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62節
“那現在怎么辦?”許莼問道:“我聽方大哥說要放回楚夫人, 那會不會她再次陷入險境?!?/br> 謝翊搖了搖頭:“知道她在我們視線中,對方又剛剛折損許多, 如今他們一定是會接近李梅崖的,耐心等著就是了,等過了中元節, 我們就去獵宮, 不必在意這些?!?/br> 許莼有些詫異:“不查案嗎?” 謝翊滿不在意:“此人這么多年都未動手, 可見膽子也就那樣。謀反這種事, 非要借一股豪情,四面八方都亂,這才趁勢而起, 一旦氣餒,便再不能了。如今天下太平,可見他沒機會, 恐怕如今要滅口,反倒是擔心被發現。我耐心一向很好, 如今這楚姬既在我手,還有什么好擔心的?!?/br> 他看著許莼, 聲音倒有些唏噓:“朕一生未有盡歡之時, 難道竟還要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不成?!?/br> 許莼心里微澀, 又問道:“那方大哥呢?去獵宮他要隨駕吧?也不查案了?” 謝翊道:“不帶他。他一則要查案, 二則要陪他嫂子, 武英侯不在,他多少要護著點府里,也就不必帶他了。再則這人也掃興,咱們自己玩自己的?!?/br> 許莼聽皇上說咱們,心里一甜,粲然一笑:“都聽九哥安排?!?/br> 他不知不覺更靠近了謝翊一些,已幾乎完全靠在了謝翊身上,看謝翊今日穿著深青色的云紋衫,袖口挽得很上,手里尚且還持著瓷勺喂他湯,手很穩,骨節修長而分明。 他也不知怎的,明明昨夜的腰尚且還疼痛,謝翊一貫在這上頭也克制,不會夜夜都與他貪歡,昨夜既然剛一起歇過,一般今夜都會讓他歇一歇。但他心里此刻卻有些遏制不住的柔軟和渴望,在喝湯的時候,忽然伸出手輕輕扶了下謝翊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一下。 謝翊原本心還在案子上,肌膚卻又極敏感,當下立刻抬眼看許莼,看他薄唇微張,剛喝了湯十分濕潤柔軟,澄澈眼眸微漾,四目相對,情意眷眷,謝翊呼吸也微微一滯,放了勺子低頭道:“朕看著你這碗湯好似比朕的那碗甜一些?!?/br> 唇齒相接,溫柔吸吮,湯水清甜若蜜。 淺嘗輒止并不能讓兩人滿足,吻慢慢游移,從嘴唇滑去脖頸四周,手掌也撫上后背,溫柔摩挲。在擁吻和纏綿中,許莼臉上漸漸涌上紅暈,呼吸不穩,很快轉變成了細細的喘息,謝翊扶了他低頭,低聲道:“回房歇了吧?” 許莼眼睛里全是霧水,低聲道:“好的?!?/br> 夜涼似水,秋月微明,已近中元,床帳又已全部換了干凈的,許莼看著銀色迷離的月色從窗外照到簇新的綢緞絲被上,翻轉、起伏著,光線下反射出珍珠一般的光澤。 一夜旖旎顛倒,極盡繾綣之意。 第二日許莼起身時,謝翊又已去上朝了。今日卻是七月半,他又得回府去陪陪爹娘,這邊謝翊卻早已吩咐蘇槐給他準備了許多鮮果、蓮藕、糕點、魚、螃蟹、宮緞、秋露白等等,讓他帶回家去。 許莼知道這是謝翊贈他家人節禮的意思,心中喜歡,也不推拒,帶了回家去。果然盛夫人看了倒高興:“剛才你爹正說和幾個清客請了個道人在園子里踏勘,讓治一席素席過去,你這鮮果蓮藕這些倒恰好,便讓廚房辦了弄上去吧?!?/br> “你正好帶著人送素席過去,也去拜見了他,一會兒定然你又要和朋友約著去看燈,不若趁他客人在過去送席,他心情好有面子,不留你,趁機打了招呼便好走了?!?/br> 許莼便也應了,知道盛夫人如今應付許安林是十分游刃有余,便果然命夏潮將東西帶去廚房,讓他們趕緊做好,便親自帶了人送到園子去。 