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也眨了眨眼，“準備滴眼藥水?！?/br>
    姜初宜傾身，好奇地觀察他的眼睛，跟以前好像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恐怖模樣。

    她又問了遍，“你真的看不見嗎？”

    “暫時是?！?/br>
    宗也雙眼目視著前方，確實很像電視里演的那種盲人，眼里沒有光。

    姜初宜放下心來，問：“需要我幫你滴嗎？”

    “麻煩你了?！?/br>
    兩人一站一坐，宗也雙腿微微岔開，乖乖地仰起頭。

    姜初宜屏住呼吸，把眼藥水精準地滴入他眼眶。

    像是應激反應，宗也眉頭微鎖，動了動。

    姜初宜立馬扶住他的下巴，“別亂動，還有一只眼睛?！?/br>
    宗也僵了僵。

    大功告成后，姜初宜松了口氣，擰好瓶蓋，退開幾步，跟他說，“好了，你現在可以動了?！?/br>
    宗也雙眼微閉，彎起腰，緩了會兒，摸索著毯子，狼狽地蓋住腿。他額發垂下，遮住眉眼。

    她問：“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嗎？”

    “對不起，初宜?！弊谝矅@息，“我起反應了?！?/br>
    姜初宜：“……”

    他是怎么能做到一邊道歉，一邊又用自慚形穢的語氣說出這種、這種話。

    姜初宜也不是不諳世事的純情少女，她能理解宗也喜歡她，但是……但是蒼天作證，她只是心無雜念單純地幫忙滴了個眼藥水……就幾分鐘而已，他反應大的簡直讓人吃驚……

    姜初宜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她莫名其妙的同時，又漸漸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歡自己……

    姜初宜幾度欲言又止，“宗也?！?/br>
    “嗯？”

    “我能問一下嗎?！?/br>
    “什么？”

    她輕聲細語：“除了我，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宗也像是詫異她居然會主動提這種話題，怔忪片刻，才簡短地回答，“沒有?！?/br>
    姜初宜：“……”

    他稍微想了想，“初宜，你覺得我剛剛跟你說的話太輕浮了嗎？”

    “也還好，至少你道歉是挺真誠的?！苯跻苏Z氣無奈，“雖然后面那句有點出乎我意料，不過你直接點也好，不然我還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br>
    宗也又認真地跟她確認：“你會感到抗拒嗎？”

    “這個倒沒有?！苯跻撕喍袒卮?。

    她不知道他們怎么能這么認真地討論這種話題，只能硬著頭皮跟他交流，“我就是覺得有點吃驚?！?/br>
    宗也：“我覺得我現在看不到也挺好的，是不是給了你點安全感？讓你跟我交流的時候大膽了點?！?/br>
    姜初宜臉都被他說紅了，強裝淡定，“有一點?！?/br>
    宗也心情很好的模樣，繼續誘導她，“如果是趙光譽，冀凱，王灘，他們跟你說這種話，你會不會覺得他們是變態？”

    “我怎么可能跟他們說這些！”姜初宜急道。

    “所以我跟他們不一樣，對嗎?！?/br>
    姜初宜接不下去了。

    她無力地捂住臉，感覺自己的心防正在被宗也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攻破。

    “你也有一點喜歡我了，對嗎?！?/br>
    這句話，宗也不再用疑問的語氣。

    姜初宜感覺自己就像在沙漠中饑餓干渴了很久的迷路旅人，一顆毒蘋果正明晃晃地擺在自己嘴前。

    明知道不能碰，明知道不能碰。

    心里的聲音卻不停叫囂著讓她向宗也投降。

    宗也：“初宜，我想從你這里確認一些事?！?/br>
    “確認什么事？”

    靜了靜，宗也問：“你手機還在身邊嗎？”

    姜初宜現在腦子里想不了更多的事，只能聽從他的指揮，依言將手機拿起來，迷惑道：“在，怎么了？”

    “登錄你的微博?！?/br>
    她照著他說的話做，“然后呢?！?/br>
    “點開我的私信?！?/br>
    姜初宜在關注列表中翻出宗也。

    她隱隱有種預感，拇指放在“私信”那個圖案上，遲遲沒動。

    宗也沒再出聲，靜靜等著她。

    在知道宗也是自己初中同學后，姜初宜腦子里有一個猜測，她始終覺得這很荒謬。但是這些天，越來越多的線索，似乎全部都指向這個猜測，而現在，就是印證的時候。

    姜初宜點開他的私信。

    盡管做了心理準備，映入眼簾的一大片東西成功讓她呆住。

    姜初宜機械地往上滑，滑到最頂端，第一條。

    2016-11-2011：11

    宗也：【你好，初宜，我是李相垣，你的初中同學，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改回了原來的名字，叫宗也，我明年就出道了。生日快樂，祝你一切順利?！?/br>
    2017-1-111：11

    宗也：【初宜，我今天出道了，祝你今年一切順利?！?/br>
    2017-11-2011：11

    宗也：【你好，初宜，生日快樂，祝你一切順利?！?/br>
    2018-11-20 11：11

    宗也：【初宜，生日快樂 ，祝你一切順利。前兩天我們見了一面，我靜靜站著，沒敢去跟你說句話，有點遺憾?！?/br>
    2019-1-10：00

    宗也：【初宜，新年快樂。你微博分享了一首歌叫《creep》，在這首歌的評論區，我發現了一句話，出自塞格林的《破碎之心的故事》，“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的，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薄?/br>
    宗也：【初宜，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祝你今年一切順利?！?/br>
    2019-11-20 11：11

    宗也：【忽然收到了你的自動回復，初宜，生日快樂，祝你今天開心?！?/br>
    姜初宜打開自己的后臺，查看當時設置的自動回復——【hi，這里是小姜同學，如果喜歡我請勇敢告訴我哦！】

    2019-11-20 19：44

    宗也：【也許有一天我會勇敢。我會問你，初宜，你能否走向我，或者拒絕我?！?/br>
    宗也：【but i'm a creep.】

    ……

    ……

    消息到這就終止了，姜初宜心慌地攥緊手機。

    他給她許多條私信，沒有一句越界，沒有一句我喜歡你，姜初宜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紋絲不動，始終保持著沉默。

    宗也安靜等她。

    過了會，他微微偏過頭，“看完了嗎？”

    她啞聲，“看完了?！?/br>
    “那，能告訴我一個答案嗎?！膘o悄悄里，宗也低聲問。

    明知道不能碰……明知道不能碰……

    姜初宜感覺胃里有東西在翻騰，她難受地低下頭，卸了力氣，胳膊也軟綿綿的，將手放在鍵盤上。

    “宗也?！贝蛲曜?，姜初宜忽然喊他的名字。

    “嗯？”

    她手心冒汗，問出一個莫名的問題，“你眼睛什么時候才能看見？”

    “可能，幾個月之后？”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經私信發給你了?！苯跻擞蹩跉?，放下手機，“你先好好養病，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到?！?/br>
    話音剛落，冷不丁的，宗也俯身，精準地拿起茶幾上的黑色手機。

    她茫然地看著他。

    宗也單手cao作手機，把自己微博打開，熟練地點開私信列表。

    慢了八十個拍子，姜初宜猛地激靈，叫住他：“宗也，你不是還看不到嗎？！”

    “現在是還有點模糊?！弊谝灿袟l不紊地從沙發的角落摸索出眼鏡，戴上，含糊道，“努力一點，可以勉強看清東西?！?/br>
    姜初宜：“……”

    如果有彈幕，她腦門上此時應該可以飄過十萬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