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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仔碼頭,海風咸濕,藍中泛綠的海浪激出白色的浪花,抬頭云中藏墨,似乎下一秒就有雨來。 果然,耗子同阿虎在碼頭處等了一個鐘頭外加一刻鐘,沒有等到要等的人,先等到了一場雨。 耗子把身上的汗衫脫下來搭到自己的頭上,朝阿虎抱怨,“要我們接人又不告訴我們是哪艘船!臺灣佬怎么這樣做事?” 耗子仍不知他們已經易主,阿虎沉默站在雨中,任風雨垂直打在寬闊的胸膛上。 正對面一艘沒有標志的白色輪船破浪而來。 下午二時一刻,阿虎和耗子終于等到柯景政要他們接的人。 船上的人是臺灣竹聯幫雷先生手下親信之一,更是雷先生的親侄子。竹聯幫幫主雷先生一生只得一女,且女兒成年之后義無反顧嫁到港島,傳聞雷先生大發脾氣,一怒之下同唯一的女兒斷絕了父女關系,轉而重點培養胞兄兒子,正是穿著白色繡竹唐裝從船上閑庭信步走下來的雷傾。 雷傾此來是要負責和興業幫共設澳門賭場成立的負責人,遑論哪重身份都十分重要。之所以選擇柯景政來迎接,是因為柯景政因緣際會,在臺灣竹聯幫的兩年,就是在雷傾手下做事。 那時雷傾對這個做事狠辣、有勇有謀的年輕人分外賞識,惹得幫內一眾老人不快。然而雷傾總覺柯景政合他眼緣,甚至還生過要撮合柯景政和自己總想同手下馬仔私奔的女兒的想法。 誰知柯景政做到一半,執意要退會。 竹聯幫退會斷手斷腳二選一,他得以全須全尾回到港島,也多虧雷傾對他的袒護。 因此甄華生非要把柯景政納入門下,不過是因為看重柯景政的這重經歷。 一戶不起眼的人家,從小木門進去,沿著濕滑的磚石走到房內,是一間有著百年歷史的茶室。 領了牌子,下到地下二層,別有洞天。 潺潺流水聲不絕于耳,水流沿著天井中小石山如瀑布一樣流下,令人奇怪的是,小石山坐于石壇里,不知活水哪里來。 正前方兩排穿著黑衣、身材魁梧的男人,各個身上都配了槍。 雷傾走在前面,等女侍者為他打開了雅間竹門,里面立著一個氣質不凡、長相俊美的年輕人,恭敬候著。 “雷先生?!笨戮罢雎?。 雷傾大笑著伸出雙臂,朝他邁去。他的個子要比柯景政略低一些,可是因為長久居于上位的威嚴,讓人不敢低頭看他。 “臭小子,我讓你叫我什么,又忘了?”雷傾拿手錘了捶柯景政的脊背,笑聲在地下空曠的茶室里回蕩。 “雷叔?!笨戮罢χa了一句。 按理來說他本就不應該叫雷傾“雷先生”,因為雷先生在臺灣另有其人。 雖說雷傾的叔叔——真正的雷先生近幾年有意要退位,而雷傾又是大家心里默認的下一任幫會幫主,可是雷莫均一日不退,雷傾就一日不敢被叫這個稱呼。 而柯景政裝作愚鈍,不過是有意逗雷傾開心。 侍者幫雷傾取了眼鏡,要為二人斟茶,柯景政用眼神遣退了侍者,親手接過茶壺,坐在他身邊為他斟茶。 也難怪雷傾覺得柯景政有眼緣,就是旁人打眼一看,一老一少坐在一起,眉眼和神色間竟有幾分相像,尤是抬手舉杯動作相似,實是令人恍惚。 雷傾的女兒雷婉儀今年上半年出嫁,最終還是看都不看老爸給自己挑選的各家名門公子,執意嫁給了雷頃手下那個馬仔。 雷傾因為這件事氣到心臟病要犯,最終在女兒同馬仔私奔后咬牙同意。二人跑到港島準備坐輪渡到南亞,再轉飛美國,結果沒想到被柯景政攔住。 雷婉儀美眸含淚,楚楚可憐地叫柯景政“景政哥”。要知道雷傾當年撮合二人的時候她可是朝著柯景政吐口水罵臟話,白眼翻到天,不愿正眼瞧他。 今時今日地位調換,換她苦rou計哀求他放自己同情夫一馬。 柯景政正缺出頭機會,當然不會把她的兒女情長放在眼里,當即一通電話打到雷傾手下那里,氣得雷傾半夜三點心臟病發作,吊著水帶著醫生飛來港島。 見到雷婉儀第一眼一個巴掌扇過去,而雷婉儀身邊的情夫林曉風早已嚇得癱軟在地,褲子濕濡一片。 雷傾早看出林曉風不靠譜至極,一個男人卻只會耍嘴皮子能成什么大事?卻正好碰上雷婉儀腦子愚鈍蠢笨至極吃他這一套,不然怎么會舍棄長相不知甚于林曉風多少倍的柯景政,一心撲在林曉風身上?即使那時,她的第一想法仍然是要護住自己的愛人,雷婉儀搶過不知哪個馬仔手上的槍抵在自己的腦門上,直言如果雷傾不放過他們自己當場死給他看。 她一個留洋歸來的千金大小姐,五指不沾陽春水,錦衣玉食里長大,連菜刀都不敢拿,怎么會使槍? 可雷傾仍然被她嚇到,就怕她不小心走火傷到自己,雖然氣到吐血,為了自己唯一血脈得以延續,也不得不妥協。 何況林曉風那小子看著難成大事,可是一心也只撲錢財。錢嘛,他雷傾有的是,可是女兒只有一個,孰輕孰重,他自是明白。 只是二人婚禮,他連到場都沒到場。教堂里賓客零零散散沒有幾個,全礙于雷傾的面子原因,不去雷婉儀的婚禮是小事,惹毛了雷傾卻可能身家不保。就連留洋時和雷婉儀要好的諸多小姐妹也因家里父母三令五申不敢前往,害得雷婉儀同雷傾慪氣至今。 可憐雷婉儀識人不清,用不了幾年她就會為自己的選擇后回到嘔血不已,不過這些都是后話罷了。 這事同樣也成了雷傾的一樁糟心事,每每想到,總是懊悔,見到柯景政更是再想起半年前女兒逼婚一事。 “早知道婉儀這樣軸,我當初也該使點強權手段,把你們兩人綁在一起,不然也不會像今天這樣,活了大半輩子被兩個毛頭小子逼婚,真是成了笑話!”雷傾啜了口熱茶,想到什么,“你和那個meimei仔怎么樣了?” 柯景政愣了愣,乖乖答話,“我同阿鳳要結婚了?!?/br> 雷傾聞言,更覺懊悔,把茶杯往桌上一撂,大手一揮,“你們的婚禮盡管大辦,當年給雷婉儀準備的嫁妝我讓人從臺灣運來,就當阿鳳的嫁妝好啦。你們兩個都不容易,這下也算修得正果……好,好!我來做主婚人!” 柯景政笑著把茶水再為他斟滿,“謝謝雷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