走到前邊翠屏園,果然看到一路已疊了許多山石,修了石階,養了濃綠厚軟的青苔,想來都是許安林從南方買來的奇石怪峰。一路行去樓閣參差,山石崢嶸,水光瀲滟,嶙峋石峰繞著種了許多冷翠深綠的爬藤翠綠欲滴,景致幽深。 他剛走過去,便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道:“看這翠峰獨高似屏,如鳳翼展翅,飛振端嚴,旁側一座小峰扶山拜將,后邊又有山嶺若七星龍列,龍生蟠勢,此正為近龍顏之象,正合世代為官,身懸金印手握玉笏,子孫公卿之勢,又兼有山有水,宜室宜家,有家出皇妃,光顯門庭之象!” 許莼:“……”這是哪里來的招搖撞騙的老道士,專門哄得他爹搞起風水堪輿來。 他走進去看到許安林正帶著一群清客和一位老道人在一處假山前高談闊論,滿面紅光,便過去鞠躬行禮道:“兒子見過父親大人?!?/br> 許安林本來正是被哄得渾身舒服,看到這個最有出息的兒子回來,越發高興,笑著道:“正說如今整日不見你,今兒倒是來了,快來見過這位虛塵子道長,極擅堪輿的,今日來指點一番,實在是受教!” 許莼:“……”他抬眼一看,果然正是前日在隨喜樓遇見的那老道人! 方子興不是滿城找他嗎!原來卻是躲在他家里騙吃騙喝呢! 只見虛塵子笑著一甩浮塵行禮,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老道見過世子,世子年少有為,是龍潛鳳采,玉堂金馬之相,來日定為人上人??!” 他在國公府上,當然是玉堂金馬,這還有煞有介事的說,真虧糊涂爹就這么容易哄,聽得眉開眼笑的。許莼心中一邊腹誹一邊行禮,“見過虛塵子道長,見過列位先生?!币贿吇卦S安林道:今日正得了些清鮮果子和蓮藕、菱角和一些糕點帶回來要給父親過中元節,母親說父親正在前頭請了位神仙來堪輿,便讓治了素席來,讓兒子過來請諸位先生入席?!?/br> 一時許安林越發面上得意,連忙招呼著幾位清客、虛塵子入那折桂閣去入席,果然看到滿桌素菜鮮果瓜藕,十分精致,尤其是那鮮梨熟橘,個個拳頭大小,非貢品不可比,另又有桂圓、葡萄、枇杷等京城市面難見的珍貴鮮果。許安林滿面生輝,又命許莼坐下陪客。 一時又是一番天花亂墜,只看那虛塵子老道人口燦蓮花,一會兒說見過的風水好的陽宅,一會兒說從前指點過哪家著名園子。一會兒又夸許莼面相好,一會兒又說國公為有福之人,總之天上地下,說得十分熱鬧。 但許安林到底是孝中,不敢喝太多,略略喝了幾杯素酒,便也辭了,又命許莼送那虛塵子出去。許莼自然應了,帶了送了虛塵子出林子,虛塵子才忽然深深一揖拜下道:“世子!千萬救我!” 許莼:“……” 虛塵子:“我實是冤枉,如今京里到處搜捕我,我實在無處可躲,這才躲到了世子府上?!?/br> 許莼道:“先生若未犯jian道心虛什么?若有事躲到我府上也不行。我與先生素昧相識,怎會冒險收留先生?” 虛塵子道:“實不瞞世子,老道確實學過一點相學和堪輿之學。當初見到楚夫人,便隱隱覺得此人有些福氣,便讓師門的女道收了她為女冠。這些年倒也尋常,只前日我到京城,想著送些東西來見她,卻見她面上光彩頓生,眉梢似生紫韻,卻是要遇貴人之相!” “我十分意外,便故意留在了隨喜樓,想著看看到底是哪門子的緣分,沒想到那日見到了世子。世子您這面相,實在是驚人??!富貴天然,福祉深厚,壽元高厚,貴重不可言!” 許莼有些無語:“先生都這時候了還在招搖撞騙?” 