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憋屈，帶著氣怒的語調爆了粗口。

    “他媽的，徐岱一上任就把錢呈弄到遠恒地產做負責人了，錢途和錢呈是兄弟，這次你的項目申請就是錢呈批的，這小崽子偏袒得太明目張膽了！”

    秦庭西的辦公室在北面背陰的位置，需要常年亮著白熾燈。

    他歪著頭，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在鍵盤上輸入最后一個字，這才摘掉眼鏡疲憊地搓了搓臉。

    “沒事兒，韓叔?！彼届o地笑了笑，“只要總部批了，誰做負責人都行——畢竟都是分部的人?！?/br>
    “庭西?！表n東叫了他一聲，“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性子，他們這樣做欺人太甚……你別太委屈自己?！?/br>
    秦庭西眼圈有點泛酸，卻還是笑了一聲：“我哪有委屈自己，再說以前您和我爸不老讓我收著點脾氣嘛！要不然我現在去把公司砸嘍？”

    韓東笑得無奈：“你這孩子……”

    掛斷電話，秦庭西只沉默地愣了一會兒，便重新埋頭于寫了一半的工程方案。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么能忍。

    如果這就是成熟的話，那他大概屬于被生活噴了催熟劑——雖然熟了，卻熟得身不由己。

    總部的正式文件很快就傳了過來，錢途是負責人，秦庭西只是組內成員之一。

    項目組象征性開了個碰頭會，制訂了一個粗糙的工作計劃后，秦庭西再也沒見過其他人。

    除了他以外，項目組沒有人真正想做成這件事。

    于是他只好獨自擔起全部工作——設計、施工、水電、消防、物業、銷售……

    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個人去跑去聯系，最屈辱的是這些他努力來的結果還要經過錢途的審核。

    而他的忍辱負重在錢途眼里成了任人宰割的軟柿子。

    因為成為項目負責人的事，錢途家里給他買了輛新車，去4s店交了定金后，特意連續幾天到公司炫耀。

    “秦副總?！卞X途在茶水間攔下秦庭西，故作親熱地搭著他的肩膀，“等提車了借你開兩天？”

    秦庭西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手，笑了笑：“謝了，我有車。你那車花了多少……是300萬吧？”

    錢途一臉得意地點點頭：“360萬落地?！?/br>
    秦庭西“嗯”了一聲，盯著咖啡機不斷榨出的紅棕色液體：“360萬的話也只算個中配，錢經理如果喜歡車，等回國了我倒是有輛頂配的可以借你開兩天?！?/br>
    錢途臉色瞬間變得五彩斑斕，咬牙切齒地擠出“不用”兩個字，轉身走了。

    秦庭西端起杯子，哼了一聲——跟他比紈绔，錢途還差著輩兒呢。

    他以為這件事只是個小插曲，沒想到隔了幾天，他開車來到公司，卻發現自己的車位上停了輛車——正是錢途新提的那輛。

    這座寫字樓的車位都是一對一的，錢途占了他的，他就沒地方停車。

    秦庭西坐在車里撥通了錢途的電話，果不其然沒人接聽。

    他又給大樓物業打了電話，物業的答復是公司沒有再付一個車位的租金，所以暫時不能讓他停車。

    秦庭西掛了電話，坐在車里，第一次產生把那輛熒光綠跑車砸爛的沖動。

    拳頭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把車開到了對面大廈的停車場里。

    他必須要忍——他不能給他們任何把他踢出遠恒的機會。

    當天晚上，和周煜陽通話時，聽見他低沉溫柔的聲音，秦庭西還是忍不住委屈哭了。

    周煜陽急得恨不得立刻飛過來，不停追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沒事兒?！彼阍阽R頭外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把鏡頭對準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就是想你了?！?/br>
    “我也很想你?！敝莒详柛糁聊恍奶鄣孛嗣哪?，“簽證已經提交了，等批下來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真沒事兒，不用來回跑?！鼻赝ノ鞯哪抗饨踟澙?，語氣卻依舊輕松，“又累又浪費錢?！?/br>
    周煜陽剛要說話，鏡頭里又擠進來一個人，張珂興奮地朝他揮手：“小秦總?。?！我從遠恒辭職來給周總幫忙啦！”

    張珂開朗熱情的性格很難不讓人受到感染，秦庭西忍不住跟著她笑起來：“好啊，正好你替我看好他，長得太帥讓人怪不放心的?！?/br>
    張珂拍拍胸脯：“沒問題！小秦總什么時候回國？我們都可想你了！”

    回國？

    秦庭西苦笑——秦遠恒就算蘇醒過來，身體還不知道要調養到什么時候，他的崗位又被調到了分部。

    回國……像是個遙遙無期的夢。

    周煜陽從張珂手里拿過手機，重新出現在屏幕上，嘴角挑著慣常的調笑質問他：“什么叫我不讓人放心？”

    秦庭西笑：“我開玩笑的，你雖然長了張渣男臉，卻有顆忠犬心——我都知道?！?/br>
    周煜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視線火熱，像是要把屏幕燒穿個洞。

    秦庭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了目光。

    周煜陽卻把手機拿到嘴邊壓低聲音：“等見了面，讓你看看我是不是讓你放心?！?/br>
    這話說得大有深意。

    秦庭西耳尖都紅起來，結結巴巴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細算起來，他們倆有快三個月沒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