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43節
方子興丈二腦袋摸不著頭腦, 想著明日進宮當值,到時候再問問陛下心意吧。橫豎陛下如此寵愛世子,世子這點銀子雖算不上什么, 也是一份心意, 既然給了陛下, 陛下便收了,再又從哪里尋摸個什么寶貝給世子。 兩人這些日子你送我我送你的, 嗨,就像小倆口打趣一般,也就蘇公公擅長這些。 第二日進了宮, 他拿了一枚銅牌呈了皇上:“世子說怕您日常用度不夠, 讓我把這記認給你, 可在京城榮慶堂那里支銀子?!?/br> 謝翊接過銅牌, 看到上頭刻著一枚鯉魚,按了按那魚眼睛,果然看到能打開, 里頭嵌著半塊魚符,寫著鱗字,便知道這是盛家支取的銀子的憑證, 估計各有記認。心中微暖,但也笑道:“朕究竟哪里讓他覺得朕窮了?!?/br> 蘇槐笑著恭維道:“前日世子送來的那件珍珠衫, 也是市面上沒見過這般好品相的。宮里倒也有好幾件,但珍珠只如瓔珞也似, 疏疏落落的只為外衫裝飾。哪里像昨日那珍珠汗衫, 珍珠細密攢著, 整件光華燦爛, 這手工就極難得了, 扣子那幾粒又極大,珠光閃耀,實是上品?!?/br> 謝翊微微一笑:“朕原也不愛穿這些?!?/br> 蘇槐心中只管樂,從前陛下衣裝嚴整,便是燕居也一絲不茍,舉止莊重。如今呢?下了朝便坦然換了珍珠汗衫和紗袍,穿了木屐,斜靠在扶手椅里,多年帝皇教養好似忽然一朝消散。 方子興道:“世子還叫了他手下兩個管家來見我,一個管著千秋坊的,一個管著閑云坊和雛鳳堂的,說守孝不變,因此讓我差遣著,若是一時有錢財不湊手的,或是有什么市井中事不便出面辦的,都可差遣他們。還有周大夫那邊,也說陛下若是有什么不適的,也可請他診治?!?/br> 謝翊一怔,過了一會兒問道:“他不是守孝嗎?約了你去靖國公府?” 方子興道:“不曾,約我去的千秋坊,說是謝我招待他兩位表兄,贈了厚禮,送了很好的白藥。又說他表兄要離京回去了,特意謝一謝我。但去了席上,卻又不見他那兩位表兄?!?/br> 謝翊腦子里掠過一絲詫異問:“他好端端為何給你送傷藥?” 方子興道:“……不知道,不過我哥不是內傷一直沒好,這傷藥還挺合用的,內服外敷都好使?!?/br> 謝翊道:“許莼知道你哥是武英侯?” 方子興茫然:“應該不知道吧……不曾問臣家中事?!?/br> 謝翊轉頭命蘇槐:“派人去竹枝坊問一下,說我晚上要見世子,看世子方便不?!?/br> 蘇槐笑容早就消失,飛快出去了,謝翊卻又命方子興:“你去打聽盛家兩位表兄,看他們離京了沒?!?/br> 方子興不明底里,但也知道仿佛不好,低頭應了便出去了。 蘇槐最先捧著匣子回話:“竹枝坊盛老六給的,說世子交代過如果九爺派人來問,就把信給九爺?!?/br> 謝翊盯著那匣子,手心已微微出了汗,前夜非要自己陪著他的反常涌上心頭,伸手打開拿了里頭信出來展開,看到許莼還是那歡快的筆觸:“九哥,我和表兄出去海外見見世面,很快就回。未及面辭,勿念,千萬珍重?!?/br> 謝翊將那張素箋拿在手里,盯著那幾個字,睫毛垂下,龍顏喜怒未辨。蘇槐在一旁卻大氣都不敢出。 方子興很快回來,額頭上還沁著汗:“盛家榮慶堂那邊答復,盛家老爺和兩位少爺昨夜就已起航,趁著風向好回閩州了,按路程算恐如今已出了幾千里了?!?/br> 謝翊默默無言,將那張素箋遞給方子興看,方子興一看背上也透了汗:“昨日世子并未說過要離京,可要屬下如今去追?” 