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嬪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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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蘅?!卑矉蹇瓷夏贻p姑娘明媚的臉:“今晨遣了人去東宮請你到景元宮赴宴,你也沒來?!?/br> “今日上課的柳先生很嚴格,落下了他的課程,回頭跟不上要挨罵的。只好辜負娘娘的好意了?!闭艳繑n了攏披風,雙手在披風內緊緊地揪著柔軟的衣料。 安嬪抬手撫了撫鬢邊的海棠花枝步搖,回過頭盯著舍后其中一名命婦,唇畔添了幾分笑意:“那位是我長嫂,皇后將她的女兒賜婚給了戶部林侍郎的兒子,她們今日入宮謝恩?!?/br> 昭蘅聞言,抬眸瞧了一眼人群中盛裝的貴婦人,淡淡笑道:“恭喜謝夫人?!?/br> 謝夫人滿臉堆砌著喜氣:“多謝良媛,九月二十一,我府上擺酒,請殿下和良媛屆時一定早日過府喝一杯喜酒?!?/br> 謝夫人原本只是句帶口話,李文簡日理萬機,她自然不敢奢望他來參加謝亭歡的婚宴。 昭蘅卻看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到時候我和殿下一定過府祝賀?!?/br> 安嬪在心里卻在嘲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太子幾乎不參加臣子的禮尚往來,還真以為她勸得動太子去婚宴嗎? 安嬪帶著一眾貴婦人陸陸續續去了另一邊的御花園。 昭蘅的心猶如尖銳的針一般刺痛,她扭過身望著那婀娜婦人的背影,眼睛卻是冷的。憑什么她做了壞事還能輕松自在地活著。 想到埋在冰冷泥土里的奶奶,她好像感受不到周遭的熱鬧似的,就那么呆呆地站著。蓮舟和林嬤嬤立在一旁,也不敢多打擾。 隔了會兒,她們聽到她說:“走吧,該去學騎馬了?!?/br> 昭蘅白日要到習藝館學習,不能去草場騎馬,越梨答應將烈風借給她。 年輕的姑娘快走到萬獸園小院前時,她的前額有了細密的汗珠。 越梨正拎了水喂兔子,她的兔子剛生產,一窩小兔子堆在窩里,像一個個雪白柔軟的糯米團子。她回頭便看見院外的她。 “這么快就來了?”越梨把籠子關好,走到院外,對她說:“走吧,我帶你去?!?/br> 她安靜地跟著越梨往馴馬場走去,越梨側過臉看她繃得緊緊的臉色:“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她了,她笑得那么坦然地看著我笑?!闭艳棵蚓o了唇,手緊緊握成拳,似乎極力隱忍什么。 越梨靜默地看她片刻,嗓音清冽沉靜:“太子愿意幫你,你為何拒絕她的幫忙?” “向東宮投毒的事情她做得很干凈,單憑糕點里的木香粉根本斷定她有謀害儲君之心?!闭艳吭谶@樣蕭肅的秋風里,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殺我奶奶的兇手已經死了,現有的證據也不足以定她的罪?!?/br> 越梨的一雙眼睛審視著那面容蒼白,透著冷氣的姑娘,提醒她這個殘忍的事實:“你說得不錯,不過你也忽略了一點,就算能定她的罪,她也可以推在謝侯身上?!?/br> “是啊,謝寄安這么聰明,她對母家那般看重,分明可以讓周闊幫她找人害我奶奶,卻仍是將謝侯牽扯進來,說不定她早就想到失敗之日要推謝侯出來做替死鬼。她又是皇子公主的母親,到時候移交內廷司審理,她最終也可能只是不痛不癢受一番處罰?!闭艳垦鄄€微動,喃喃:“憑什么啊?!?/br> “她縱有通天的手段,也仍不能改她殺人之實。殺人必定有痕,慢慢追查,說不定還能找到證據,將她繩之以法?!痹嚼鎰裎克?。 “我等不了了,只要她活著一天,我就一日不得安寧?!闭艳炕秀钡刈隈R背上。 越梨雋秀的眉目間浮起一絲復雜:“你想做什么?” “我要她也嘗嘗粉身碎骨,血竭而死的滋味?!