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突然問出聲：“……怎么說？”

    她在月光下看他。

    光影下他的骨相清晰優越，高挺的鼻梁，薄唇，以及瞳色淡淡的眼眸。

    這時林桐才發現他右眼的眼尾處竟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有靜謐的某種奇怪的氛圍在兩人間彌漫，像夜里慢慢生長的藤蔓，沿著古老的樓房向上生長，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夢想成真，為你感到開心?！?/br>
    淡淡的一句。

    就讓林桐不自禁展顏微笑。

    她說：“嗯?！?/br>
    “也為你感到開心——夢想成真?！毕嗖顭o幾的話。

    但兩人都帶著笑意，是開心的語氣。

    然后兩個人都沉默，但卻并不尷尬。

    似乎有什么情緒是心照不宣的，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月光總是那么溫柔，月色總是那么美。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宋可瑩和馮揚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見人影。

    天邊的月亮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被大片烏云籠罩，天色更暗。

    “要下雨了嗎？”她出聲。

    他仍笑，“或許?！?/br>
    但兩個人都沒提要回去的事情。

    倏然，風起，伴著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撩起林桐的頭發，吹了她一臉。

    她狼狽地捋頭發，有點哭笑不得。

    “唔……看來連海風也在趕我們快點回去了?！?/br>
    他模仿她的語氣，“嗯……那我跟它說，讓它再等等?！?/br>
    可愛的話語，她之前從沒想過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但她也奇怪地覺得很吻合此刻的語境。

    林桐笑起來，任海風盡情地吹過她的發梢。

    她看向他，他的頭發也被瘋狂的海風吹起，露出額頭。好看的眉眼一覽無余地暴露出來，更添幾分少年氣。

    驀然風又更大，林桐感受到手臂上有被雨滴擊中的觸感，細微的，帶著涼意的，撩人心弦的。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仔細感受了一下：“……真的下雨了?！?/br>
    “那……回去？”他笑。

    “但我突然想淋一淋雨——多舒服啊?！绷滞┭鲱^嘆道。

    雨落在她的鼻尖，落在眼皮上，像輕盈的吻。

    他頷首，跟她一起短暫地任性一會。

    于是他們莫名其妙開始在雨中漫步。

    雨起先并不大，細細密密的，像在與風溫柔地纏綿。雨絲打在身上也不鋒利，而是如魚兒游入池塘，自然而舒適。

    而后，雨大了，在頃刻之間變成利劍。

    林桐用手擋住頭頂：“看來是不得不回去了?！?/br>
    她拔腿做好開跑的準備。

    “走！”她笑道。

    ……

    但是，傾盆大雨下，她的手腕倏然被某人握住，以輕柔的力道。

    林桐怔愣，滿腦子的思緒似乎也被傾瀉而下的大雨沖走了，不知道被沖去了什么地方。

    “走！我帶你跑！”

    雨幕中，他笑得眉眼都亮起來，林桐清晰地看見眼尾處那顆漂亮的淚痣。

    她也清晰地感受到手腕處的觸感。

    溫暖的，柔軟的，卻有力的。

    她笑，跟著跑起來。

    第140章 表白

    暗紫色的夜幕下，海風呼嘯，暴雨無情，海浪混著雨水順著海風洶涌澎湃地拍打著沙灘，不少游人被大雨淋了個措手不及，抱怨著匆匆跑離沙灘。

    一對少年和少女在雨中跑入沙灘岸邊的一個涼亭。

    這個亭子不大，僅僅是用作平時游客們走累了休息遮陽的。

    林桐用手遮著頭頂跑進來的時候，亭子里沒有人，看來游人們都趕著回酒店躲雨休息了。

    跑得太猛，她喘著氣道：“我們休息一下，等雨小一點再走吧?！?/br>
    談亦也微微喘氣，胸膛前后起伏著。

    他應了聲，“好?！?/br>
    林桐用手撫了撫裙邊，雨下得既大又猛，猝然間就從綿綿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沙灘裙已經沾濕不少。

    藍白色的裙尾沾上雨珠，滲出一片深色。

    半濕了的衣裙，呼嘯不停的海風，夾雜著斜吹進來的海風，林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寂靜無聲，她望著涼亭外的大雨發愁。

    雨聲不停，她主動打開話題：“我們明天什么安排呀？……下午就要坐飛機回去了?！?/br>
    談亦搖了搖頭，目光沉沉，道：“不知道?！?/br>
    林桐勉強一笑：“這次畢業旅行結束，是不是我們這些同學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說完，她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傷感，于是沒等談亦應話，又補充一句，“不過還好我們班還有很多同學在北京?！?/br>
    “到時候大家可以經常聚一聚?！?/br>
    她笑，寬慰自己。

    談亦“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她察覺到他似乎也有傷感情緒。

    一個不好的話題，她吐槽自己。

    等了一會，雨仍不見小，而且仿佛有要下一整晚的跡象。

    她莫名心急：“好像這個雨不會變小的樣子……”

    “要不我們就這樣淋著雨回去吧？反正回去洗個澡就好了?！彼嶙h。

    他短短地應了一聲，視線似乎放在遠方的夜幕上。

    她這才發現他不知什么時候就走到了她的外側，恰好幫她擋住了從亭子外斜吹進來的海風和細雨。

    林桐覺得這樣的氣氛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只道：“那，走吧？”

    只是當她望向談亦，示意向涼亭外走的時候——

    她驟然被擁入一個懷抱。

    ……

    她的手僵在空中，腦子也是。

    背上傳來他的手掌的觸感，隔著裙子也能感受到是燙的，尤其在這樣下雨的夜晚。

    她的個子對談亦來說，只到他的肩膀處，平時她看著他說話時總要仰頭。

    這樣巨大的身高差，擁抱起來卻莫名契合。

    林桐本想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但被他突然的出聲打斷了。

    “林桐?！?/br>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式，帶著什么情緒。

    林桐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不知道下一句她該接什么話。

    “你還記得高考前的那個晚上嗎？我給你發消息，說，我在北大等你?！?/br>
    林桐的思緒回到高考前那個感冒的晚上，她昏昏沉沉，太陽xue脹痛難忍——她討厭生病。

    只是，高考當前，她只能迫不得已一邊打著吊針，一邊還拿著筆記本復習知識點。

    她還記得她當時看的是語文小說部分的知識點，很簡單，她看得很快。

    打完針，摁亮手機，她看到了談亦的微信消息。

    他說，我在北大等你。

    “那天你感冒了，我從宋可瑩和何詩瑜的口中知道這件事?！?/br>
    那時他剛剛結束下午長達四個小時的訓練，身體疲憊，心疲憊，但腦子很清醒，連吃晚飯的時候都還在想著下午做過的一道競賽題目。

    隊友們都在一張桌上吃飯，明明各自都在無聊地刷著手機，但還是能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聊上幾句。

    就在和一個隊友聊題目的間隙，他收到了宋可瑩的微信消息，接著是何詩瑜的，她們都說——

    林桐感冒了。

    三言兩語和隊友聊完題目，接著點開手機上的日歷。因為每天都是機械重復的訓練，他已經不記得每一天的具體日期了，只知道距離imo的日子還剩多少。

    終于，看到當天的日期，是高考的倒數第二天。

    他松了口氣，還好不是高考當天。

    身旁的隊友好奇問他：“什么‘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