虛塵子道:“老道豈敢虛言,那夜老道看到后來滿城兵丁搜捕,又有火藥炸彈,如此聲勢浩蕩,絕非普通是非。老道想著,恐怕這貴不可言正應在世子身上了。但我一個老道,若是在隨喜樓被逮了進了官府,關了大牢,恐怕到時候被卷入什么是非就不好了。明哲保身,便連忙跑了出來。世子千萬救我一救!老道愿投效世子,附于驥尾,執鞭隨鐙,為世子謀一番大事!” 許莼笑了聲,轉頭看了眼定海,卻見定海一揮手,身后幾個侍衛已走了出來:“不好意思,先生還是先去大理寺好好辯一辯吧?!?/br> 虛塵子:“……” 許莼忍著笑道:“大理寺賀大人明察秋毫,極干練的。先生若是真無冤枉,只管去便是了,必不會濫施刑罰屈打成招的,先生只管放心吧!再者先生不擔心玄微道人嗎?正可去見見面?!币粫r虛塵子滿臉不可置信,被定海帶著幾個人帶走送去了大理寺。 許莼這才又告別了母親,匆匆又騎馬回宮。 路上就已看到滿城花燈如星似河,水里也已放滿了蓮花河燈。不由心中微微一動,想起元宵在閩州放燈之時的光景來。也不知表哥他們如今如何了,回想起來那一夜仿佛見過九哥,當時已是思慕已深,才顧影思人。 謝翊卻也在宮里等著他,見他到了帶著他上觀星臺去看燈,樓上風清月明,謝翊一邊觀星一邊笑道:“聽定海說你竟逮到了那老道?” 許莼想到那虛塵子所說之話,忍不住笑不可遏,又細細與謝翊說了一回那虛塵子今日在靖國公府的所見所言,謝翊微微一笑:“確實是與龍顏極近了。是共枕江山,貴不可言之相,倒也沒說錯??磥淼褂袔追直臼?,既然想要投效貴人,謀一番事業,不如就給他點機會?!?/br> “且讓賀知秋好好審一審??此钦嬗斜臼?,還是別有用心。若確實只是運氣,為了他那一句占的富貴天然,福祉深厚,壽元高厚的吉祥話,也好歹給他點機會罷了?!?/br> 許莼握了謝翊之手,低聲道:“幸而是九哥,與我兩不相疑,若是被旁人聽到這老道胡言亂語,我家豈不是要被連累?!?/br> 謝翊道:“朕再不會為了這些口舌之過罪人的。但這一等人,確實是有些蠱惑人心的本事,若真的只是誤打誤撞的話,朕覺得倒是可以用上一用,等賀知秋審了以后再說吧,送去李梅崖那里,把他那套貴不可言的瞎話哄一哄,說不準就能將后邊的人給哄出來了?!?/br> 許莼倒想不到謝翊才聽這虛塵子一席話,立刻就想到如何用這虛塵子了,心里不由十分感慨:“九哥,您這心眼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br> 謝翊一怔,忽然笑道:“是幼鱗嫌九哥思慮過甚,滿身俗務,沒有專心陪卿卿觀燈嗎?” 許莼忙道:“我怎會怪九哥?是九哥自己說不曾有盡歡之時,如今難得輕松,我自然也是希望九哥拋卻俗事,無煩無憂,輕松度日的?!?/br> “但我從前不知道九哥身份,只想著九哥少想一些,大不了超凡脫俗,退居江湖,做富貴閑人,就能自在無憂。如今才知道九哥如此步步驚心,從少年起便如此殫精竭慮,若是哪一日少想一步,恐怕如今也無這大好太平盛世了,怎能怪九哥愛思慮cao心?” 謝翊原本有些自省,大好時光竟想些沒影子的事,不能縱情投入享樂。許莼畢竟是少年時,自己這般性情,陪他倒是有些煞風景。再想到自己身為帝王,許莼進宮陪他,他卻時時還要上朝批折子,竟不能專心陪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但許莼忽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他一時心潮微微震蕩,竟仿佛得了安慰。 