闭艳繙I眼朦朧,望向越梨哽咽著說:“阿梨,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 李文簡從殿內走出來,便看見臺階底下的昭蘅。 秋日的風都是冷的,吹著她的披風,蠶絲線繡的花枝在風中起伏。她懷里抱著一捧綠菊,清淡雅致的花靜靜地臥在她臂彎中。 “你怎么過來了?” 李文簡走下去,順勢去牽她的手。 昭蘅微微愣了下,想起昨日他為這事鬧了一個短促如煙花轉瞬即逝的脾氣,便乖乖地把手遞給他,任由他收入掌中。 “昨天你來公主府接我了,今天我禮尚往來,專門過來接你?!?/br> 明明昭蘅是有話要對他說的,可此時此刻被他牽著手,掌心感受到令人熨帖的溫熱,她又抿緊嘴唇。 “有話要說?”李文簡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眼。 昭蘅望著他,難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阿蘅,昨日我不是才跟你說了,我們之間,無話不可說嗎?”他拖著長長的語調提醒她,眼底笑意赧然。 隨著李文簡這樣一句話落入昭蘅的耳畔,她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后面半句話,回頭對上他的笑意,知道他是笑昨日馬車上后面的事情。 深秋的傍晚,微風都帶著冷冽的溫度,她的臉卻燙得厲害,連冷意都感受不到了。 她耳尖有點紅,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攥著,怎么也扯不出來。 作者有話說: 阿蘅:你好sao?。。。?! 第63章 傍晚溫柔絢爛的日光傾落在碧紗窗上, 折射出片片如羽毛的浮光,窄身細口的白瓷花瓶里,綠竹擁成一蹙, 偶有風從窗欞罅隙中掃過,帶得花枝顫顫搖曳, 猶如美人翩翩而舞。 坐在臨窗書案旁的昭蘅驀地放下手里的書,抬頭望向面前正為她研磨的男子:“謝亭歡要出嫁了?!?/br> “誰?”李文簡心不在焉地應一聲,放下墨條,拿起她放在案頭的絹子擦了擦指尖上的墨漬,困惑地盯著她。 “謝侯的女兒, 安嬪的侄女?!闭艳刻嵝阉?。 “哦?!彼麑⒛抗鈴乃樕弦崎_, 靜默地捏著小刀裁案頭上的灑進宣紙,裁成適合書寫的大小,他的嗓音很輕:“記不得長什么樣了?!?/br> “你知道的,我對這些東西從不上心?!彼恼Z氣多添幾分意味。 他有忙不完的國事,又沒有添個枕邊人的打算,自然不會在女子身上投入過多的目光。 “她對你有意?!闭艳垦鲱^望著他。 李文簡聞言, 那一雙眼睛再度看向她, 他唇畔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看起來溫和又干凈:“阿蘅, 我對她無意?!?/br> “你笑什么?”昭蘅問。 李文簡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將裁好的宣紙一摞一摞放在她手邊,他的嗓音輕緩沉靜:“若非你因緣際會來到我身邊,我現在還是孤身一人?!?/br> “我擾你的清凈?!闭艳垦鲋掳蛦枺骸澳愫蠡趩??” “不后悔?!崩钗暮啌u搖頭,眼底壓著清淺的笑意:“遇上你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br> 他時常想, 若他和阿蘅換一種方式相遇, 若能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遇見多好。 昭蘅輕輕垂下眼眸, 耳尖微微發紅。 “我想去參加謝亭歡的婚宴?!?/br> 李文簡面露詫異。 “之前在林安池,就是她先下手想推我入水,后來在鳳鳴閣,也是她在屋外放火,引來羽林衛?!闭艳靠粗f。 她在鳳鳴臺解決阿箬真的時候,剛剛下過雨,怎么會突然失火? 那時候是盛夏,一年天氣最熱的時候,宮里往來的人很少,有心查證,她很快就知道那段時間有哪些人從鳳鳴臺經過。 恰好那日謝亭歡從那邊經過,她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李文簡聽了,一瞬恍然:“你從來沒說過?!?