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兩下把烤串吃完，隨手一丟，木簽就準確地掉進了桶里，發出啪的一聲響，又低頭去撓他的腰，“看我如何懲罰你！可惡的狄斯！”

    “我錯了！我十惡不赦！”狄斯連忙討饒，左閃右避地躲著她的手，“放過我吧，偉大的麗莎大人，我已經完全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反抗無效。

    他被撓的大笑起來，又抖著手試圖反擊。

    幼稚地鬧了一會，狄斯捂住了她的唇。

    “噓，”他說，“聽?！?/br>
    聽什么？

    麗莎不解地眨眨眼，用那雙藍盈盈的眼睛看著狄斯，月光撒入其中，像是牛奶潑灑在水光瀲滟的湖面。

    狄斯也帶著笑意眨了眨眼，示意她別動。

    四下重回寂靜，遠方妖精的歡笑聲、歌唱聲和微弱的啁啾聲交錯出現，伴隨著微風帶來的草葉沙沙聲，協奏出一曲動人的旋律。

    麗莎才意識到狄斯想讓她聽的就是這嘈雜而有韻調的音樂。

    夜幕漫著純粹的黑，繁星點綴其中，像是撒了細碎鉆石的黑布上嵌了一顆明月般的晶亮寶石，大概是到了點，下一刻蟲鳴四起，加入了這場合唱中。

    有兩只小蟲繞著他們附近搖晃的草叢飛來飛去，而她就趴在狄斯的胸口，靜靜聽著他平穩而有節奏的心跳聲，像是落在鼓面上的雨點。

    很好聽。

    聽了一會之后，麗莎就趁著狄斯不注意，伸手拔了一根野草撓了撓他的下巴。

    狄斯感覺癢，躲了幾下，又干脆咬住了那根野草，拽得她的手左搖右晃起來。

    麗莎拽了拽被他挾持的那根草，沒拽動。

    她隨手摸了下袋子，迅速抽出一根布條想蒙在狄斯眼睛上，卻沒發現墜在布條附近的還有一塊晶亮奪目的寶石。

    見有硬物飛速甩了過來，狄斯下意識往邊上偏去，那塊寶石就順著拋物線重重砸在了烤架的一端。

    一端下壓，一端就順理成章抬起，還在烤著的那半只雞就這樣嗖的一下飛了出去，飛到了不遠處的某個地方。

    片刻后，不遠處的密林中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和一聲把附近的鳥都嚇飛的驚叫。

    ……當然，不是烤雞的尖叫。

    密林后緩緩轉出了一個人，棕長胡須，耳朵尖尖，手里還持著一把弓。

    “誰干的？”對方問道。

    聲音和剛剛的驚叫一致。

    罪魁禍首麗莎心虛地躲在狄斯身后，悄悄戳了戳他的腰，示意共犯先說話。

    狄斯打了個激靈，感覺被戳到的地方跟被電了也沒區別，酥酥麻麻的，一直通到他的心里。

    沒時間回味這種奇妙感覺，他硬著頭皮說道，“嗯，那個，嗨，晚上好？”

    “晚上好，”頭上頂著一只烤雞的大叔面無表情地說，“除了你倆?！?/br>
    作者有話說：

    路人：討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小情侶【惱火】【頂著烤雞走來走去】

    *

    第41章 老師

    “姓名？”

    一陣沉默。

    見沒人回答, 坐在書桌前的人就抬起了頭，手中的筆敲了敲桌面，“姓名?！?/br>
    屬于精靈的耳朵從發間穿出, 梳得一絲不茍的棕發中摻雜著些許銀色, 大半張臉蓋著胡須, 那張因為年長而泛著疲倦的面孔因此也顯出種落霜般的不近人情。

    作為最受神明眷顧的長生種，從母樹中誕生的純血精靈總是免受衰老的困擾。

    因此，面前的這位弓箭手八成是混血。

    “麗莎……沒有姓，”正在打量四周的麗莎連忙回答道，“跟我一起的叫狄斯?！?/br>
    她還是對自己站著的這間小屋有些困惑。

    砸到人之后, 麗莎和狄斯立刻道歉了，并準備了賠償的金幣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但對方不但沒有收下這筆錢，還嚴肅地警告了他們一番，最后表示“現在跟我走”。

    問到去哪里的時候, 對方也只輕描淡寫地丟下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但實際上到了之后麗莎也不清楚。

    小小的木樓架構精巧，是明顯的精靈風格, 但里面也擺著許多矮人工匠做出來的家具, 明明是半夜, 但進進出出的職業者相當多, 有些能看出精靈血統, 有些則是獸人、矮人、巨人或者侏儒, 甚至還有幾個鮫人在水池邊坐著, 尾巴不耐煩地拍打著池壁。

    她對這個小屋沒什么印象，至少一百年前這里什么都沒有。

    想到這里，麗莎又寄希望于年紀輕輕、應當對這些時事新聞比較了解的狄斯, 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 想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狄斯接受到了麗莎的意思, 但他也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他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可能比麗莎更老，上次來人間還是上個星歷的事情，對這些更是一無所知。

    “我們住的比較偏……所以說，”他干脆開口，“能告訴我們為什么要來這里了嗎？”