他牽了許莼的手道:“那我們觀燈去?!?/br> 他親自牽了許莼的手,一路走到觀星臺最高處,才一上到高臺,許莼就驚喜叫了一聲。 只看到高臺中央豎起了一株合歡樹,粉色絨花開得正好。樹上墜著無數的琉璃燈,恐怕有上百盞燈,明凈空明。琉璃晶瑩剔透,燈火通明,上面為燭火,下面卻能清晰看到每一盞琉璃燈膽下都有著細小金紅的錦鯉魚在里頭搖曳著。 滿樹燈花相映,流光溢彩,金紅色小魚在光波里搖曳著,仿佛金色的火苗在水中燒,奇幻明澈。許莼長于富貴之家,自幼至今不知見過多少華美彩燈棚,卻是第一次有震撼之感,仿佛置身水晶龍宮中,七寶環繞,琉璃天地。 許莼仔細看了一會兒,雙眸瑩亮轉頭看著謝翊:“是琉璃映光魚燈?” 謝翊微微一笑:“意為吾家幼鱗,雖頭角未崢嶸,卻已灼灼如龍珠,九哥等你鱗甲成時入五湖?!?/br> 許莼心潮澎湃,伸手去輕輕摸著那燈,愛不釋手。 在陰暗角落,蘇槐正帶著五福六禮在階梯邊伺候著,看著皇帝湊過去許莼耳邊,不知說著什么,許莼摘了一盞魚燈下來提在手里,舉高了看,雙眸明澈如星,皇上笑容滿面,風神如玉,兩人站在一塊,正如神仙伉儷。 蘇槐轉頭看到方子興,感慨著道:“過年時候趕著燒出來的琉璃魚燈,又精心在暖泉里頭養出來的幼鯉,本來趕著去閩州元宵用的,如今可總算才用上了?!?/br> 方子興道:“這是重新養的幼鯉吧?我還記得當時運了滿滿一缸過去,最后回來路上都只好找池子放生了,要不都要死了?!?/br> 蘇槐:“……”說你煞風景就對了,難怪皇上去獵宮不帶你! 方子興卻還在感慨:“這明天又要全都放了,就為了今晚看一看,當年我看我哥也是從南洋帶了一串素馨黃金花環凍在冰塊里,千里迢迢帶回來給我嫂子,說是南洋一代供佛用的,又叫雞蛋花,乳白花瓣淡黃心,清香的,到了京里很快就殘了。不知道這么折騰做什么,我嫂子說這難得的是心意?!?/br> 蘇槐道:“所以你哥有夫人有孩子,你沒有啊?!?/br> 方子興:“……” 作者有話說: 注:南宋葉茵《琉璃砲燈中魚》“頭角未崢嶸,潛宮號水晶。游時雖逼窄,樂處在圓明。有火疑燒尾,無波可動情。一朝開混沌,變化趁雷轟?!薄 ∧纤稳~茵《琉璃砲燈》:“體制先天太極圖,燈籠真是水晶無。遠看玉免光中魄,近得驪龍頷下珠。一焰空明疑火燧,寸波靜定即冰壺。游魚且作沉潛計,鱗甲成時入五湖?!薄 【鸥缡茄a償幼鱗,也未嘗不是補償自己?! ∮作[收到了一份遲來的禮物。 第99章 踐行 中元節才過, 謝翊便命方子興安排獵宮之行。 許莼回國公府只說這邊先生沈夢楨要帶自己去京畿游學,出去一段時間。他如今有出息,又已將是官身, 本想著母親應該不會反對, 畢竟盛夫人從來不在這上頭管束他的。 沒想到盛夫人卻問:“去多久?八月初八是你二十歲生日, 這是及冠的大日子,得趕回來才好。雖則趕上你爹孝期, 不好大辦宴,但也得cao持起來。若是能請到沈先生為正賓為你加冠最好,若是不行, 或者請賀狀元?榜眼張大人也托你表哥致意, 說也可以為正賓, 或者為贊者。算算時間他們也要動身了, 你舅父和你幾位表哥都過來觀禮?!?/br> 許莼一怔。太夫人在的時候,為著積福,一貫過生日小輩們都不太過, 只家宴聚一聚,吃個壽面,姐妹兄弟們互相送點禮便完了。但及冠是大事, 便是許菰及冠時,太夫人也出面請了王家的長輩以及許菰的老師來為他加冠, 他竟忘了。 所以……吏部的任命遲遲不下,九哥讓自己中秋后才去市舶司報到, 是為了要等自己行了加冠禮吧?九哥……要為自己加冠嗎?