/br> “這種小事我自己都沒放在心上?!闭艳空f:“若非安嬪今日跟我說她要成婚,我都快把這事忘了?!?/br> “那她成婚你還要去觀禮?做什么?” 昭蘅說:“就是想過去給她添點堵罷了,她大婚的日子最不想見的人肯定就是我?!?/br> “原來是這樣,恰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謝侯府上,不如我們一起去?!崩钗暮喓鋈徽f。 “你去謝府?”昭蘅不解地眨了眨眼,她聽說過李文簡極少參加臣子府上的宴飲婚嫁。 李文簡平淡陳述道:“上次在陵園追殺我們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西蠻奴。小四郎一路追查,發現這批西蠻奴是□□年前有人從西北買回京城的,當時這些買回來的西蠻奴被運往一個叫做熹園的梨莊?!?/br> “你是說莊園的主人是前朝的人?”昭蘅一下子明白過來。 李文簡皺起眉:“小四郎查到,這個熹園的主子早些年從事的是人口買賣的生意,宣和二年,父皇頒布禁止買賣西蠻奴的禁令之后,便改行經營果樹,可背地里仍在做販賣西蠻奴的勾當?!?/br> 西蠻是夾在北狄和東籬十萬群山懷抱中的一個部落,受到地勢影響,那里十分偏僻閉塞,極少與外界通來往。同時得益于四面群山環抱的地勢,西蠻內部濕潤溫暖,子民都過著富足的生活。 直到前朝末年,天降大旱,天火連連,稻谷顆粒無收。 很多西蠻人為了尋求破解困境的辦法,走出群山。彼時北狄和中原正在大戰,高大勇猛的西蠻人出現,兩國人才知道群山之中竟然還有這樣一個英勇的種族。 兩國人如同爭奪糧食、財富一般爭搶西蠻人,讓他們為己所用,甚至開拔大軍壓入西蠻的十萬群山搶奪強搶西蠻人入伍。 本就遭受天災的西蠻人更添人禍,不得已往十萬群山腹地遷移。 群山深處瘴氣重重,漢人和北狄人都受不了山中彌漫的瘴氣,這才作罷。 只是這時群山外圍的西蠻人被戕害得只存十之一二。 戰爭結束之后,有人領頭做起西蠻人人口買賣的生意,將他們運往各地販賣。西蠻人大多生得高大英俊,大戶人家里都以府上有西蠻奴為榮,一時之間所有豪族爭相搶奪。 好些人家看中西蠻奴的高大英勇,用來做家丁護院;更多的則是將他們當做牛馬豬狗之類的玩意兒,用來取樂。 昭蘅以前在蔣晉府里的時候,就曾見過蔣晉用西蠻奴取樂,他將西蠻奴和餓虎關在籠子里,看他們互相撕咬。 場面血腥可怖。 “熹園將西蠻奴買來,再設法賣給豢養死士的人?!闭艳砍聊?,嗓音有些發澀:“只要追查到熹園的買主,便能知道到底是誰派出的刺客。只是,這跟謝侯有什么關系?” 李文簡贊許地點了點頭,看向昭蘅:“熹園曾經的主人名叫任重春,這個人是謝侯的妻弟。父皇頒布禁止買賣西蠻奴的政令之后,任重春就把西蠻奴賣給了現在的主人。小四郎懷疑熹園背后仍是謝侯把持,想趁謝侯嫁女人多眼雜的時候去謝府查探?!?/br> 謝家原本是鄉下的農戶,靠著皇恩獲爵發家,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日子??墒侵x家子弟并無真才實學,毫無建樹,要維持一擲千金的開銷,便只能走這些歪門邪道賺得利益。 人心永遠都不知足,昭蘅清晰地感受到背心涌上一陣寒,冷得徹骨。 昭蘅忽然轉過頭,去看窗欞外夜幕漸漸披灑下來的宮檐:“殿下,一定要讓這些黑暗里的鬼祟灰飛煙滅?!?/br> 他們便是王朝最大的蠹蟲,食君之祿,受萬民供養,卻干著最骯臟齷蹉的事情。 “阿蘅?!崩钗暮喆寡劭此?,喚她的名字。 昭蘅側過臉來,卻被他握住手,他將她的手握緊掌心:“我們一起去謝府?!?/br> 他俯身,下頜靠在她的肩頭,高挺的鼻子嵌入她的頸窩:“我幫你膈應那個謝亭歡,好嗎?” 他的語調展露出令人難以忽視的自責和愧,昭蘅脖子熱熱的,拉著他的手緩在腰間,他手掌的溫度散開。他的體溫、他的嗓音、他身上的熏香,無不勾得她心跳加快。 * 安胥之已經在熹園查探過多次,沒有找到賬簿,所以猜想賬簿或許在真正的主人手中保管。 他決定親自入謝府看能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