謝翊淡道:“宣賀知秋進宮,朕有話要問?!?/br> 賀知秋匆匆進宮,倉促下拜,謝翊坐在上頭拿了枚鎮紙,只慢慢道:“前些日子聽說你和范牧村、張文貞都去了靖國公府校稿,謝翡也去了。你將那日所說對話都寫一遍,朕知道你記性好,這才過了三日,可不要說忘了?!?/br> 賀知秋再拜道:“臣不敢?!?/br> 一邊蘇槐早已安排下了幾案筆墨,賀知秋跪坐在幾后,運筆如飛,從入府起開始回憶記錄,果然一句不曾遺漏。但心中卻忐忑不安,寫完后心中倒有些放了心,因著確實似乎也沒有什么犯上之語,今上一向不以文字言語罪人……這,應當是另有他用吧? 謝翊卻不曾看他,只命六順把前日雛鳳堂那邊送來的排好的書稿一本一本翻開看著。那夜他去竹枝坊探許莼,第二日許莼果然就命人送了來排好的書稿,他也并未在意,只吩咐放著。此刻他卻一本一本取了出來,然后看到其中的《拒雪堂詩集》,伸手拿了起來,慢慢翻著。 拒雪堂是舅父的書齋,他自幼是舅父親自啟蒙,偶爾出宮會去國舅府,在拒雪堂里習字學書看雜書的時間也不少。 國舅爺范清矩其實性情頗為不羈,他除了經學造詣極深外,十分旁學雜收。拒雪堂里,藏書眾多,更有許多御書房里絕對不會出現的,非正統的書。 因此他當時更喜歡出宮去國舅府,一則那是太后唯一對他放松管制的地方,二則國舅為人有趣,在拒雪堂,他會卸下那在宮里一本正經的嚴肅面具,言語詼諧,不再十分講究君臣之禮,反倒待他更似親人小輩一般教導和愛護。 他和范牧村當時就十分喜歡在書架上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書來看,并且相互推薦。當初李卓吾的著作,他就是在舅父書齋里找到的。 范牧村選先印這本詩集,想來是知道自己知道了也不會反對,那里確實留下了太多他的回憶。 他拿起那本詩集,慢慢翻著,許多詩他都能背誦,有些他甚至還能回憶起舅父寫下那首詩時的情景。是大雪壓低竹枝,啪啪有聲時,是春雨中花落一地紅濕,是夏日午后出去釣魚歸來,手里滿把蓮蓬和一串巴掌不到的小魚,是秋日收集桂花,給舅母作糕點,范牧村爬上高高的桂樹,搖落滿地金屑。 并不需要多久,他就翻到了那句“生死方來無系累”,前面清晰地寫著“明夷”。他其實已不太記得作過這詩句,這樣類似的聯句太過尋常。但唯一這一次,舅父特意記錄了下來,覺得他們兩人稚子只做暮氣語,十分奇怪,如今看來,竟是一語成讖。 也不知舅父服下鴆毒時,是否亦是覺得一死方休,再無系累? 他將詩集放下,看蘇槐那邊已呈了賀知秋寫好的記錄,他一頁一頁翻看,前邊倒都正??吞自?,無非都是文人賣弄才學。待到謝翡來后,便就開始說些朝廷之事。 他目光落在了“歲羽殿”上,心下已明了,許莼特意問了歲羽殿什么意思,但看上下前后敘述并無異常,仿佛只是好奇隨口一問,并不驚異。這一問更似印證,不是才發現的樣子。而謝翡還要刻意解釋一下正合帝諱,范牧村這時候也還顯露著幼時情分,標榜著這是他親自題的匾額。哪怕許莼之前半信半疑的,聽到這個恐怕就全然明白了。 那就是在三鼎甲更前一些,許莼就已發現了自己身份,興許是詩集,興許是……他看了眼方子興,這憨子招待兩位表兄,又是在京里,不大會掩飾,被發現身份官職大概也不奇怪。 盛家人個個精明能干,許莼的舅父既是掌家的,能教出三個兒子如此優秀,恐怕也不是一般人。 他這身份本來也沒打算瞞著許莼太久,原是打算著等他出了孝,回太學上課。屆時靖國公府這些糟心事也淡了,到時候再找個合適的時機慢慢和他說。