加冠禮要父親主持, 在家廟里舉辦的, 九哥應該不會來吧…… 許莼一時胸中涌起酸甜來, 腦海里模模糊糊有了一絲期冀, 只含糊應道:“我問問沈先生的意思,八月初八前必趕回來的?!?/br> 盛夫人這才放心:“那就好,初七你爹就得去開家廟祭告,你要在初七之前回來?!?/br> 許莼便應了是,盛夫人卻又想起一事:“對了,賀狀元有命人送帖來,說是邀你參加踐行宴的,時間很急,就今天,本想著找人送去給你,可巧你回來了,正好去了吧?!?/br> 許莼詫異:“是送誰的踐行宴?” 盛夫人道:“看帖子說是范探花的,據說外放朔州,那里卻鬧著蝗災呢,探花是父母官,要盡快趕去治蝗,因此不能久留京城,這才這么急?!?/br> 許莼一怔,想起了那日偷聽到的范牧村和皇上的對話來,這便是那一日的后續了?皇上還是讓他外放去朔州了。想到范牧村已知道自己和皇上必有曖昧關系,此次踐行如此匆忙,恐怕也并不想看到自己去的。 但……他想了想,還是命人備禮,盛夫人道:“都已備好了,你帶人就去吧?!彼戳搜墼S莼身后的書童:“怎的都不見春溪?” 許莼道:“他有些不舒服,讓他歇著了,有定海跟著我一樣的?!?/br> 盛夫人只以為定海也是盛太公給許莼的,看著確實高大可靠,便也不問,只叮囑著人都跟好世子。 許莼匆匆帶了禮便去了帖上的綠漪樓,沒想到包廂內人倒只有賀知秋和范牧村兩人,看到他來賀知秋還笑:“探花這時間倉促,我還猜你可能來不了了,想不到還是趕上了?!?/br> 范牧村看到他尚且還有些不自在,只道:“也是看你們都出去了,張文貞也是,你也是,我想著我只留在京里,翰林詞章于國于民無補,百無一用是書生。不若去地方體會下民情,做些實事?!?/br> 許莼誠懇道:“便是去也該選個好點的地方,怎的選朔州?如今那邊鬧蝗災,我聽說這蝗災不好治,你又是外地人,那邊士紳一體,盤根錯節,得多帶幾個得力人手才好。探花也知道,我這人別的不多,就銀錢上寬松,探花別嫌我俗氣,只您是到陌生地方為官,路途又遙遠,那邊還鬧災,送別的都不如送錢好使。我便贈了三千兩程儀,探花不必與我客氣,若是過去有什么需要在京里備辦的,也只管找人傳信,但凡有我能效勞的,一定派人給您辦了?!?/br> 范牧村看他樣子似是不知道自己與皇上之間的爭吵,微微放松了些,否則他真不知以何面目面對這個少年。此刻又有些感動他真心實意,知道:“多謝世子為我籌謀?!?/br> 許莼又嘆息:“本來還想邀請你和賀大哥參加我的加冠禮的,張文貞大人也來的,到時候你們三鼎甲又能聚一聚。結果您現在又要離京了,下次相見,還不知幾時?!?/br> 范牧村眼圈微微一熱,端了酒飲了,酒入愁腸,心緒如亂絲,這些日子百苦煎熬,越發難過。 賀知秋笑道:“原來這么快及冠了?這確實是大事,時間真快。哪一天?我定去觀禮?!?/br> 許莼道:“八月初八?!?/br> 賀知秋上下看著許莼含笑:“還是滿臉稚氣的樣子,這都要當官了,吏部任命下達沒?真是少年英發,仕途早達?!?/br> 許莼嘿嘿一笑:“任命還沒下達,狀元探花都尚未到而立之年便中了鼎甲,一朝成名天下知,倒來贊我少年英發,我可沒臉認呢?!?/br> 范牧村也有些意外,歉意道:“我不知道,只能缺席了,我給思遠補一份禮?!?/br> 許莼笑嘻嘻:“不必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我爹還在孝期,不會大辦,只家里開家廟祭一下行了禮,親朋好友小聚一下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