適了?!?/br> 昭蘅小指頭捏著衣帶問:“書瑯哥哥要成婚了嗎?” 薛氏笑呵呵地答道:“我聽廚房的秋娘說瑯琊謝氏的三姑娘過幾天要來京城,他們都說大爺和大夫人有意要同謝氏結親呢?!?/br> 昭蘅聞言,眉頭笑開了,轉頭問他:“你成婚了,我能做你的喜娃娃嗎?” “不能?!崩钗暮喚局碱^,薄唇抿成一線,拒絕得十分爽快。 “為什么?”昭蘅陷入呆滯。書瑯哥哥一向對她有求必應的,還沒娶新娘子就翻臉了嗎? 李文簡一伸手,把興奮得跳下凳子的人按回座位上,俯身告訴她:“因為我根本不打算定親?!?/br> * 李文簡沒有久留,薛氏給他量完尺寸,他就起身離開了慶園。 出來后吩咐牧歸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往慶園送些上等花樣和絲線布料。 牧歸沒有多問,立刻就吩咐小廝去安排。 “公子,會賢莊園那邊有消息了?!蹦翚w見四下無人,這才走到李文簡身邊,壓低了聲音稟報。 李文簡聞言,臉上卻不帶笑意:“嗯?!?/br> “你料事如神,山莊里的人跟王照果然有關系?!蹦翚w言語中充滿了敬佩。 半個多月前,公子忽然提醒舅老爺要當心會賢莊園、全福當鋪等好幾家鋪子。舅老爺順著他的提醒查下去,結果發現這些產業背后的人竟然牽扯出一個早已離京的人。 六年前,無憂太子廢黜太子妃,時任虎賁將軍的王照一并獲罪,被發配北地,在途中因病而亡。 可是六年之后,王照竟然又在京城出現,并且化名周道安,在京城經營著偌大的生意。 李文簡卻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唇線微抿,眼眸中覆著點點瑩白雪霜,面容莫名有些蒼白,他問:“魏湛什么時候回來?” 牧歸低頭思考片刻,回答道:“大概還有半個來月?!?/br> 李文簡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他知道為防不測,應該及早處置梁星延。 可是,他始終忘不了上一世在合江別院,梁星延唇角躺著血對他說如果有下輩子,他不想做無憂太子的兒子,只想去鄉下做個教書先生。 他也忘不了火藥炸開別院地皮那一刻,他飛撲過去擋在他身后的身影。 對他的恨是真的,不忍也是真的。 他用粉身碎骨換來了他的一線生機。 他揉了揉額角,不再去想這些事,索性他們南下游歷,還要半個多月才能回來。 “先去找舅舅?!崩钗暮喺f。 * 小菜園里。 昭蘅坐在低矮的圍墻上,托腮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魏晚玉。 她養了三個多月的兔子死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她的腳邊。 魏晚玉從出生到現在,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死亡。這只小兔子是哥哥離開之前從山上給她抓回來的,她養了三個多月,給它喂草喂水。 她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