到時候盛家太夫人去世已久,長房都離遠了,盛夫人當家作主,許莼便是知道自己曾插手干預此案,知道祖母和長房的腌臜事,也不至于對自己生怨或是在心中有什么嫌隙。 說到底還是怪自己見獵心喜,看到盛家兩個表兄著實是將才,又嫻熟海上貿易。他謀海事已久,偏偏這幾年沒騰出手腳,物色到合適的人。這海事一開,必動許多人利益,光靠主君支持是不夠的,非大智大勇、能文能武,既了解海事,又精通朝廷官僚關節之臣子不可為,心性還要極堅忍,不能過于迂直,否則便是玉石俱焚,一敗涂地。 興海事絕不僅僅是開幾條海路,行海上貿易如此簡單。東南財賦重區,沒有強大的海防軍務支持,做不成。前朝剿平浙東紅毛倭寇的朱秋崖,被誣擅殺,激憤服毒??杀氖撬麨榻丝苤鲝埥?,卻偏偏又與主張通海的重臣及閩浙士民形成了尖銳的矛盾。泛海通番與保護商隊拒寇海上,這本該是互為唇齒的。 之后的官員,不是被調走,便是被冒功,被政敵參縱寇、嗜酒費事問斬,多少重臣在海務剿寇上被吞噬,正顯示著這其中利益的錯綜復雜,唯心志堅定之能臣方可謀之。 因此盛家這三個有勇有謀的兒子,不怪他一見便動了招賢的心,這才吩咐方子興去招待結交,埋下一閑棋,想著來日和許莼說開,便提拔他舅家一二。許莼自己不愿入朝,那總得有人護得住他,三位表哥便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謝翊慢慢將那幾頁紙看完,想起許莼這暑熱之病來得突然,如今看來,必是心中煩悶,那日見到自己,不似之前憨頑天真,又分外黏人,還套著話問自己對三鼎甲的看法,自己當時一時不慎,刻薄了些,一番褒貶,這孩子原本就自厭得很,看三鼎甲都被自己如此鄙薄,恐怕就越發自卑自棄,覺得自己膚淺,害怕被自己看低。 如今想來,自己那日應也是有些酸意,介意許莼太過關注他們,又不知許莼心病,還當著他的面贊他表兄果敢勇武…… 謝翊將那幾張紙放回去,看了眼賀知秋方子興等人尚且還侯在下邊,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只命了賀知秋先回去,不許宣揚今日之事。 蘇槐看著謝翊冰冷的臉色,低聲道:“陛下,如今讓快馬去和閩州提督夏紈傳口諭,尚且還來得及,料想盛家絕不敢違旨的?!?/br> 謝翊道:“不可?!?/br> 方子興也躬身道:“我家也有幾條快船,陛下若允,我親自乘船去,把世子勸回來?!?/br> 謝翊目光落在幾上那本《拒雪堂詩集》:“不必?!彼Z聲冷澀:“若是盛家外祖、或是盛夫人知曉此事,一時錯會朕意,來個仰藥服毒,又或者三個表兄尚武,追勸有個什么差池……就無法收場了?!?/br> 蘇槐想起了不久以前現成的例子,靖國公府的太夫人,那可是自己辦砸了的差使,連忙屏息不敢再多言。 謝翊慢慢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br> “縱四海九洲,無人敢冒違君之罪,但也無非一死,人若死了,天威再盛,又能如何?” “留不住,便罷了?!敝x翊自以為早已鐵石心腸,卻到底難耐酸楚:棄朕而去之人,也不差此一個。當時贈他一字思遠,如今看來今日這是應了讖,如今煙水茫茫無覓處,自己也只能“忽思遠游客,復想早朝士?!?/br> “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br> 謝翊長長吁了一口氣,摸了摸那張素箋,上面字跡是少年意氣,卻藏著情之憂怖。