    尖尖耳朵的弓箭手詫異地看了一眼手牽手的這對小情侶。

    “你們半夜在精靈族的地盤打獵、餐飲，且沒有許可證明，”他簡潔說道，“算擾亂他人領地秩序，要罰錢，所以說要來這里交錢?！?/br>
    狄斯看向麗莎。

    麗莎弱弱說道，“我記得之前這里是大家公用的，不屬于哪一方的私人領土？”

    她的記性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被烤雞砸到的“大叔”瞥了她一眼。

    “你說的已經是四十年前的舊事了，”弓箭手無語地解釋，胡須也跟著一動一動，“你住的是有多遠，連這都不知道？算你們走運，左邊那塊林子也是精靈族所有，最近在養護，進去了是雙倍罰款?！?/br>
    說著，他把手上的單子遞了過去，“前面繳納罰款，然后有一周的義務勞動，可以用翻倍的金錢抵消，看你們的需要?！?/br>
    麗莎拉著還想爭論的狄斯恍惚地拿著單據往邊上的窗口繞去，排到有點長的隊伍后面。

    “我覺得，”她看著前面站在椅子上蓋章的短手小浣熊，嘆了口氣，“下次出來應該先打聽好，是我的錯?！?/br>
    “我明明打聽了，”排在她身邊的狄斯不服氣地說道，跟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賣烤架的老板告訴我這邊可以燒烤的……”

    他攤開了紙張，沉默了。

    麗莎探頭過去一看，標注著精靈之地的大塊范圍都是圈紅的，只有邊角的一小塊泛著綠色的光芒。

    “沒關系的，”她安慰大受打擊的狄斯，“我們下次注意一些?！?/br>
    “那又不一樣，”狄斯對這個坑了他一把的店老板耿耿于懷，“回去了我要……”

    想到麗莎還在身邊，他的話立刻拐了個彎，“找他大吵一架?！?/br>
    麗莎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

    “那也可以，”她小聲說道，“我們到時候悄悄的，嚇他一跳?！?/br>
    狄斯看了麗莎一眼，應了一聲。

    他反正不打算帶上麗莎——找個她忙其他事情的時候就行。

    排了很久才到他們兩人，等到麗莎交了足額的罰款和額外補償金之后，大廳里已經不剩幾個人了。

    門口的弓箭手環胸靠著墻，像是在等人。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簡單沖洗過了，見麗莎兩人出來也只是隨便打了個招呼。

    “你們倆，下次別再干這種事了，”弓箭手說道，“在精靈之地烤的雞也不會香很多?！?/br>
    “頭兒，其實還是挺香的，”從后面的門中冒出的人歡呼，“我們把外面那層削掉了，滋味很好！”

    狄斯矜持點頭。

    “謝謝夸贊，”他的話里藏不住的得意，“烤了很久?！?/br>
    “那也絕不是精靈之地的原因，”弓箭手疲憊地按了按額角，“露娜，你的工作結束了？”

    “是啊，”這個靈巧的小個子瞧了瞧狄斯，最后選擇繞到麗莎身邊，“大家都回去了?！?/br>
    “我們的頭兒，弗蘭克，他負責夜巡，最近因為加冕禮的事情排密了巡邏班次。你們撞上他是運氣不好，”她拍了拍麗莎的肩膀，介紹完之后自來熟地說道，“太晚啦，要不要在我們這邊休息一晚上？反正你們也要在這里義務勞動一周……”

    “他們有錢，”弗蘭克打碎了她的幻想，“交了足夠的贖罪金?！?/br>
    小個子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萬惡的有錢人，”她嘟囔，“好吧，我今晚還是一個人睡雙人牢房……我送你們出去，這里的路對第一次來的人來說有點復雜?！?/br>
    “你是被罰來義務勞動的？”麗莎好奇地問道，“我還以為你是加入了精靈族，來幫忙維護秩序的?！?/br>
    他們一起往外走去，不知道為什么，弓箭手也沉默地跟了上來。

    “怎么可能！”小個子揮了揮手中的匕首，“頭兒是精靈族的巡邏隊長，他把我抓過來的?！?/br>
    她碎碎念道，“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他，我才不在這個破地方呆著?！?/br>
    “你本來就該改改你的工作，”弓箭手冷冷地說道，“我可不覺得做刺客是什么體面的事情?！?/br>
    “我那是雇傭兵，帝國開的工資可比給精靈巡邏高！”小個子炸了毛，“而且體面不體面跟你有什么關系？”

    她像是想罵句臟話，看了一眼邊上的麗莎又收住了聲，“算了，不和你吵架?！?/br>
    狄斯看了看小個子，又看了看那個弓箭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視線回到了麗莎身上。

    “困了嗎，”他放柔和了聲音，詢問剛剛就沒開口說話的麗莎，“還是餓了？”

    正在和遠方的學生聊天的麗莎被他問的愣了一下。

    “沒有，我在想事情，”她笑著說道，又看向小個子，“謝謝你們，應該有人來接我了，我們住在朋友家里就可以?！?/br>
    “接你？”小個子算了下時間，皺眉，“騙人的吧，就算速度很快，從精靈之地外面趕過來還要一會……現在也不是對外人開放的時間?！?/br>
    狄斯也懷疑地看向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