他命方子興道:“叫甲一立刻動身去閩州,讓夏紈出面帶去,密見盛長洲,讓他安排到世子身邊,只說是盛家的奴仆?!?/br> 方子興連忙應了,出去安排。 謝翊坐在殿中許久,才慢慢將那匣子封上,心道:既有志有心一番作為,朕一開始誘之亂之,陷他于佞幸一途,倒不是君子所為了。 他年少貪歡,不經世故,朕卻年長這許多,竟也一時失了智。將來史筆如椽,臧否人物,他也入了那佞幸傳,皆為朕誤了他。 作者有話說: 注: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睹隙畾庵痢贰 颁咛熘?,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薄娊洝ば⊙拧す蕊L之什《北山》 忽思遠游客,復想早朝士?!拙右住讹L雪中作》 ===== 九哥這是戀愛腦被幼鱗涼水一潑,賢者時間到了。 第67章 莫忘 許莼在站在船頭, 看著江風浩蕩,剛開船時的興奮已褪去,如今卻只反復想著自己寫的那信, 九哥會不會覺得自己出海竟只一紙半語, 不告而別, 對九哥太不尊重,對他們之間的情分看得不重? 九哥本來第一次見自己就覺得自己輕佻浮躁, 如今越發覺得自己不靠譜了吧,再則自己一去少說也要幾個月,九哥日日不見自己, 這感情也就生分了。 但當時自己也不知寫什么理由才好, 若說自己是去做出一番事業來, 這人還沒走就放此大話, 到時候一事無成,有何顏面回去見九哥。 而且九哥如今還以為自己不知道他身份,自己若是忽然又反悔說想要入朝幫九哥, 因此才奮發向上,九哥只會覺得自己心性沒個定性,一會兒要這樣, 一會兒又要那樣,越發看不上自己了。 再則自己出海就能學到什么東西, 自己心里也沒數,只是隱隱知道自己繼續在家中讀書, 定然也不會有多少長進。倒不如出來看看, 行萬里路, 開闊一番眼界, 興許自己心中就知道該做什么了。 一時反復躊躇, 百爪撓心,越發傷神,盛長天和盛長云看他如此只以為他暑熱之癥未好全,長途行船不習慣,因此越發哄著他,不是變著法子讓人做了精致飯食來,便是想法子帶著他打牌釣魚等,只教他開心起來。 許莼不想讓舅父擔心,便也強顏歡笑,自己在艙房中,卻又反復涂涂改改,只想著等到了閩州,還是再給九哥捎一封信回去,描補一二。 ======= 閩州。 盛長洲接到下仆通報閩州提督太監夏紈到訪,吃了一驚,慌忙整衣親自出來迎接。 卻見夏紈穿著便服,身后帶著個侍從走了進來,見到盛長洲拱手作揖道:“小盛啊,上次得了你好些玩意兒,沒能好好謝謝你,今日過來卻是有正事?!?/br> 盛長洲深深作揖拜見道:“夏大人客氣了,有什么差遣請吩咐?!?/br> 夏紈和顏悅色:“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我這次來,也是受人所托?!?/br> 盛長洲一怔:“還請夏公公明言?!?/br> 夏紈正色道:“在下受人所托,轉告盛少東家一句話?!?/br> “幼鱗執意出海,海上風高浪險,盜寇橫生,吉兇莫測,可??蓱?。吾實放心不下,現有一貼身侍衛頗精悍,愿借君之手,以盛家奴仆之名贈之,不離身左右,則稍可寬心。幼鱗性跳脫,不識人心險惡,還望君多選老成家仆隨行,多加囑托,出門在外,當以平安為念。當日京城與君短短一晤,知君穩重老成,故托付之?!?/br> 盛長洲聽完面色微變,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難道這是九爺吩咐?” 夏紈微微一笑:“可不正是?貴人有囑托,還望兄臺多多留意了。這位護衛,無名無姓,九爺有吩咐,兄臺可為之起名即可?!?/br> 盛長洲看向夏紈身后那侍衛,雙眸精光閃耀,太陽xue高高鼓起,想來是內家高手,連忙深深一揖:“有勞兄弟辛勞衛護吾弟了?!?/br> 那侍衛還禮,并不多言。 夏紈卻靠近盛長洲,低聲道:“盛少東家,另外有位蘇管家私下托我提點少東家一句話,世子安,盛家安?!?/br> 盛長洲看夏紈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下微微一抖,卻知道這話的言下之意,若是幼鱗有個閃失,那盛家定然也是要不得安寧了。這位貴人既然能隨手給盛家皇商的名號,自然也能隨手覆滅一族。 但這話卻與之前傳話中九爺那拳拳愛惜之意不同,盛長洲便知道,這定是之前見過的九爺跟前那位蘇管家了。他這意思既是提點,其實也是警告,希望他能私下勸阻幼鱗不要出海。 但父親帶著兩個弟弟進京,如今一直未回,聽這意思,難道幼鱗也是跟著父親來閩州了嗎?還打算要出海?幼鱗可是要繼承爵位的,姑母的獨苗,父親會答應? 那位高深莫測的九爺……又為何不勸阻幼鱗呢? 他心亂如麻,命人取了一封銀子來贈了夏紈,又說了些閑話,一邊送了夏紈出去,回來后安置好了那個護衛,交代心腹小廝伺候安排好衣食。 最后思來想去還是去找了祖父盛敬淵,將今日此事一一說了,畢竟事涉全族,不敢不說。 盛敬淵一聽,詫異,又細細問了一回盛長洲上次見到九爺的情形,沉思了一會兒道:“上次你回來只說是貴人,對幼鱗無意,只是還報幼鱗救命之恩,因此賞了你姑母誥命,又給了咱們家皇商。如今有為了幼鱗想要出海,十分擔憂,派人千里從京城送了個護衛來要放在幼鱗身邊護衛,還能夠指使得鎮守太監照應傳話?!?/br> 盛長洲點頭,盛敬淵又道:“你有沒有想過,按你這樣的描述,既能使喚地方鎮守太監,又能安排禮部頒布誥命,能一句話給咱們盛家派皇商,又能只手翻覆便定盛家一族安危。這樣的權力,又是這樣的年紀,似乎只有一個人了?!?/br> 盛長洲怔怔看著盛敬淵,盛敬淵嘆息道:“今年是元徽二十九年。今上幼年踐祚,到今年剛好二十九?,F內侍省首席秉筆掌印太監,正是姓蘇,蘇槐。也唯有他才敢如此告誡我們盛家了。 盛長洲腦海中仿佛驚雷炸開,完全怔住了。 盛敬淵看著他道:“早與你說過,商戶人家,若想要賺錢,須得時時注意朝堂動向,否則一不小心便要惹禍上身。自得了皇商后,我就把內侍省有名有姓的太監都讓人摸了一遍底,你說姓蘇,又能指使得動夏紈。你需知道,地方鎮守的提督太監,有權有勢,一般人是指使不動的。但若是蘇槐指使,那就對了?!?/br> “這顯然是皇上勸不住幼鱗,幼鱗多半還是偷偷跑來閩州的。你看這轉達的話說的,幼鱗性跳脫,這是非常無奈了,十分憂心安危,卻大概又舍不得攔幼鱗,這才委婉轉送護衛。護衛從陸路千里而來,比你父親他們水路回來得還快,可見是千里日夜奔馳,不曾歇息,且所有關卡一路放行,暢通無阻。而夏紈收到密令一刻不敢耽擱上門找你轉告,這是爭分奪秒要趕在幼鱗抵達之前先安排一切,這是人主之能,絕非一般人能夠動用的力量?!?/br> “皇上勸不住幼鱗,但蘇槐卻希望我們盛家能勸阻住,因此才有這一句,這是因為皇上是他主子,幼鱗若是有什么不好,恐圣主憂心,他自然以皇上之意為先?!?/br>